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担当之官

古代社会中，为官之人在其政治生涯中，有用性显得尤为重要。基于这种有用性的理解，百姓能实现安居乐业的目标，社会能实现和谐发展的目标，国家能实现富裕强大的目标。如果官员失去了这种有用性，也就是失去了为官的价值和作用，对百姓、社会和国家则产生负面的影响。故有识之士反对和抵制这种失去有用性的无用之官。吴应箕在《罢无用》中发出这样的慨叹：“故无用之官之当罢，臣以为无如今日之甚者也。”[12]罢无用之官，唤醒官员身上有用性价值的发挥，即倡导让敢于善于担当的官员出现在官场中。

宋朝的李纲，以天下为己任，胸怀大志，有极强的爱国之心。他为官的一生，坚持不做无用之官，将为官之有用性发挥到极致，体现出能臣敢于担当的风采。他的担当，在于尽职尽业，在于对问题的透彻分析，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他尽职尽业，是因为不论在什么岗位上，他都能立足岗位、忠于职守。他考中进士后，在担任监察御史期间，“以言事忤权贵”[13]，得罪了权贵，被调离了岗位。他负责监察工作，没有被权贵的地位和权势所吓倒，能秉公而言，实为难得。后来，汴梁发大水，李纲趁机上疏告诫朝廷：“言阴气太盛，当以盗贼外患为忧。”[14]朝廷认为他讲话十分不吉利，遂贬他为基层税务小官。这也说明，他能对朝廷提出较有远见的建议，为此而被贬，没有担当精神作支撑，焉能执着于此。

李纲对事物判断有着清晰的认识，这种认识往往能帮助他作出较为正确的决策，最终助推他成就功业。当时，宋朝政权飘摇，外有强敌，内滋腐化，考验着宋朝最高统治者和所有官员。担任太常少卿后的李纲，看到金国进攻宋，边防告急。李纲上“御戎五策”[15]，且提出宋徽宗传位于皇太子的要求。李纲刺破手臂，用血写下奏章：“皇太子监国，典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天下可保。”[16]宋徽宗看了李纲奏章后，决定禅位。宋钦宗登位，实现了李纲寄希望于君主更替而助朝政一新的目标，使得宋能以全新的面貌迎接外敌入侵。李纲上疏宋钦宗，对当时时局提出了十分透彻的见解：“方今中国势弱，君子道消，法度纪纲，荡然无统。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道君皇帝付托之意。”[17]李纲的透彻分析，是一种责任担当，是一种高层次的责任担当，里面寄托了他对国家得以善治富强的政治理想。宋钦宗十分欣赏李纲的担当，亲自召见他，表达了自己在东宫时就对他有钦服之意。看到有人出使金国商议割地事宜，李纲上奏曰：“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18]对事情的透彻分析，逐渐转化为对国家的誓死守护之情，担当色彩更加浓厚。宋钦宗十分嘉悦其言，提拔他为兵部侍郎。靖康元年，金兵渡过黄河，宋徽宗逃到东南，宰执大臣建议宋钦宗需要暂避风头，独有李纲挺身而出，建议坚守京城，团结军民，共同抗敌。“及至靖康时，国势阽危，养士一百六十年的北宋，唯有李纲能挺身救国，作为一个本不知兵的文臣，在仓猝之际，居然相当有效地组织了开封的城防，屡次击退了敌人。”[19]当慌乱中的宋钦宗询问李纲应对之策时，李纲慷慨陈词，谏言皇帝让宰执大臣负责出战事宜。当宰执大臣质疑李纲为何不应战时，李纲的担当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陛下不以臣庸懦，倘使治兵，愿以死报。”[20]怀有一颗忠诚之心，让臣僚担当，出于公心；允自己担当，出于责任。坚守京城之志已立，此后绝无更改之理。除了要面对臣僚的质疑，还要面对宋钦宗的犹豫彷徨。为了坚定宋钦宗留守京城的决心，他向宋钦宗陈词，极言其不可离开京城之理：“今四方之兵不日云集，陛下奈何轻举以蹈明皇之覆辙乎？”[21]宋钦宗颇有悔悟。然而，宋钦宗又转变态度，坚持要离开京城。李纲声泪俱下地跪在宋钦宗面前，以死请求宋钦宗留下来。宋钦宗被李纲的执着所打动，对着李纲说：“朕今为卿留。治兵御敌之事，专责之卿，勿令有疏虞。”[22]李纲接受了宋钦宗的任命。然而，宋钦宗又转变态度，决定出离京城。李纲听到这个动静后，来到朝廷，看到禁卫军已经整装待发，高声对着禁卫军说：“尔等愿守宗社乎，愿从幸乎？”[23]禁卫军均说愿意坚守宗庙社稷。得到禁卫军肯定后，李纲入朝对着宋钦宗说：“陛下已许臣留，复戒行何也？今六军父母妻子皆在都城，愿以死守，万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敌兵已逼，知乘舆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24]宋钦宗听了李纲之言，明白过来，下令坚守京城，这就极大地鼓舞了在京城守卫的宋军。李纲负责拱卫京城之责，身先士卒，率众迎敌，打退了金兵。

李纲在一首诗中写道：“谋身性虽拙，许国心独苦。”[25]他兢兢业业，做出了官员的味道；他为国而磨砺，做出了官员的情操。他与当时的统治者宋钦宗、宋高宗，从根本上讲，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社会角色。宋钦宗、宋高宗虽有反抗金兵入侵之心，却容易产生懈怠、苟安、偏安的心理。宋钦宗、宋高宗或许基于民意，或许是出于一时感动，会将李纲之言予以重视，加以实践，实际上内心更加屈从于善揣测圣意的奸佞之人的想法。因而宋钦宗、宋高宗表面上尊重李纲，但不会长期对其委以重任，持之以恒地重用他，也不会认真考虑和践行李纲的言论。李纲立志要彻底反击金兵，坚决反对投降政策，致力于恢复被金兵强占的地域。李纲的主张与宋钦宗、宋高宗的统治方针是相违背的，故其经常受到排挤，也就顺理成章了。或许李纲也明白，他想恢复大宋王朝昔日的荣光，是一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尽管如此，他仍然选择去尝试去探索。李纲对宋高宗讲：“愿陛下勿以敌退为可喜，而以仇敌未报为可愤；勿以东南为可安，而以中原未复、赤县神州陷于敌国为可耻；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振而强敌犹得以潜逃为可虞。则中兴之期，可指日而俟。”[26]李纲精准有力的判断和言论，没有打动宋高宗的心灵，也不会打动宋高宗的心灵。“宋高宗实际上信用黄潜善与汪伯彦，处处对他（李纲）刁难和掣肘。”[27]李纲在受排挤中因大志难申郁郁而终。“纲（李纲）负天下之望，以一身用捨为社稷生民安危。虽身或不用，用有不久，而其忠诚义气，凛然动乎远迩。”[28]李纲的担当精神永远激励后来之人不断奋斗，开创新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