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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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观世之镜

君卿影这回是在夤夜时分醒来的,只看一眼她便知道这是她曾经沉睡的密室。身旁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君卿影坐起身便瞧见谢云辞趴在一旁睡得安详,密室内昏暗的烛火跳跃,她却还是看见了谢云辞脸上的泪痕。掐了个昏睡决,将谢云辞挪到了石台上,君卿影这才走出密室。

密室外是谢府的祠堂,但如今已是残破不堪,满目皆是大火烧过的痕迹。君卿影想起了八年前,云辞的父亲谢松年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带着云辞离开,火烧祠堂自己葬身火海的场景,一时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触景伤情了?”

君卿影转头,看着煜紫走进祠堂,点了点头,开始说起过往:“我流落人间三百年,睡了三百年,也被谢家庇护了三百年。谢氏一族挺奇怪的,我一个睡着的人什么好处都没法带给他们,但他们就是一代一代守护着我,直到八年前。那时候虽然我看起来一直在睡着,但其实我能感知到外界的动静。我记得那天,云辞的父亲谢松年带着云辞进了密室,随后我就听到了磕头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他求我醒来,醒来救救云辞。受人家庇护三百年,就求我这么一件事,若是做不到挺过意不去的。我用所有的灵力冲开了一直禁锢着我醒来的,算是笼子吧,但我仅剩的灵力带着云辞离开便已是强弩之末,云辞的父亲为了给我们拖延时间,主动去吸引了大部分官兵的注意,火烧了祠堂,自己葬身火海。”

“云辞是个好孩子!进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来祭拜先人。”

顺着煜紫的目光看去,君卿影看到虽然很多牌位已经被火烧的不甚完整,但依旧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整齐。君卿影走了过去,对着牌位躬身拜了三拜。

“此番你和云辞回来为谢氏昭雪,可有什么证据?”

“并无。所以我准备出去一趟。”

“这有什么关联吗?”

“你帮我照看着云辞,我去找鸿蒙镜。”

“你知道鸿蒙镜在哪?”

“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知道,更有可能鸿蒙镜就在他那!”

君卿影说完,煜紫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你是说离苍!你现在灵力不稳,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吸收了镇水灵石中的灵力,我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周身轻盈,灵力充沛。对了,我是怎么从寒潭上去的?”

煜紫瞧着君卿影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的样子,忽然拍上她的肩道:“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为啥跳下去啊?你是知道镇水灵石的灵力与你自身灵力相冲的啊!按照你的性子,就算是急于补充灵力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君卿影抿了抿唇:“等我拿回鸿蒙镜再告诉你!”说完,君卿影消失在了原地。

京城虽设有夜市,但子夜时分摊贩和游人也是该撤摊的撤摊、该回家的回家,路上除了打更的更夫和巡夜的兵士,是一个人影也见不到,这就显得穿着一身红衣走在街上的君卿影看起来格外像是在夜间游荡的鬼魅,好在这一路没遇到什么人,不然怕是要引起一番骚动。

君卿影本意也不想在街上乱走的,奈何她施术到了八年前夕月阁的所在之地才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变成了药坊。无奈之下,她只能叫醒了一个药坊的伙计,问了夕月阁现在的位置。那个伙计也是倒霉,大半夜以为自己遇上鬼了,只哆哆嗦嗦地说了夕月阁早几年搬去了朱雀街,便被吓晕了过去。

君卿影双手抱胸,看着倒在榻上口吐白沫的伙计,挑了挑眉,没忍住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对于京城的道路,君卿影是一点不清楚的,在街上晃悠了半个时辰,君卿影这才找到如今的夕月阁。看着眼前雕梁画栋的三层小楼上挂描金的夕月阁牌匾,君卿影心说总算是找到了。

到了离苍的地盘就不能如之前进药坊一样闯进去了,所以君卿影很认真地敲了门,担心夕月阁的伙计睡得太沉,敲门的时候还带了点灵力,没过多久,听力极佳的君卿影就听到了伙计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伙计将门开了个缝,从缝隙中借着月光,君卿影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满脸的不耐烦。逆着光,那伙计没太看清君卿影的脸,只依稀辨认出来是个女子:“姑娘,你这大晚上的有何贵干?”

君卿影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牌,从门缝中递了过去。那伙计接过玉牌有些不明就里:“姑娘,我们这不是当铺,往北走到第二个路口的街角那有间当铺,你可以去那当掉这块玉牌。”

“八年前,贵店的主子给了我这个玉牌。”

听到君卿影这样说,那伙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姑娘,您稍等!”

