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兵行匪事，世道不古
“嗯……”
辰虎眯着眼睛，来回踱步，审视着地上几具尸首。
其中五具披挂甲胄，像是古装片里的军士，没明显外伤，看不出死因。
剩下那具被人开膛破肚，穿着阔大袈裟，头顶烫有戒疤，应当是名僧人。
还有一名年轻僧人，昏厥殿内一角，脸上伤痕触目惊心，胸膛还有个偌大脚印，也不知是被打晕还是踹晕的。
“……古里古怪的。”
……
驾风离开山崖不久，辰虎发现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他高估了现代人在古代社会的认路能力。
上辈子是现代社会的社畜。
出门有手机导航，平时坐的公交地铁也是有人报站的。
到了这边，直接找不着北！
别说找北极星。
漫天星辰，除了月亮就没一个叫得出名字的……
此外，驾驭狂风有些消耗妖力。
速度也不好控制。
不小心窜到哪个神仙的山头，就不好玩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西游记里的妖怪，都喜欢以步行的方式巡山。
落下行走了好一阵，才凭借着敏锐的五感，发现了这座小庙。
本想着问问路。
没想到这地方不太平，一来就碰见命案，死了人，还是五个。
西游世界果然很危险。
“……”
辰虎四面环顾。
大雄宝殿内，十来个僧人聚在墙角，或站或蹲，不发一语，地上还散落着一堆绳索。
殿外，立着七八名军士，各执刀枪，披挂着残旧歪斜的甲片。
两拨人马，脸上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没什么头绪。
他看了袁老二一眼：“你不是说有邪祟吗？邪祟呢？”
“……”袁老二瘪了瘪嘴。
辰虎没头绪。
他袁老二何尝不是一头雾水。
出去的时候，这几具‘尸首’明明凶险无匹，生机旺盛得很！
怎么这小子一进来，就睡得如此安详了？
还有，那帮子秃驴明明被他们反剪了双手双足……他们捆绑俘虏的手法极为高明，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挣脱不得。
这一会儿功夫，这群不会武艺的秃驴是怎么解开束缚的？
以袁老二的阴鸷性子，换作一般人发问，他根本懒得回答。
此番折了五名弟兄，大哥也死了，而且死得莫名其妙，这让他心情已跌到了底点。
一个落单的野汉，也敢质问军爷？
不如搜出身上的银两干粮，一并绑了，充当军粮、牛马！
但他忌惮对方。
高阔的体型，金黑相杂的长发，并不像中原人士。
背上负着的巨剑，恐怕重逾百斤。
最古怪的就是，月黑风高的，这人居然不点灯笼烛火，在山里孑然独行，难道不怕虎豹豺狼吗！
这家伙甚至连个背囊都没有！
袁老二常年身居兵营，对于术法不甚了解，但对于世间武道，却是耳闻一二的。
此人，可能是一名入品武夫！
不可力敌。
见辰虎开始打量地上的绳索，袁老二连忙开口。
“兄弟，别琢磨了。”
“我们本来在这殿内，帮着这些大师拆些麻绳充当灯芯呢！”
“我们是卫迟的军士，来这追捕叛军，不料中了他们的埋伏，混乱中和军伍走散……”
袁老二一只手拉着辰虎，开始天南地北的唠起了闲嗑。
“……就是如此这般，兄弟知道了吧。”
“然后，我们就在这大雄宝殿里，帮和尚们做些手工……”
“突然，一只古怪至极的大马猴跳将进来，力气大得玄乎，竟一把将这老僧的肚皮撕开！”
“再后来——”
袁老二突兀住嘴。
左手猛地抬起，指着辰虎头顶的房梁，眼睛瞪得滚圆，语气惊怖至极：
“就是它！”
“它还在梁上！”
辰虎随袁老二所指，轻轻抬头。
一根粗大屋梁萧然横置，木质有些枯槁，深红漆面几乎褪尽。
梁上，空无一物。
四名军士，不知在何时站在了辰虎的视线死角内，趁他抬头分神之时，悍然出手！
两柄长矛，狠刺背心！
两把屠刀，向腰椎疾斩！
呼！
铛！
乓！
“噗嗤。”
“铺垫这么多，结果只有这样？”
“你以为把手放至腰后，我就看不见你向他们打手势？”
辰虎看向袁老二。
笑容和初见他时一样柔和。
背后的巨剑，已不知何时被他握住，横移半寸，妙到毫巅地格住了两杆长矛与一柄钢刀。
剩下的那柄钢刀，正被辰虎臀部裤子处，一处诡谲的隆起格住……
是他的虎尾。
袁老二三观有点碎。
传闻入品武者，可以锻炼筋骨百骸……难道连那不可言说之处，也包括在内？
为何是后方！
莫非还可以转弯不成？
入品武者太邪乎了。
冲动……自己太冲动了！
为何要先发制人，这人说不定也是个歹人，拉他一起瓜分这帮子光脑袋和尚的粮食，说不定他也会欣然同意的啊！
“兄弟，都是误会，试试功夫罢了……嘿嘿那个……你身手这么好，长得又一表人才，我愿意举荐你入军，保管平步青云！即便兄弟不愿……我身边也还有一些银子，可以全都给你！”
袁老二冷汗涔涔而下。
辰虎眼神渐冷：
“兵行匪事。”
“这个世道，不很太平啊。”
又斜睨了缩在一角的僧众一眼，鄙夷道：
“一群羔羊。”
“只知瑟瑟发抖。”
“同门被打晕，甚至被开膛剖腹，都不会让你们愤怒吗？眼见他们要暗算我，却连个眼色都不敢使……别当和尚了，都去当公公吧！”
“真不愿救你们……”
辰虎侧过头，睥睨袁老二，眼神冰冷，如同盯着一具尸体：
“但挨了打，总得还手吧。”
“出发时，满以为是斩妖除魔，没想到最先死在我手上的，却是凡人……”
袁老二知道已没有转圜余地。
“少说大话了！弟兄们，并肩子上！！”
……
……
躺在寮房内。
辰虎并不掌灯。
虎族是天生的狩猎宗师，不仅白天视力超群，亦可夜视。
他平躺在榻上，将手掌枕在脑后。
解决完兵匪，僧众把方丈的寮房让给了他，随后就去掩埋尸体，清洗血污了。
房间宽敞，他很满意。
僧众口头虽然道谢，但每个人都离他远远的，内心的恐惧只怕远远大于感激。
还有两人，眼神甚至流露些许敌意。
许是被自己的话刺痛了。
只有被自己以一缕妖丹真元救起的小沙弥不同，道谢得真情实意……也许这就是他被打晕，而他人安好的缘由。
这不重要。
事情没有结束。
如果僧众没有欺骗自己，这五名士兵的确死得不合常理。
当然，是他穿越前那个世界的常理。
“咬一口就变了。”
“唾液和血液传播吗……”
“莫非，这个世界还有丧尸？！”
“为什么我一进门，它们就通通倒下呢……”
想着。
他沉沉睡去。
窗外，夜幕正深。
天地间无边寂静，唯余风声的低吟。
一只黑如墨染的渡鸦，悄然滑翔而至，双翅无声地拢于身侧，稳稳栖于某根孤高枝桠之上。
漆黑如豆的瞳仁，静静凝视着某个方向。
那里，正是辰虎的寮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