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狐族咒屋
幻境外。
无名洞穴内。
千璃瑶的面色有些愠怒。
她受到‘水尸’术反噬之苦，故在这洞中歇息。
芸娘作为她贴身近侍，游历尘世时，常常替她呵斥无礼的闲汉，多年来，她已习惯了。
当芸娘施术时，她还道是普通幻术，所以未加阻拦。
谁知，她用的却是那招！
“芸娘，你未免有点太不分青红皂白了！”
“他打扰你我歇息，固然有些无礼。”
“你就像往常一般，随手施个幻术，骗他在山里绕上几个时辰，小施惩戒，也就罢了。”
“为何要痛下杀手，将他收进你那‘咒屋’之中？！”
狐族善幻。
有些幻术并不致命，只是惑人耳目，乱人心智。
譬如幻化些楼阁美人，佳肴美酒类的东西，以虚设之景引诱凡人入彀，吸取其‘精气神’三宝，作为修行的资粮。
有些则凶险异常。
咒屋便是狐族幻术中，极为凶险的一种。
此术结合摄法、幻术，将人强行困在自成空间的法宝中。
道行稍浅。
一旦受术，十死无生！
芸娘兽耳耷拉着，兽尾蜷在两腿中间，脸色绯红，不敢答话。
委委屈屈。
小姐怪她鲁莽，她觉得有些冤枉。
小姐是氏族嫡出，从小贵不可言，事事都有人伺候，娇生惯养，哪里知道人世间的险恶？
十六年前，氏族主母安排其子嗣尘世历劫！
四名嫡出悉数外出。
这几日，就是约定归来之时。
其余三名嫡出应该也在左近。
也不知道十六年内，她们三人有怎样的历练，收获了何种仙缘？
尘世历劫，作为狐族传统，虽不是关键因素，但对于谁能成为氏族的下一任主母，影响极大。
这四名姊妹，自幼关系微妙，绝非铁板一块。
不防备着些怎么行？
小姐耗费法力，用‘水尸’之术，为那名作为狐族眼线的老僧报仇，已是有些小孩子气了。
兵匪谤佛，固然该杀。
但凡人彼此相杀，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有什么好义愤填膺的。
兵匪杀了仙族的眼线，自有妖卒料理，何须亲自动手……
芸娘觉得。
这玄衣男子说不定本来就是氏族某人的下属——毕竟最后是他杀掉了所有兵匪。
本来她并不在意。
最多有些好奇。
现在这玄衣男子却出现在她们的藏身之处，足以证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的东家极可能是其他嫡出。
甚至是铁背王的爪牙！
而且。
此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现身，身上未必没有依仗！
若此人身上，携带着威胁到小姐性命的东西怎么办？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所以她才直接以杀招应对！
不过这人竟然毫无反抗。
就这么干干脆脆的中招了……是他托大，还是背后的妖族放弃了他？
一旁。
千璃瑶见芸娘沉默不语，突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原因无他。
她想到了自己不久前说过的话，以及她对玄衣男子的评价——
「心神大乱」「无法操持」「异常凶险」「不可靠近」。
“啧。”
“看起来，这人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可真是奇怪……”
千璃瑶喃喃。
嫡出之中，属她灵感最强，常能于无声之处听惊雷，于无形之间察幽微。
他人懵然不觉的事情，她却能独有所感。
难道这次灵感有误？
千璃瑶轻叹一口气。
看来，即便是灵感，也不可尽信。
“罢了。”
“芸娘，也无怪你出手这般重，这次我也是看走了眼。”
“将他说得那般了得，却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说着，她结了个印。
一团气机凝成镜面。
辰虎的身影，缓缓浮现在镜面正中。
两名兽耳少女各怀心思，看着镜中的男子。
但对于辰虎的命运，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统一的答案。
这名男子，死定了。
……
辰虎现身洞穴门口，并非莽撞。
事实上，他已提前验证过两人的实力。
