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潭平火
煜紫虽然如今落魄了，但到底是出自凤族，一应事物是绝不肯将就的。在嫌弃完早上的吃食后，又嫌弃上了他们的马车。
君卿影翻了个白眼，抱胸站在马车旁，看着煜紫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不好那不好。谢云辞往君卿影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师父，煜紫姑姑一直是这样的吗？”
“习惯就好！凤族出来的都这个死样！”君卿影面上带着微笑咬牙切齿道。
“哎，阿卿！我说的你听到没有，这个马车必须得捯饬捯饬！”煜紫绕着马车说了一堆，最后总结道。
“咱们不坐马车了。”
“啊？”
“马车多慢啊！你变回原形，只要顷刻的工夫咱们就能到京城。”
“这！我在凡间变回原形是不是会过于引人关注啊？”煜紫嘴上这么说，却颇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君卿影简直被煜紫气笑了：“你也知道会引人关注啊！在这荒山野岭把马车弄那么豪华，是觉得我们这一路不够麻烦，想多招几个劫匪光顾吗？”
马车的事情最终以煜紫的妥协将就结尾，马车里，煜紫像是没骨头一样，整个人几乎挂在君卿影的身上，谢云辞驾着马车，听着马车内传来的动静，面上不由得露出了浅浅的笑。
三人乘着马车一路南行，却在快到京城的时候弃了马车，转道去了龙首山，人间帝王信奉的龙脉所在之处。趁夜避开驻扎在山脚下的军队，三人摸上了龙首山的主峰、皇室祭坛所在之地——丹阳峰。绕过祭坛，君卿影领着煜紫和谢云辞直奔后山的一处断崖而去。在崖边，煜紫变换回鸑鷟原形，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紫色的羽毛上，流光溢彩，便是人间最好的紫银缎也没有这等光泽。谢云辞几乎是看呆了，微张着嘴，眼眸中满是惊艳。
按照君卿影的指示，煜紫载着二人飞到了悬崖中间的一个小小的山洞。三人沿着狭窄的洞道一直走了约莫十二三丈，眼前这才豁然开朗了起来，这是一个盛得下上百人的石洞，洞内生长着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洞的正中央是一口冒着幽幽冷气的寒潭，看起来深不见底。
“嚯！这还真的有一口寒潭，而且看起来灵气浓郁啊！”煜紫掐着腰站在潭边，探着头往潭中瞧，似是想要看看这个寒潭到底有多深。煜紫本性属火不怕冷，但还是在手碰到潭水的瞬间微微皱了皱眉：“小云辞，你若不是身中火毒，绝对抗不过这一池的冷水。”
谢云辞抿了抿唇，取出之前就炼制好的清平丹，吃下一颗，随后脱下外衣下了寒潭。一入水中，谢云辞便感觉到体内的火毒发作了起来，外冷内热，冰火两重天，好生折磨。
“云辞，不要动用灵力去御寒，清平丹辅以寒潭水会慢慢抵消你体内的火毒。随着火毒的消失你会觉得越来越冷，但无论如何也得撑过去，只要撑过六个时辰，你就再也不用受火毒侵扰了。你放心，我和煜紫会守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云辞已经说不出话了，上下牙冷得直打架，只能通过小幅度的点头来表示自己知道了。
煜紫有些不忍直视，挪开了双眼，扯着君卿影走远了些这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有个寒潭的？”
君卿影抿了抿唇，道：“五六百年前吧，陪着扶漓来过这儿。”
煜紫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个问题居然还扯上了扶漓，随后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向后退了两步，找了个借口闷声道：“那什么，我去洞口给你们守着！”
君卿影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提起扶漓，或许从看到那个和扶漓长相相似、叫做漓尘的人开始，有些事情就开始动摇了。她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有太多的疑点需要她去弄清楚，未知全貌之前，她一定忍住不对扶漓动手。
找了块光滑的地面坐下，君卿影开始闭眼打坐，让灵力沿着全身的经脉运转，灵力不稳定始终是个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拖后腿，自己必须尽快找出症结所在。忽然间，君卿影想到了御灵石，当初锦桑咄咄逼人，让自己交出御灵石，似乎是笃定御灵石一定在自己身上。
御灵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有何作用？能让锦桑冒着背信弃义、声名尽毁的风险也要得到？御灵石真的在自己身上吗？如果在，那么自己能从断灵渊活下来会不会是因为御灵石？
