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人，翻绳
“小哥，做人要诚实，不能睁眼说瞎话，雨一直下，哪里停了？”
嘶哑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许生平背脊发凉，本能地抽出箩筐里的砍柴刀，一个转身，面对着背靠墙壁、垂着头的老人。
“我竟然听到了诡的声音，嘶哑到了不堪入耳的程度，仿佛喉咙里被一块茅坑石压着似得，这谁听了不得一个激灵？”
他心里吐槽，“我为什么说雨停了，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
不过，他嘴上却不好多说，多说多错，可能说错某句话就被抓到了把柄，掉入了某种陷阱，那就完犊子了。
他一步步后退，闷不做声地往外走。
然而，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让他不得不再次停住脚步，“下雨天，鱼儿容易跳上岸，还是留在这里过夜的好，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许生平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庙里有老诡，庙外有水怪，内忧外患，这怎么搞。
思量了片刻，他缓缓放下了担子，决定听这个老诡的话，留在这里过夜等雨停，主打的就是一个听劝。
当然，主要是因为这个老诡跟他无冤无仇，外面的水怪跟他却有深仇大恨，两相其害取其轻...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他手握砍柴刀站着，背靠着门槛，这样后背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左眼留意庙里老人的动静，右眼留意外面河里的动静。
“你这样不累吗？”
嘶哑的声音传来，“是不是我的声音吓着你了，不要怕，我原本的声音其实很和蔼，只是因为我的脖颈断了，头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喉咙上，因此才导致声音如此难听。”
我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知道...许生平沉默不语。
嘶哑的声音不厌其烦地传来，“后半夜还很长，你这样站着累，天亮了如何有精神和体力赶路？
进来坐吧。
生个火，把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煮点热腾腾的饭菜吃，吃完了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恢复了体力，白天赶路的时候才能更好地应对河里的鱼儿。”
许生平现在确实又冷又饿又累，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不得不考虑这个建议，这老诡看起来还挺讲道理，不像是恶诡。
他把砍柴刀缓缓放回箩筐里，拱手作揖，“那就打扰老人家了。”
走进庙里。
来到角落。
往一个铁箱子里塞了一枚铜钱进去，拿了一些干柴和干草，用火折子生起了真正的火。
冻了一宿，这火烤起来就是舒坦。
他脱了身上湿透的衣服，把身上的水泽蒸干，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这一下就缓和多了。
接着，就拿出了一个小锅，架在火堆上，煮东西吃。
在此过程当中，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另外一个角落的老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心安了不少。
吃饱喝足，坐在火堆边，却不敢睡觉，当着诡的面前换衣服、煮东西吃，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当着诡的面前睡觉，那就不是胆量的问题了，得完全信任诡才行，问题是他能完全信任吗，这肯定不能。
就这样，一人一诡静静地沉默着。
只有火烧干柴轻轻的“噼啪”声，越加显得幽静。
雨虽然一直下，但是气氛肯定不会融洽。
许生平又累又困又不敢睡，这感觉着实难受。
嘶哑的声音传来，“既然小哥睡不着，那就陪老朽说说话吧，你的情况似乎不太妙，不仅身后跟着鱼儿，还有恶民倾向，业障缠身。”
高人啊，这都能看出来，准确地说应该是高诡，看这意思，似乎有指点他的意思。
许生平拱手作揖，礼多人不怪，诡应该也不怪，“多谢老人家提点，还请指点迷津。”
嘶哑的声音传来，“等雨停了，一直往东走就是。
一来，往东走，能够以最快的路程脱离清溪河流域的范围；
二来，往东走，临水的路段比较少；唯一绕不过去的就是一堵桥，鱼儿唯一可能你发起袭击的地方就是那里。
你可以选择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过桥，鱼儿不大，道行尚浅，畏惧阳光，你机敏一些，应当能够无恙过桥。”
许生平听得暗暗点头，这跟他自己的打算如出一辙，说明这个老人家确实没什么恶意，甚至还带着明显的善意，这让他又是庆幸又是困惑，庆幸的是遇到的不是恶诡，困惑的是即便不是恶诡也没有义务对他这么好吧。
“你的恶民倾向还不是很严重，业障也还不算高，尚有周旋的余地。
可去远点的地方，隐姓埋名，住上一年半载，克己守礼，多行善事，即可让恶民倾向慢慢扭转过来。
至于业障，可在住处栽种一些花草，养一养萌宠，修身养性，便可让业障消退。”
种花草，养萌宠？许生平没想到这一点，确实受教了，再次表示感谢。
嘶哑的声音传来，“谢就不用了，我帮你渡过此劫，也是为了你将来可以还愿，把我这破庙修葺好好一番，给我立一尊金身塑像，跟原先的泥身等高即可。”
许生平惊讶，看向破庙供桌上方的泥塑像，这才注意到，泥塑像的脖颈确实是断了，不正常地垂着，跟这个老人的形态一模一样。
他疑惑道，“你老人家是庙灵？我何时许愿了？刚才就算是许愿吗？”
“刚才那些不是许愿，跟我的行业范围不符。”
嘶哑的提醒道，“你难道忘了吗，你小时候跟一只小白狐在我庙里玩耍，你随手就扯了我的一根红绳，跟小白狐玩翻绳子，你的手和小白狐的爪子缠在了一起，解不开，红绳消失不见了，你和小白狐就有了姻缘，我做成了这桩媒，你难道不该还愿吗？”
许生平眼睛发直，“这是姻缘庙？”
嘶哑的声音道，“没错，我那根红绳一绑，你跟你娘子情定三生缘定四世，意思就是你跟你的娘子拢共有着四世的缘分，其中三世能够结为夫妻。
第一世的缘分，不用多说，这第二世你娘子虽然只跟你一起了短短一个月时间，你们却感情极好，婚姻幸福，还会有两世的情缘，你将来还愿给我塑的金身必需要纯金。”
我敲，还纯金，我想给你来一刀！
才四世情缘，难道不应该是九世情缘吗？？？
还有，你竟然知道我娘子的秘密，岂能留你？
许生平目光看向箩筐里的砍柴刀，杀诡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