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尊重
不管以后如何叹服，此时此刻，在哈勃眼中，圣父只是在凭借自己的身份胡乱开口。
而且，越讲越欢，越来越扯。
“另外，我昨夜有幸遇天主入梦，受祂启发。”
“祂告诫我：每一个子民都应该注重卫生，尤其是在医院，讲卫生的子民会受到祂格外的眷顾。”
“医院里，病房要打扫干净，不可以让伤患躺在肮脏的环境里。”
“每一个医生都要仔细清洗自己的手，触碰患者前，手要是干净的，触碰伤口后，手也要及时清洗。”
赛里斯又伸手指向面前照顾伤者的医师。
“医生的衣服，手术刀，药碗……每一个可以碰到患者的东西，都要经过清洗。”
“在医院，医生应该用布遮住口鼻，过滤含有恶魔颗粒的空气……”
赛里斯转过身，面向哈勃，他的语气自信而笃定，他的叙述流利而顺畅。
哈勃矗立在病房里，安静地听着圣父的话，时不时重重点头，不过，他本就麻木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麻了。
“……好了，祂的告诫我转述完毕，哈勃，你一定要认真执行，不可以辜负天主的垂怜。”
赛里斯结束自己的转述，看着哈勃，叮嘱他。
圣父大人携天主入梦之天启，又兼忠诚的士兵在侧，肆意开口，狂言失度，有悖人君之德。
在心里用经文体吐槽一番，哈勃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尽管他对赛里斯的话抱有怀疑，但他还是决定相信这位圣父。
自此之后，他都带领着自己手下的医师，一丝不苟地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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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医院的事务，赛里斯没有过多停留，直接便带着海瑟娜骑马前往下城区的食堂。
本来，他的计划是在上城区的食堂拿上半块面包在路上吃，但听海瑟娜说，下城区似乎有些民众对自己的举措并不感冒，他们并不认为赛里斯和其他大人会和他们一起共克时艰。
既然如此，比起让卫兵倾巢出动逮捕造谣者，当着所有人的面每天都去人流量最大的食堂吃上一顿饭，或许更有说服力。
说是食堂，其实也算不上，那里是一片摆放了桌椅的露天区域，赛里斯命人在这里免费发放粥饭，人们领取完食物可以就近坐在桌椅上用餐。
如果不想在集体桌椅上吃，或者桌椅已经不够，也可以在登记之后带回家里吃。
此刻，已有一些人排队领取食物，也有人零散地坐在椅子上用饭。
赛里斯来到这里，刚刚下马，就有敏锐的平民立刻注意到圣父的来临。
他们震惊而激动，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平民率先跪下，剩下的人无措之下也纷纷效仿，向圣父行礼，又忍不住惊呼。
“圣父大人来了！”
“你掐我一把，这是真是假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天主保佑，居然是真的，圣父尊驾真的亲临下城区了！”
人群躁动起来，再小声的低语也会因人数变成一阵喧闹。
圣父亲临下城区，这种场面他们不是没见过，但如果说圣父会和下城区的无套裤汉们共进一餐，那可就前无古人了。
本来，圣城的百姓就是全世界最虔诚的圣教信徒，在他们心中，宗座就是天主长子，至高无上之人。
哪怕要行走于凡世，怎么能和他们一起沾染泥沙？
而在此粮价飞涨之际，赛里斯一世，这位圣父不仅慷慨地给平民们免费发放相当不错的食物，还只按战时所承担职务分配，无论是贵族还是他本人，只要上一线战场，都只能食用和普通人一样的食物。
一些由于天灾，赋税失去田地的农民，被迫来到城里，辛苦谋生，直到圣父开恩，免费发放粮食，才有幸吃上此前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一些平民家中的老人，看着昂贵的粮食，本来下定决心饿死自己，为家人省下口粮，由于圣父，才得以活到今天。
还有改组议会，居然圣父大人真的在认真的集票，而不是内定一个“德高望重”的“青天大老爷”，实在是闻所未闻。
……
桩桩件件，实在是莫大的恩德，不世的功业，几乎所有平民都对赛里斯感恩戴德。
但，对赛里斯，他们能感受到的，更多则是一种“自己凭什么得到这么多”的恐惧感。
他们小心翼翼的围观赛里斯，只敢用余光看向他。
当他们看到赛里斯带着尊贵的海瑟娜大人翻身下马，既没有让卫兵轰散前面排成长队的群众，也有颐气指使的让队列第一位的老妇人滚开，非议的声音顿时便销声匿迹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感受，自大瘟疫之后，自弥罗帝国崩溃以来，甚至自天主离开大地的后，久违的，一种平等看待所有人的尊重。
排头的老妇人似乎有些不安，众人的目光从赛里斯身上挪到了她的身上，她深深埋下头，本就佝偻的身子更是蜷缩起来。
这种目光，是一种责备。
这让她更加惶恐，她几乎是用抢的将麦粥从负责施粥的新兵手中夺走，想要抓紧离开。
可她却低估铁碗能传递的热量，新鲜出锅的麦粥灼痛了她刻满风霜的手，这些珍贵的粮食，全部落入了泥水中。
人群的恶意越发明显，而老妇人也更加局促。
按照赛里斯的设计，这位老人今日不会再得到更多粮食了。
赛里斯能感受到人群的变化，看着排头左右为难的老妇人，他拍了拍海瑟娜的肩膀，递了一个眼色。
海瑟娜点点头，君臣的默契已经在一次次生死间建立起来，她快步跑到排头，温柔的搀扶起老妇人。
面对海瑟娜突如起来的善意，老妇人显得有些惊恐，人群中也迸发出诧异的低响。
“我吃我的那份吧。”
海瑟娜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便将老妇人搀起，随后捡起掉在地上碗，递给新兵。
“给这位老人擦擦，再盛一碗。”
海瑟娜刚说完，人群的氛围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她为什么能多得一碗？”
有人藏在人群里，壮着胆子喊道。
其他人没多说，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从我……”海瑟娜还没说完，就被赛里斯那温柔却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真巧，今日我偏是不想吃这麦粥。”赛里斯从队列里走出，在众人的注视里走到海瑟娜身边，“海瑟娜，我的那份，就给这位老人好了。”
海瑟娜还想说什么，却被赛里斯挥手打断。
他牵起老妇人的手，仔细检查了她手上是否有灼伤的痕迹，随后便轻叹一声，说道：“别担心，主不会让他的子民饿肚子。”
人群默不作声，只有几个孩童发出了几声若有若无的“好”。
这次的沉默，又是另一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