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该纨绔点
咣当——
带血的箭头落入木盆。
刘瀚成拿起草木灰和药膏,就硬往洛玉之的肩膀上用力的涂,那是一点温柔都不带,就是故意怎么疼怎么弄。
不过,洛玉之倒是看得出他起床气火大,所以全程连“嘶”都不带“嘶”一声的,宛若是刮骨时的关公,只是双目平静地观摩着他帮自己包扎伤口的手法。
但这可让刘瀚成有些诧异:
“……你这小子挺厉害啊?这都不带嘶的……”
“这就算厉害?”
“呵,在你之前还来了两个,其中那个臭小子比你年长几岁,结果老夫给他绑腿的时候用了点力,他差点没把槽牙咬碎。”
“……”
洛玉之一时还真是有些佩服这刘太医。
刚刚听刘太医那个“都”字,他就猜到徐十三和魏辰之前来过了,毕竟这方圆二十里,也就琼水县这一个正经的医馆。
游戏里不会发生徐十三和魏辰寻医的一幕。
但以那两人的性格,没有灭口这刘太医倒也稀奇。
想来,刘瀚成大概率是说了类似于“我以前给淮南王看过诊”之类的话吧?
“不过话说回来啊……”刘瀚成突然话锋一转。
“什么?”
“你和那两人跑去挖坟了啊??”
“?”
“这箭头淬的毒太老派。不是那群半只脚入土的老江湖使的,就多半是墓里拿来防土夫子的。而且用这毒的人大多心术不正,基本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阴险小辈。”
洛玉之欲言又止:“……”
刘瀚成包扎好了他的伤口,还故意用力拍了拍他肩膀,道:
“然后老夫有句话,不知你小子听不听得进去。”
“……请讲。”
“摸你骨头,你小子顶多就十七八岁,十七八岁的七品武修,这九州用十根指头都能数的清楚,说是天纵奇才都不过分。”
“……”
洛玉之听这话,也稍感诧异。
这个世界的武修从高到低,以一品到九品排位。
但说是品阶,其实只是乾武司为了方便管理江湖武修才搞出来的。
简单来说,只要能把一个七品武修打赢,就是七品;如果把一个七品武修打得连妈都不认识,那就是准六品。
像是刘瀚成这样的八十岁老太医,因为接触的武修多了,凭借着摸骨和经验,基本就能大致看出一个武修什么程度。
洛玉之自去年挖到《阴阳混元功》之后,都是在家偷偷的练。
他之前只觉得自己应该不算太弱,但听刘瀚成这话之后,他对自己拳头的能耐倒也清晰了不少。
洛玉之点了点头,知道他没说完,便问道:
“但是?”
“听老夫一句话,别练武了。”
刘瀚成一脸烦闷,劝道:
“老夫看不见你的脸,但瞅你这身子骨,多半也是个俊哥儿。你以后实在不行,就凭你这身子骨,去京城逛游一圈,找个富家的闺女一撩,以后不愁吃不愁穿的,总比当武修舒服仨。”
“?……不敢苟同。刘大夫您很讨厌武修?”
刘瀚成白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老夫救一个,武修就杀一群。当年在京城,一天抬来我这的武修,不说五十也至少二三十,而且个个皮糙肉厚,扎针都得扎老半天。”
“大乾尚武,不会武,岂不是关键时候自己都保不住……”
“不会武,人就会想方设法的躲;会武,人那就是想方设法的杀。”
“总有躲不开的时候。”
刘瀚成顿了一下,去拿出两副药扔过来:
“算逑算逑!和你小子说不到一块儿去,这药每天换一次,拿着赶紧走,别打搅老夫瞌睡。”
“……多谢。”
洛玉之拱手一礼,留下了一块碎银子,便带着取下的断箭,匆匆离去,准备回洛宅给这一世的爹娘报平安了。
目送洛玉之离开之后,刘瀚成觉得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十七八岁的小子,身子骨那般好,而且彬彬有礼的,性格也不错。这么一个小子做啥不好?非得去当武修……”
他感叹了一下,也没再多想,脱去了厚重的外套,就钻回被窝里边去躺着了。
然而……
咚咚咚——
“嘶——呼——”
刘瀚成须眉之下,布满鱼尾纹的眼睛猛然睁开,仿若是年轻了二十岁一样,抄起床边的拐棍,推开屋子就往外砸了过去。
“有完没完啊?!!老夫八十了!!知不知道尊老啊?!”
