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州的烦恼
海州治所朐（注）山县。
留守的左果毅都尉苍飞虎看着右果毅都尉尧鹰，眼神怪异。
受尧鹰拖累，海州跟义军早就成了对峙之势，位于泗州宿预县东北方向的海州沐阳县战战兢兢、风声鹤唳，一天之内连派三骑向海州求救。
对比濠州，海州还算是好的，三府兵力抽走两府，至少还留了一府兵力守疆界。
对抗不了义军，大约还能死得有点尊严。
苍飞虎苦笑：“区区一千人，怎么守得住海州？”
尧鹰微叹：“要不，割尧某头颅向义军乞和？”
都尉是福一声轻叹：“这就不是个人恩怨的事。从义军占据楚州起，就注定了他们与丰朝是死敌，早晚必有一死。”
“是”是个罕见姓氏，由“氏”姓而来，主要分布于扬州南面的常州。
苍飞虎苦笑：“舅父，我们都知道来龙去脉，也知道躲不过，只是嘴上絮叨几句。”
不管是从海州的利益出发，还是从丰朝臣子的角度出发，海州与义军为敌都是必然的。
尚均常他们是打一路、弃一路，奔着快速与丰朝决战去的，生死置之度外。
安平他们不同于只知道闷头推进的尚均常，每占据一地，他们都要打下深深的烙印，将地盘转换为他们的根基。
就是丰朝反应过来，要剿灭义军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偏偏泗州西面的徐州都督府，安静得像蓄意扮文静的小娘子。
除了豫章王发《讨无道昏君父子檄》的影响，让徐王有兔死狐悲的感觉之外，最重要的是地理。
毕竟，从泗州打通徐州、宋州，义军就能“打到老家去”——宋州北面就是曹州啊！
加上徐州都督府的主要兵力被右神策军抽调，徐王正瑟瑟发抖，正烧香求毗沙门天王保佑徐州免除战火呢。
是福叹息，右神策军抽调地方兵力之举，看上去像是围困造反的洪州军，可遭殃的是跟义军毗邻的州县。
总给人一种错觉，义军首领是哪个大人物的私生子，右神策军故意为他们提供方便。
“关键是，右神策军那些……连洪州军的屁都没闻到，主力被洪州军丢的诱饵耍得团团转。”
苍飞虎撇嘴，不屑地评价。
右神策军，就这点本事？
是福瞪了苍飞虎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右神策军的本事，是你能比得上的？
再怎么说，右神策军的战斗力要高出地方军好大一截，真不是区区海州军能碰瓷的。
再说，你苍飞虎怎么就知道，右神策军这一次真的用心了？
尧鹰请缨：“都尉，还是让末将领一团驻守沐阳县，以防义军突袭吧。”
归根结底，他还是觉得，跟义军的对抗因他而起。
要是当时战死了，也就没那么多破事了。
人呐，想死的时候死不了，想活的时候活不成。
尧鹰领了一个步兵团驻守沐阳县，是福舅甥在朐山县兀自不安。
“舅父，实在不行，让使君把州衙暂迁东海县，那里四面环水，多少有点生机。”
苍飞虎忧心忡忡。
是福嗤笑一声：“选错地方了，孤悬海中才无处可逃。你领一团精锐，护送使君暂避怀仁县，事不可为时奔沂州或密州。”
“姐姐就留了你一条血脉，要好好活下去。”
是福的意思很清楚，他带一团兵马，押着海州佐官、吏员在朐山县稳定人心，给苍飞虎与刺史谋一条生路。
舅甥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差的视如寇仇，好的能以命相护。
苍飞虎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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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州宿预县、下邳县、徐城县、临淮县、虹县、涟水县，轰轰烈烈的征兵运动让人瞠目结舌。
义军诸团升格为府，加上伤亡的兵员需要补充，总缺口在六千以上。
在濠州、楚州、泗州，安平按照人口总数划了个大致比例，能够在泗州征召的兵员数量不会突破三千。
以义军对待兵丁的良好口碑，加上泗州司马、果毅都尉兼辛团校尉花勇在义军得到了公正待遇，愿意应征的人数如过江之鲫。
不，准确地说，应该叫辛府了。
花勇的脾气破了点，人还算耿直，在军中与民间都很有口碑，拐到一边去的涟水县都有游侠儿来宿预县拜会他。
所以，辛府征召兵丁，三天就满员了。
这还是剔除许多人之后的结果了。
“话说在前头，辛府兵丁凭本事吃饭，什么伙长、队副，你们有本事挑战原先的老兵，都可以让你们当！”
花勇的话留了余地，别将、校尉、旅帅、队正这几个等级的位置，就不可能让新兵蛋子折腾。
除了天赋异禀之士，寻常新兵连伙长的位置都难得争到——未必伙长的军中几年是吃干饭的。
可这一席话，生生挑起了新兵蛋子的好胜心。
原本就嘈杂的辛府营盘，立刻发出冲天的欢呼声。
以老兵带新兵，是最快恢复战斗力的做法，前提条件是老兵得把新兵压制得服服帖帖的。
健康的军中以强者为尊，对上年轻、活泼（跳脱）、自信心爆棚的新兵，老兵的一力降十会可以省了不少麻烦。
真遇到能让老兵翻车的天赋异禀之人，区区队副、伙长也不是不能给。
各府兵马在增加，也需要时间整训，基本的号令得让新兵学会。
要不然，一个简单的“左转”口令，就能让人到处乱转，还有不少人左右不分，怎么拉出去打仗？
别说没读书的人不分左右，就是一些县学生、州学生，同样在乱转。
整个楚州都督府都在如火如荼地整训兵马，根本没人关心表错情的尧鹰，连操练都懒得往海州沐阳县这头走。
但是，尧鹰却枕戈待旦，无时无刻不在备战。
义军扩军，海州不能扩军？
还真不能。
没有丰朝的许可，私自增加兵马是大罪，连各都督府超员的兵力都藏着掖着。
更现实的问题是，海州之地多石，不如楚州、泗州富庶，养不了更多的兵员啊！
尧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却不能率海州步兵团主动袭扰泗州，只能一天天煎熬着等待义军来宣判自己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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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多音多义字，在此读q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