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夜尾行
少顷。
渡鸦舒展双翼，振翅而起。
丝丝流风轻抚大鸟的羽翼，将渡鸦黑色的身躯托起，冲破薄雾轻纱。
飞掠山峦，拂过林梢。
夜风掠过。
月华明亮得近乎耀眼。
大鸟身下，山峦蜿蜒起伏，峰岭层层交错，翠绿与墨绿紧密交织，好似一副水墨画卷。
“啩！”
鸣叫一声，渡鸦双翅蓦地收拢，化作一道黑色箭矢，笔直射下。
闪电般掠过一处草丛。
扶摇而起时，铁钩般的爪趾之间已扣了一只毛茸茸的野兔，四足乱蹬。
远方，一处山壁出现。
灰岩陡峭险峻，零星生长着几株顽强的苍松。
山壁之下，藤蔓植物半掩着一处闪着火光的洞穴。
翅膀微微调整角度。
渡鸦飞入洞穴。
稳稳落在一处凸起岩架。
趾爪松开，肥硕野兔落在积着湿土的地面上。
它四脚乱蹬，想要逃跑，但一只芊芊玉手立刻将它按实。
继而倒提了起来。
“小姐，真不容易，我找了半个林子，好容易才找着这只大胖兔子！”
说话之人是个少女。
一袭月白窄袖短衣，长裤收在一双黑色短靴内，头发利落盘起，看上去很是干练。
“是吗？芸娘，我看你找吃食是假，其实好奇心大发，去窥视那个破我法门的人才是真。”
回答之人也是少女。
她穿着绫罗长裙，乌黑长发盘成一个精美发髻，被一支镶嵌着珍珠的金簪横穿。
两人都有着一对小巧粉嫩的兽耳，毛绒绒的兽尾在身后若隐若现。
“小姐，我真没有……”
“芸娘，你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小姐’面色渐渐严肃：
“那人身在庙外，还未露面，仅是听见声音，就让我从心底升起一股奇怪至极的感觉。”
“让我心神大乱，无法操持‘水尸’，一心只想远远避开。”
“我修行水部法门多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总觉得此人凶险异常，等闲不可靠近。”
‘小姐’轻抚胸口，仿佛心有余悸。
何止是远远避开。
她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居然凭空生出一股十分奇怪，而且让人感觉羞耻的冲动——
她想要纳头就拜，奉之为主！
仿佛血脉受到压制一般。
她可是千璃氏族的嫡出，千璃瑶。即便在千璃氏这样的出马仙族内，她也是天之骄女！
这种事。
即便在她面对氏族主母时，也从未有过！
慌乱中她撤去了术法，虽受了些反噬之苦，但好在那莫名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哦，芸娘知道了，今后不会靠近他了。”芸娘兽耳耷拉，歉声道。
眼中却闪烁着不信。
她的确好奇了。
以摄魂术附身渡鸦时，她已透过渡鸦双目，在百丈外观察过那名男子。
除了帅没有什么好说的。
半点灵光也无。
充其量，也就是个血气旺盛的力士罢了！
有什么‘凶险’？
莫非……是小姐对他有其他想法？
唔，书生与狐的故事，话本里没少写，力士与狐嘛，倒是见得不多……
嘻，小姐还挺内行。
书生血气两虚，不堪大用，但力士就不一样……
“芸娘，我饿了，去把兔毛刮了，烤来吃吧。”
千璃瑶打断芸娘的脑补。
“哎。”
猝不及防的。
又一只野兔落在了芸娘的短靴旁。
“方便帮我也烤一下吗？我只要一半就行。”
“……”
“……”
夜风悠悠刮过。
洞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负巨剑的男子，胸膛横阔，身姿英挺，玄色劲装随着夜风飘舞。
“是你！”
“是你？”
两名兽耳少女齐声惊呼。
“是我，不过，嗯，这好像是我们初次见面？”
“两位，晚上好。”
辰虎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芸娘一对兽耳立得笔直，因紧张炸毛。
“凡人，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辰虎笑笑，指了指停在岩架上的渡鸦。
“跟着那只大鸟过来的。”
虎族天生擅长隐遁。
常匿于山石之后，或潜藏草丛之中，轻身缓行，接近猎物。
虎先锋掳走唐三藏时，用的就是这个‘遁’字诀。
纵是搅得天地翻覆，四海震荡的齐天大圣。
纵是洞察九幽地府，看穿诸般妖邪伪装的火眼金睛。
也只看见了草木摇曳，清风徐拂。
气息不显，是辰虎的被动技能。
除非刻意将妖气溢出，或是现出原形，否则任谁来看，他都是一介凡人。
若是主动施展，可以隐匿身形，于光天化日之下，化作虚无。
非常适合尾行。
老虎是夜行动物，晚上并不睡觉，即便躺下，多数也是假寐。
被飞鸟惊动很合理。
何况。
他也不是闲着无聊才追的。
迷路了，自然要找人问问。
他的目标是解决掉犬妖和熊妖，给自己的小老弟创造一个良好的发育环境，顺便圆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那帮僧人他已经问过了，一无所获。
所以这只带着妖气的渡鸦，无疑是个不容错过的好目标。
打听妖怪巢穴，自然是问妖怪最快。
辰虎满脸堆笑：
“两位姑娘，可以和你们打听个事……”
“放肆！”
芸娘粗暴打断辰虎。
“你是哪名仙家的座下，报上名讳！”
“哪家都不是，我只是想来问问路。”
“放屁！油嘴滑舌的，该打！”
芸娘眼神警惕。
洞外铺设了几处障眼阵法，凡人不可能找到洞口所在。
说什么尾随自己的渡鸦？
假话连篇！
区区凡人，脚力怎么能和飞禽相比！
哼。
背后若无其他妖族指点，怎么可能突兀出现在这里。
换言之，能够找到这里，证明他极有可能是知道她们狐妖身份的！
无礼凡人。
眼见出马仙族在此，还不下跪逢迎？不识好歹！
如此不知所谓，真当她俩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么！
以为学了些武技傍身，就可以不辨主次，罔识尊卑？
芸娘身子微侧，避开千璃瑶的目光，左手探进怀里，轻轻按在一个黑盒上。
警告道：
“凡人，再不说实话，就让你瞧瞧仙家的手段！”
辰虎无奈摊手。
“我一直在说实话，跟着那只渡鸦来的，来问路。”
“受死吧！”
芸娘双手舞动，恰似流风回雪，周身泛起盈盈光晕。
朱唇轻启，她轻呵出一口五彩灵气。
徐徐升腾，色泽变幻不定，时而姹紫，时而嫣红。
倏而。
水墨般晕染开来！
刹那间，四周景象突变！
洞穴在眼前消失，辰虎发现自己置身一片幽深竹林中。
天空一轮残月，散发惨淡白光。
四周雾气有如实质般黏稠，空气中充斥茎叶腐败的味道。
面前，一座破败的古宅若隐若现，高墙斑驳破碎，宅门半掩。
辰虎走近古宅。
大门通体漆黑，纹理扭曲古怪，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打造的。
伸手摸了摸，滑腻阴冷。
正要推开大门，进去看看，门扉上，本来就诡谲的纹理，忽地水蛇般蜿蜒游移，继而凸起！
化成一张张苦痛人脸！
或是眉头紧蹙、目眦欲裂，或是张开嘴巴，做号啕大哭状，仿佛被幽囚炼狱，不得解脱！
下一刻，人脸发出刺耳嚎哭——
“啊！！”
“呜呜呜！”
“我好痛！我好痛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