门外挨了一拐的“捕字衣”,捂着脑袋,有些委屈,弱弱地说道:
“额,刘太医……”
刘瀚成看了看他的衣服,扭眉骂道:
“周县令啊?有病让他忍着,今儿就算是天王老子病了,老夫也得睡一觉再……”
“不不不,不是周县令,是……平阳二公主。”
“……”
“……”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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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刘太医的医馆,洛玉之扛着马,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路线,躲过巡逻的更夫们,返回洛家大宅。
宅子里也已熄了灯,巡夜的丫鬟大部分也回到了下房睡了,就连几个看门的护院,也已经找了个风吹不到的地方打起了瞌睡。
洛玉之本想着洛辰南和洛夫人在看见了他留下的那封信之后,会担心他到睡不着觉,结果溜到他们卧房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屋子内已经熄了油灯。
于是,他也就准备明天早上再说,钻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而,就当他翻墙进院的时候,才看见一个胖子顶着大肚皮在院子里吹着雪,低头踱着四方步。
洛玉之还怪不好意思的,看洛辰南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唤了一声:
“爹。”
“……!”
洛辰南脚步一顿,一脸茫然地朝着他这边看过来,但随后却是眉头一蹙:
“回来了啊?”
“嗯。”洛玉之上前颔首作揖,“让您担心了。”
“没受伤吧?”
“没。”
听到这个字,洛辰南终才长出了一口气,连忙取下自己身上的兽裘披肩,给洛玉之裹上:
“你小子也是,能有多大事儿嘛。‘报还义父义母豢养之恩’都来了,天塌不了,你有啥事儿同我说呗。玉之,我是你义父啊,你遇上麻烦了,咱家里一起陪你扛啊,天塌不了!总感觉你就没把我们当爹娘看……”
这事儿确实有些大……洛玉之颔首表示歉意:
“……额,抱歉。”
“你看看隔壁王家那小子,天天不是在青楼就是在赌坊,犯了啥事儿都是报他爹名号,让他爹帮他去摆平。”
“……”
洛辰南摇了摇头,生怕他着凉,帮他将披肩拉紧了些许,道:
“说起这个也是怪。你小子青楼不去,赌坊也不去,平日里滴酒不沾,连丫鬟也不调戏……这哪像个富家少爷?明明长得那么俊,咋一点都不纨绔呢,平日里也不找我要银子出去遛街……”
“?不是……”洛玉之欲言又止,“您收我当儿子,难道就是为了让儿子出门当纨绔的?”
洛辰南幽怨地叹了一口气,道:
“我就是觉得,你来洛宅三年了,一直都像是亲戚家过来借住的侄子,听话懂事过头了。这世上哪有儿子不闯祸的呢?你瞅瞅你妹妹,竹音那个败家丫头,在家就天天闯祸,前些时日还非得去京城参加武举,想当官……”
洛玉之面露无奈,想了想:
“额……那我找你要点银子,明儿去赌坊玩玩。”
“纨绔都装不像,你应该说:‘爹,银子!’。”
“……爹,银子!”洛玉之伸手。
“这还差不多!”
洛辰南挥手就从怀里掏出张一百两银票拍他手里,还用力拍了拍洛玉之的右肩,疼得他连忙将脸绷紧。
“明儿爹陪着你一起去,也教教你怎么玩。之后你去给你娘说一下,她绝对允许。”
“?”
洛玉之总觉得洛辰南是自己想去赌坊,然后把他当枪使了,顿时面露些许苦笑,点了点头:
“对了,爹,今天我出去的事儿,别给外人说。”
“你留的信就我和你娘看了……总归你没事儿就行,但你以后记得,别以为义子就不算子了。不管你外头惹了多大的祸,这儿都是你家。有啥事儿咱们一起扛!下次别留封信就跑了,搞得你娘从上午愁到大半夜,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洛辰南搭住洛玉之肩膀,道:
“你娘给你留了饭菜,我去热热,咱们爷俩喝一杯……”
“娘不让你喝酒吧?”
“你九死一生回来,当爹的肯定得陪陪你啊……”
“倒也算不上九死一生……”
“不管!今夜咱爷俩不醉不休!走!去你屋子里头喝……”
洛玉之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他这伤,喝酒怕不是明天得痛死。
但看着洛辰南的背影,最后还是跟了上去,也没多说什么,与他这一世的父亲,在房间里烤着火盆,一直喝到了次日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