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拨云（中）
勤州地处岭南道，也就是今天广东附近，十月底，临近冬至，天气更冷。街上本就稀少的人一下子没了踪迹。
诺大的街上只剩下魏仁浦与李重进，魏仁浦已经披上了大衣，李重进则是依旧着一身戎装。
“这地方王审琦竟也能呆得住。”魏仁浦望着街边都闭门谢客的情况有些感慨。
李重进没有回答。
走了半晌才见一个店开着，还以为是饭店，正要进去，魏仁浦却见门口一块匾额写有“李氏邸店”（相当于今天的快递集货中心）。
魏仁浦看着牌子若有所思。
见几人停在门口不走，里屋的掌柜便出店询问，这年头本就生意难做，当要主动揽客：“几位客官可是要存货物，还是要寄货物。”
“都不是，只是想问先生，最近可有青花瓷器之类的东西寄存？”魏仁浦上下打量着来者并说道。
“客官，若要询问，还请拿官府文书来，小本经营，从不敢泄露客人信息。小店隶属广东商帮，若是有行头的信同样作数。”掌柜仍旧堆着笑脸。
魏仁浦有些疑惑：“为何不肯说？”
掌柜走南闯北多年，一眼看出了一行人的身份不凡，特别是那人高马大的护卫，这精细的甲胄可不是一般地方将军能穿得起的，毕竟行规还是比他们更加致命，苦笑一声：“行头有规定，入了广东商帮就要保护客人隐私，这样才会有回头客，若是有人泄露，小人的生意便也到头了。”
魏仁浦也没为难他，思索一下，决定会去让王审琦出具文书。
路上，李重进总算开口：“您认为这里查的出线索？”
魏仁浦点点头：“你一路上也瞧了他隶属几县的情况，只有这儿才有邸店。”
李重进想明白缘由，又恢复了侍卫的样子，不再询问。
回道府邸，王审琦立刻出具了文书，加盖刺史印。甚至没有多问。
一行人再度回到店里，魏仁浦将通判与刺史文书都带到了现场，掌柜一见通判，立马变了态度，连忙把他请进了屋内。
邸店并不大，随意堆积着许多货物，有桌子，有衣物，有字画。
“这儿的治安很好啊。”魏仁浦瞧着摆放在地上的货说道。
“是啊，王刺史来了以后，这里偷盗之事便慢慢少了，之前抓了许多人呢。”掌柜的笑道。
魏仁浦与李重进对视一眼，又继续说：“我且问你，最近两三月有没有人在你这儿存放大量瓷器？”
“有，有，有。”掌柜的回答极快，边回道柜台翻账本边继续说，“当时已经快辰时过了，来了一个跟您这样身着名贵衣服的人，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口音有些像是开封人，连价格也没问，就问这里能不能寄存贵重的货物，我跟他讲，广东商帮的行店你放心便是，他便先给我了整整一百贯开元通宝！说让我不要声张此事。如今您要查案，我怕担了杀头的冤罪，才把这件事情说出，您瞧，账本上记得仔细呢！”
魏仁浦凑近一看，账簿上记得确实清楚。
八月十二日，客人李老爷预登记明日戌时左右存大量唐代青瓷。
再往后翻
八月十三日，一共十个麻袋，内有唐代青瓷以及其他物件。收一贯钱。
见被发现了私吞，掌柜的额头上汗渍有些显现，为了避免坐牢他只得全盘脱出：“是这样的，寄存货物，按百斤一百文算，他还需要托运，以勤州到开封将近千里路左右，按一百里地一百文算，两者相加便是一贯。小人也是为生活所迫，才私吞了这笔钱没有交与行头，几位官老爷，看在我全都交代了的份上，还望您莫要向行头说这件事。”
“当然，只要你没遗漏，全说出来，勤州的徐通判今天我也请到这里了，总会担保你。”魏仁浦对着他点头应道。
有了承诺，那掌柜的又继续说了当天情况。
“第二日那晚，我记得很清楚，是第一次打更时他们才来了，当时天色已暗，他们将近数十人推着车来的，告诉我就是连车也不要动，就这样寄存，然后第二天派人送到开封府的赵袛候那里。我特定请了几位武艺高强的人随车看护，可到了今日您来查，他们都没有从开封回来。”
掌柜的说话都有些颤，“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魏仁浦见他那样子，多半是已经没了秘密才有的担忧，他也不是那卸磨杀驴的恶官，走之前再叮嘱：“徐通判，掌柜的请求，您应该听进去了。我不想在后面查案子的时候，听道他被广东商帮的行头裁了，这件案子上达的是官家，您，明白了吗？”
徐通判赶忙抱拳施礼，换上了一副献媚的笑：“听进去了，听进去了，魏相公放心便是，绝不会有一丝差错！”
听得相公二字，那掌柜的眼睛都瞪大了。
魏仁浦不再管，与李重进出了屋子。
“尸体应该就在城郊外，需要我派人去搜查吗？”李重进边往前走边问。
“不行，这可不是你们十几个人能翻得到的，若派了府兵，容易打草惊蛇。”魏仁浦摇摇头。
魏仁浦忽而想到了那李三交代的七人路线，从杭州至勤州便已经是过了开封，再从勤州中转至青州，实在不合常理。
就算在名贵的货物，这样放在路上两月之久，这些人难道就不怕路上把东西颠坏？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些青瓷对他们来说，就是不重要的东西。那么，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青瓷来掩护？
魏仁浦陷入了沉思。
“魏相公，我觉得，他们在勤州应该不止这一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查一查最近哪些房子租出去的。”李重进忽而停下脚步对着魏仁浦说道。
“对啊！”魏仁浦一拍脑袋，是自己思考方向错了！
回过神来，魏仁浦便直接吩咐道：“李副点检，还望劳烦你带着兵去三县看看，我想应该会有收获。”
李重进却说道：“魏相公，我不能去，勤州这地方不比开封安全，我要保全您的安危。如果这勤州之地真有逆贼，我想，他们已经看到了你在查案，按照他们敢对官家行刺的动作来看，您一定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