不多时,店内的烛火被点亮,伙计这才看清玉牌的正反两面分别刻了“夕”“月”二字,正是他们店的名字。将君卿影迎进店内,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伙计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眼前的姑娘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柔弱秀美,黛眉微扬,凤眸深沉,眉宇间是不容忽视的英气,一身麒麟织金锦红裙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长期居于高位的威严。迎来送往这些年,接触过那么多的贵人,伙计一眼便能看出眼前的姑娘绝不是那些达官显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可以比的。

坐在雅间里,君卿影慢条斯理地拿起倒扣在桌上的白瓷杯子,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丝毫不在意那是杯冷茶。不多时,夕月阁的掌柜就匆匆赶了过来,怀中抱着一个古朴精致的青铜博山炉。将博山炉放在君卿影的对面,掌柜的将玉牌递还给君卿影,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雅间的门。

明明没有点火,袅袅的轻烟却从博山炉中缓缓飘出,形成了一个圈,像是一个镜子一般上面开始显示出隐隐绰绰的人像来,渐渐的人像逐渐清晰,那是一个披散着头发、容貌妖冶的男子,懒散地斜倚在一处池边的石头上,衣襟半敞露出精壮的胸膛。

“许久不见啊,君少尊。”那人就连声音都是懒洋洋的。

君卿影抿了口茶,将茶盏放到桌子,将胳膊抵在桌子上,单手撑着头道:“离苍大人,你就打算这幅模样同我说话?”

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有何不可?莫非你对我有绮念,害羞了?”

“哼!胡言乱语!”

“此番找我有何贵干?”

君卿影敛了玩笑的神色,端正了身子,正色道:“八年前你帮了我,我还未向你致谢!”

“不过是些人间的金银而已,又不是白给你的,你不是用你那套嫁衣换了吗!且不说东海的明珠、南海的鲛纱,单说火鹤族的颈羽,你那嫁衣便是值得值得收藏的好东西,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心口处有破损染了血!”

“你就非得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吗?”

“有何不可呢?君少尊,说正事吧!此番找我有何贵干?”说着,离苍收起玩笑神色,坐了起来。

“我想要鸿蒙镜。”

“狮子大开口啊!鸿蒙镜虽说没什么大用,但怎么着也是上古时期的宝物,你说要我就一定得给吗?”

听到离苍这样说,君卿影反而笑了:“看来鸿蒙镜确实在你这儿。我可以用烈羽弓作为交换,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

离苍变了脸色,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雅间内,甚至于头发和衣服都整饬了一番。

“你当真愿意以烈羽弓来换?”离苍盯着君卿影问道,“那可是你的第一件法器!”

君卿影不紧不慢地起身,目光迎上离苍的视线:“烈羽弓对我来说确实意义不凡,但它对于你来说想必更重要。我知你一直在收集夕月留存于世的东西,烈羽弓作为夕月生前的最后一件作品,想必你是想要得到的,故而今日我愿意以烈羽弓交换鸿蒙镜。”

“成交。”离苍很郑重地说出这两个字,说完一个小巧古朴、不过巴掌大的铜镜出现在了离苍手上,铜镜背面花纹繁复,浑然天成,毫无雕刻痕迹,正面镜面光滑却是什么也照不出。

将鸿蒙镜递给君卿影,离苍叮嘱道:“此镜虽可重现过往,但需要以大量的灵力作为支撑。你的灵力……”

“此番拿鸿蒙镜就是为了探查我灵力不稳的原因。”

“你灵力不稳的毛病既然还未解决,那烈羽弓也就不急着给我。你在我这的信誉一向很好,我相信你不会出尔反尔。等你找回绯阳剑,我会亲自去取烈羽弓的。”

“离苍大人,我知你是看在夕月的面子上所以才屡次帮我。但我君卿影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八年前的恩情我铭记于心,今日的恩情我也会永远记得。”说完,君卿影向后退了两步看,向着离苍躬身一拜,等她起身之时,离苍已经连带着桌上的博山炉消失在了原地。

对于离苍和夕月的故事,君卿影其实挺感慨的,二人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至今还在六界之内广为流传。上古神族鲲鹏族向来血脉单薄、子嗣艰难,到离苍万岁之时,这世间便仅有他这么一个鲲鹏了。再后来离苍遇上了魔族最好的炼器师夕月,二人日久生情,甚至于离苍为了夕月自愿加入魔族,奈何在离苍筹备聘礼准备迎娶夕月之际,夕月死在了天魔之劫中,此后离苍销声匿迹,六界之内少有人再见过离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