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挨打
慕宝被司机的气势所慑，整个人顿时就蔫了下来，不过他仍旧不服气，死鸭子嘴硬道：“谁说俺们坐不起车啦！俺们有钱！可你乱开价！俺们就不答应！”
司机冷哼一声，轻蔑道：“就你这穷逼样，老子至于乱开价吗！我看你呀，压根就没那坐车的命，还是老老实实的撅着屁股，慢慢爬过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慕宝被司机这一通嘲讽，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老子跟你拼了！”
他大吼一声，甩开膀子就想上去和司机拼命。
好在一旁的杨志刚，眼看着情况不对，死死的拉住了他。他焦急的低喝道：“阿宝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不就是坐个车么，能坐就坐，不能坐，咱就走呗，何必这么较真？”
“哎哟，**的还想打我是吧！”司机被慕宝的冲动吓了一跳，随即立刻又叫嚣了起来，他窜上跳下的大声吆喝道：“大伙儿赶紧都出来瞧瞧！这两个乡巴佬坐不起车，要打人啦！”
不管哪个城市，在某个固定地区扒活的出租车司机，基本上都是一伙儿的。
他们共同遵守着某些规则，互不侵犯，同时还有着小团体特有的义气，在碰到问题的时候，相互帮助，一致对外。
利益，将他们牢牢地牵连在一起，同时也铸就了他们的团结和友情。
听见司机出声吆喝，排在他身后的那一排出租车司机，同时打开车门，冲了出来。
一位身材魁梧，看上去仿佛混过社会的大汉，更是扯着喉咙，大吼道：“谁他妈闹事！”
杨志刚一看情况不对，额头上顿时就渗出了冷汗，他急忙将慕宝拉到了自己身后，随即赔着笑，讨饶道：“没没没，师傅们，有话儿好好说嘛，别发火呀！”
“发你吗比啊！”
生活在社会底层，平素又见多识广，看透了世间百态的司机们，早已对社会淡漠而绝望，所以他们的言语，充满了粗俗和憎恨，有着小市民特有的蛮横与刁钻。
七八位司机迈步而出，丢下汽车，就冲了过来。
他们凶神恶煞的将杨志刚和慕宝围在了中间，目光之中透着冷厉的神色。
叫人的司机，见帮手们到了，顿时就神气活现了起来。
他冷笑着盯着躲藏在杨志刚背后的慕宝，大声道：“哟呵，说话啊，你先前不是挺牛的么！现在怎么鸡仔了？”
杨志刚一看这架势，感觉要遭，急忙放低了姿态，拱手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师傅，俺这兄弟年轻不懂事，请你高抬贵手，看在俺的面子上，饶了他吧。”
身材魁梧的司机，脾气十分火爆，听见杨志刚为慕宝求情，他冷笑着伸出手，一把就拽住了杨志刚的衣袖：“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替他求情！赶紧给我滚开！否则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揍！”
杨志刚皱了皱眉头，但是却并未躲闪，他长叹一声，无奈道：“司机大哥你说的没错，俺和你们非亲带故的，的确没资格替他求情。不过这一次来锦绣，是俺带他来的，他言语得罪了你们，是俺这个做兄长的没教好，错和责任都在俺。这样，如果你们一定要打他一顿出气的话，就打俺吧，俺来替他受罚，中不中？”
“哎哟喂，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跑咱们锦绣来秀哥们义气了？还中不中？中你妈啊！”叫人的司机冷笑一声，迈步从人堆里走上前，大叫一声，抬手就一拳呼在了杨志刚的肚子上。
“打！”
彪形大汉见那司机动了手，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凶光，他同样大叫一声，毫不犹豫的将杨志刚拉了过来，挥手就是一巴掌。
围拢在四周的司机一看这情况，也是怪叫着上前助拳。
杨志刚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身板却格外的结实，第一个动手的司机，一拳打在肚子上，虽然打的扎实，但是却并未造成太大的损伤，反倒是彪形大汉的那一巴掌孔武有力，扇的他有些头昏眼晕。
眼看着身遭众人围攻而上，杨志刚不敢就这么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打骂，只能双手死死地护住头部，蜷缩着身子，蹲在了地上。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慕宝在一旁吓的要死，但是却又不敢上前帮忙，只能在一旁流着眼泪大声哭求。
司机们围着杨志刚一通猛打狂踹，很是发泄了一番，不过考虑到这里是公共场所，他们又得常年在这个地方混饭吃，所以在将杨志刚教训了一通后，大家便得意洋洋的收了手。
“志刚，志刚你怎么样了？”
眼看着司机们散去，慕宝连滚带爬的来到了杨志刚的身旁，看着蜷缩着身子，浑身脚印的杨志刚，慕宝伤心的大哭了起来。
“呼，呼，我没事儿。”
杨志刚气喘吁吁的放下双手，看着一脸焦急的慕宝，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司机们的手挺黑，虽然力气不大，但都是照死里削，杨志刚虽然身板极好，但被这一通踹打，也是打掉了半条命。