渡鸦朝着洞穴内俯冲的时候，他已经身在洞穴里了，并且发现了千璃瑶。
他隐踪遁形，千璃瑶对他的到来，自然是一无所知。
门口两个阵法也是形同虚设。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狐妖身上能看的地方辰虎都仔细观察过了。
结合残存的虎先锋记忆，他很快做出判断。
身材尚可。
但是战力比较拉胯。
勉强可以在黄风岭做个巡山小校。
再往上，就要靠裙带关系了。
对他自然是不存在什么威胁。
是以芸娘出手时，他压根没想着挡下。
不仅是没必要。
兵匪更弱，更没必要挡，但辰虎还是出手挡下了。
因为，芸娘的‘攻击’很漂亮。
一只丑陋小虫，仅是路过，并没有冒犯你，你会拍死它。
但代之以一个美娇娘……即便她扇你面颊，甚至是玉足轻抬，踏于你身。
你却会甘之如饴，笑而纳之。
这团五彩灵气，在辰虎眼里就像一个折射着彩虹的巨大肥皂泡。
空泛，但十分华丽。
肥皂泡这东西，虽然只要呼口气就能将其化作乌有……但许多人不会这么做。
不忍心。
辰虎就是抱着这种心情进入咒屋的。
……
此时。
咒屋前。
辰虎浑然不知有人窥探一般，默默站在古宅大门前，缄口不语。
金黑长发半掩面庞，眉眼隐没在阴影中。
看不清表情。
横阔胸膛微微颤抖，仿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事实上。
他此时的情绪的确很复杂……
三分惊讶。
七分震撼。
剩下的九十分，全是欢喜！
太鹅妹子嘤了！
谁能想到，这个巨大的肥皂泡，竟然还能带给自己一场极致的VR游戏盛宴！
瞧瞧这灯光。
幽微明灭，亦幻亦真！
看看这建模。
精巧细致，毫厘毕现！
听听这音效。
高低错落，情感饱满！
还有这真实到无可挑剔的触感……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青年，辰虎很喜欢玩游戏。
尤其钟情于3A大作。
《下古卷轴》《博德之窗》《荒野小镖客》《赛博嘻哈2077》《乘客信条》……都很不错。
但，跟眼前的‘游戏’比起来。
现代社会的数字产物简直是黯然失色，何足道哉！
现代社会的游戏宅，哪怕用一万张4090显卡，也不会有他现在的体验的。
辰虎很想立刻把大门推开，冲进去把这古宅里里外外都看一遍。
但他没有动。
必须先抑制激动的心情。
他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他还未能完全掌握虎先锋的全部妖力。
若是因激动不慎溢出一些……
鬼知道会不会让这泡沫顷刻化作乌有？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船新体验啊。
……
千璃瑶见辰虎僵立难移，身躯微微颤栗，不禁柳眉轻皱。
她自幼向佛，心怀慈悲，有些不忍。
轻叹一口气道：
“想必他已被这咒门怨灵的嚎哭声吓到了，所以手足无措，一步都不敢迈出。”
芸娘点点头：
“芸娘也这么觉得。”
“这男子来得毫无征兆，我原以为他会有些斤两……”
“哼。”
“却不想不仅没什么本领，胆色也如此不济，仅是怨灵的嚎哭，就吓得他止步不前。”
“小姐你瞧，看男子可不能光看脸，这天底下的绣花枕头实在是太多啦！”
千璃瑶没有听出芸娘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又蹙眉道：
“嗯。”
“他已是凶多吉少了。”
“怨灵嚎叫，不止乱人心神，更会导致体内的精气神流失……”
“只怕不消一时三刻，他就会被咒屋吸光‘三宝’，沦为怨灵一员。”
她不想再看到辰虎受苦，转身坐到篝火边，拿过一本佛经，轻轻翻阅了起来。
“好了，咒屋之术可发不可收，你下次注意，不要轻易害人性命。”
“此事也有我一份责任，就不责罚你了。”
“我们狐族，也需礼佛向善，可免诸多苦厄，日后化形之时，遭受的雷劫，威力也能得以稍减……”
千璃瑶念叨了一会，却发现芸娘突然双眸凝滞，呆呆愣愣地凝视那气机镜面。
对自己的话仿若未闻。
她忍不住奇道：
“芸娘……你怎么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