朱子新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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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与佛道教:高士焚修、凤山题偈、交游题词

朱熹自谓“出入释老十余年”,即大约从绍兴十四年(1144)初见道谦(1152卒)至绍兴二十七年冬离开泉州。

仕泉(1153)之前,朱熹既受孔孟学说和二程理学的熏陶,又有一个浸透佛老的灵魂。自丱读《四书》,后又曾频频向道谦、宗元问禅学佛;所学杂驳,并建斋室名“牧斋”,日读《六经》百氏之书;铨试得官待次期间,既有谦谦自牧、究味禅悦的工夫,又往武夷山访道,耽读道经,作室仿道士步虚焚修。其诗《宿武夷妙观堂二首》有“稽首仰高灵,尘缘誓当屏” 111之咏;《月夜述怀》作“抗志绝尘氛,何不栖空山”112 之吟;《读道书作六首》道是:“岩居秉贞操,所慕在玄虚”113足见其陷坠佛老之深。仕泉途中,经南剑(今南平)往见李延平(1093~1163),其学禅有得的“无限道理”,并不为李延平所肯。

1153年秋七月,任泉州府同安县主簿之初,朱熹将县署西北隅一轩名为“高士轩”,虽有“待后之君子”114的谦辞,但实用于吏事之暇,斋居读道书佛经,步虚焚修,以发高士之趣。如《同安官舍夜作二首》云:“聊从西轩卧,尘虑一萧疏”115;《将理西斋》则慨叹“偶此惬高情,公门何日了”116?《步虚词二首》道是“扉景廓天津,空同无员方……千载何足道,太空自然畴”117。由此来看,所谓高士轩者,乃其焚香修道之斋室。是年九月,因其母耳背重听,经服上人(佛教高僧)所开药方,“遂良已”。朱熹有诗《与一维那》,称上人医术高超:“探囊出刀圭,生死毫厘间。”有感于“相逢瘴海秋,遗我黄金丹。高堂得听莹,斑衣有余欢”118。青年朱熹直抒胸臆:“谢师无言说,舌井生波澜。”后来他回忆说:“泉州医僧妙智大师后来都不切脉,只见其人,便知他有甚病。又后来,虽不见其人,只教人来说,因其说,便自知得。此如他心通相似。盖其精诚笃至,所以能知。”119这位妙智大师,有可能是当年为其母治过病之上人。由此可以窥见仕泉之初,潜心禅道的朱熹对于李延平之教,还没有深切体会,故心存疑虑。

图2-1 安溪凤山古寺

1153年冬,朱熹往泉属安溪县按事,曾登临县治北之凤山,于山顶通元(玄)观留下题偈:“心外无法,满目青山。通玄峰顶,不是人间。”120可见朱熹此时仍然承袭大慧、道谦一脉否定外在权威,突出本心地位,以顿悟自性为标志的 “看话禅”。

朱熹早年就粗通琴技,同安任上政务繁忙,曾有“援琴不能操”121之叹。1156年季秋秩满候批之暇,他曾访道士苏绍成(委业于天庆观,后隐清源山),与之讨论乐律,书赠“廉静”二字并铭其琴:“养君中和之正性,禁尔忿欲之邪心。乾坤无言物有则,我独与子钩其深。”122物有则同物有理。道教音乐在其历史演变过程中,曾探讨“静”的演奏心态,提倡“淡泊宁静,心无尘翳”,以达到“调气则神自静,练指则音自静” 123的境界。这就需要摒弃“忿欲之邪心”的涵养工夫。这是借琴铭以辨“理欲”而对羽客方士投以心性理论。

关涉佛道及民间信仰之题词,略举数端:

其一,题焚天寺。焚天寺在同安县北大轮山,创于隋唐间,名兴国寺,有庵七十二所。宋熙宁中合为一区,改名焚天禅寺。1156年秋秩满,朱熹暂寓焚天寺,题其法堂门曰:“神光不眜,万古徽钦(猷)。入此门来,莫存知解。”124此乃唐平田长老偈颂,朱熹早年读《大慧语录》已谙此偈。

图2-2 同安焚天寺

其二,题开元寺。开元寺建于唐代,为泉州城内最著名之丛林。朱熹撰联:“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已佚,近代高僧弘一法师重书,其木匾题刻今存开元寺藏经阁。

其三,题雪峰寺 。雪峰寺位于今南安市康美镇杨梅山麓,始建于唐代。相传朱熹与陈知柔偕游雪峰寺,依景作联云:“地位清高,日月每从肩上过;门庭开豁,江山常在掌中看。”该联现镌刻于雪峰寺门楹柱。

其四,吊杨樵联。杨樵又名杨肃,唐末南安县水头人。原为樵夫,得异人指点,精医术,后为道士。因“为国母医疾愈,国王为遣御林军开为万人川,以为一方水利”。后来,杨樵被敕封为“杨府太乙真人”,进而演变为道教之神,俗称“杨仙公”。朱熹景仰杨樵心系民瘼,为民请命,书吊杨樵联云:“仙子友英贤,一局曾消千日瞬;天王旌国手,三军为导万人川。”125

其五,正气匾。“正气”方正斗楷二字,黑匾金字,题款为“朱晦翁”,且有印章。陈允敦《泉州名匾录》记,朱熹闻悉抗金前线获得大捷,遂书此二字彰扬岳飞(时距风波亭冤案20年),赠予泉人,以张正气126。明清时代,泉州七城门附近关帝庙皆长期悬挂“正气匾”。清末缙绅杨家栋将舍人宫边竖式“正气匾”改为横式匾,悬挂于通淮关帝庙中殿。明代张瑞图“充塞天地”匾同悬于中殿,两匾合璧为“正气充塞天地”,民间视为镇邪防火之物。此为民间信仰吸取朱子文化之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