不过眼看着慕宝毫发无伤，杨志刚便高兴了起来。能够替兄弟挨顿打，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哎呀，都打出血了，这可怎么办！”慕宝眼看着杨志刚浑身血迹斑斑，嘴角还不断的有血渗出，一时间心急如焚，不过没用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只能急着团团转，想了半天，这才勉强有了个主意：“志刚，要不，俺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一点儿小伤，哪里用的着上医院。”
杨志刚听见慕宝说要上医院，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急色，他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喘着气摇头道：“医院那种地方，不生大毛病，千万不要进去，别说锦绣这样的大城市，就是俺们家乡，那医院也是死贵死贵的！咱又不是钱多，去那种地方干嘛？”
慕宝唯唯诺诺的看着杨志刚，带着哭腔道：“可是你都被他们打出血了。”
“出点血算啥。”杨志刚痛哼一声，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倔强道：“俺小时候，在山坡上玩，不小心掉了下去，摔的浑身都是伤，回家后，俺娘说要去医院，俺爹不让，给俺涂了点红药水，后来过了十几天，俺不又活蹦乱跳的了么！”
“可是……”
“不用可是，俺是你哥，这事儿听俺的！”
杨志刚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拎起掉落在一旁的行囊，一瘸一拐的就朝着西边走去。
萧瑟的晚风，吹拂在脸上，落日的余晖，披洒在身上。
拖长了身影的杨志刚，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沧桑，那么的可怜。
远方，拉活的司机，早已嬉笑着踏上了他们的行程，没有人会再去关注，先前被他们痛殴过的外乡人。
也许在往后的某天，当他们聚拢在一起，闲的蛋疼时，他们会聊到这件事儿。
也许，在某个饭店，某个大排档上，当他们洗去了一天的疲劳，欢笑着喝酒吹牛的时候，他们会光荣的提起这件事。
除此之外，没有人会记得杨志刚，没有人会记得那个老实巴结，却又充满了义气，为了兄弟曾经被他们奚落，甚至被他们痛殴的人……
现实很残酷，但这就是人生。
杨志刚拎着行囊，艰难的行走在路上，此时的他，风霜满面，浑身血斑，前途迷茫，根本不知道前方有着什么在等着他。
慕宝可怜兮兮的跟在杨志刚的身后，十分的后悔，但是却无能为力。
在路过一个小吃店的时候，他原本打算进去买些吃的东西，然而当他看到餐馆里，最便宜的饭菜，也要八块钱的时候，他沉默地退了出来。
工作还没有找到，身上的钱已然所剩无几。
面对着如此昂贵的吃食，他实在是没有胆量去尝试。
身侧，不断有车辆飞驰而过，来来往往，很是繁荣。
然而那是属于这个城市的东西，和他们无关，格格不入。
杨志刚拖着疲倦的身躯，在痛楚的折磨下，咬着牙齿，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
然而前路漫漫，几十里地，是一个很遥远的距离。
纵然是他身体健康，吃饱喝足的情况下，也得走上好几个小时。
而如今，他不仅浑身伤痛，血迹斑斑，身子骨几乎散架；同时，多日未曾进食的身躯，也已然无法再给他提供任何力量。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东西渐渐开始重叠。
杨志刚越走越慢，越来越力不从心。
终于，他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志刚！志刚！”
慕宝惨叫着扑上前，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躯，在这一刻，死神仿佛已经在向他招手。
远方，有行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化。
有人漠然，但也有人心怀善良，渐渐地，有人围拢了过来。
一些年轻的学生，上班族，开始热心的帮助打电话。
“小兄弟，他怎么了？”
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大爷，踱着步子刚好走到这里，见前方围了人，便挤了进去。
“俺这兄弟，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头在火车站外为了帮我，还让一群司机给打了一顿！求求你们，救救他吧！阿宝给你们磕头了！”
到了这个地步，慕宝已然没有别的办法，眼看着终于有人发问，而且还是位面善的长者，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毫不犹豫就砰砰砰的磕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