万年来，虽说也有从断灵渊上跳下去活着的先例，但无外乎都是灵力高强之人，且那些人虽然活下来了，但几乎也都成了废人。想当初自己被扶漓一剑穿心又从断灵渊上跳下来，却只是沉睡了三百来年，醒来之后却只是落了个灵力不稳的毛病，君卿影越想越觉得御灵石可能真的在自己身上。
灵力在体内运转了四个小周天，和之前运功的时候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有异之处。君卿影睁开眼，轻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头疼。
“什么时辰了？”君卿影问。她打坐没多久，便感知到煜紫回来守着她了。
“快晌午了，只剩最后一炷香的工夫了。”说着，煜紫伸手扶起了君卿影。
寒潭内，以谢云辞为中心，原本周围如烧开的沸水一般不断翻腾的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归于平静。谢云辞睁开双眼，跃出寒潭，感受着灵力在身上如温润的流水一般随意流淌。
“感觉如何？”君卿影问的同时，煜紫已经伸手用灵力烘干了谢云辞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格外轻松！灵力在身上运转的时候也没有灼烧感了！”
君卿影捡起地上谢云辞的外衣递到他面前，叮嘱：“赶紧把衣服穿上，可别着凉了。”
谢云辞穿戴整齐后，三人正准备离开山洞，君卿影却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脑中出现了一道声音：“回去！跳下去！”
“阿卿，你怎么了？”煜紫最先意识到君卿影的情况不对。
君卿影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随后竟是猛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跳下了寒潭。
“师父！”谢云辞见状也想随着君卿影跳下去，却被煜紫抓住了胳膊。
“你不能下去，要下去也是我去！”
然而煜紫未能如愿，寒潭被设下了禁制。
“破不开这个禁制吗？”
“能破开，但是这个禁制与你师父性命相连，只有你师父能够自由进出。”
水下，君卿影清楚地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着自己不断地朝着寒潭的最深处游去，直至在水中一块发着白光的石头旁停了下来，那是镇水灵石，也是龙首山这整条山脉的灵源所在。当年是她陪着扶漓过来的，她清楚地知道灵石上被扶漓设下了什么禁制，却还是无能为力、亲眼看着不受控制的自己伸手去触碰甚至是抓住灵石，汲取里面的灵力。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思想上完全清明，但却丝毫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冰霜顺着君卿影的手向手臂上蔓延，那是禁制的反噬，与此同时，身体里的红莲业火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冒出，与反噬之力开始抗衡。到底不过是个普通的禁制，很快就被红莲业火吞噬殆尽。随着灵石上的光逐渐黯淡，君卿影面上的痛苦之色却越来越重，两种属性相克的灵力在身体里相抗，搅得她的灵海掀起滔天巨浪，灵脉被灵力撞击得生疼。君卿影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恍惚间，身后似乎有人托住了自己，随后抱着自己往水面上去。在真正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君卿影只觉得这人给自己的感觉格外熟悉、分外安心，让她生不起丝毫的戒备。
煜紫和谢云辞坐在潭边的石头上，死死盯着潭面，约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寒潭就有了动静。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抱着昏迷的君卿影从水中现身，在看清男子面容的那一刻，煜紫和谢云辞面上俱是惊讶。
“你是扶漓留在这里的灵力幻形！”煜紫很快的反应过来
那男子走到煜紫面前，将君卿影交给煜紫，随后开口道：“她在水下吸收了镇水灵石的灵力，与她自身的灵力相冲，因而陷入了昏迷。如今镇水灵石被取下，没有灵力的支撑，这里很快就会塌陷，快点带她离开吧！”说完，他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化为了一抹流光没入了君卿影手中紧紧抓着的莹白色灵石中。
地面传来强烈的震感，洞顶的石块摇摇欲坠，来不及多说，煜紫一手搂着君卿影，一手抓着谢云辞，施术离开，顷刻间便出现在了山脚下。转身回望依旧矗立的丹阳峰，煜紫轻叹了口气。
“煜紫姑姑，您在看什么？”
“灵源消失，灵气会慢慢枯竭，这条龙脉算是废了，这个王朝必不会长久了。我们进城，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