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崩坏
陈岁做了一个梦。
梦中，场景发生在乡下的老房子。
太阳炙热，院子里的槐树叶子被晒得打着卷，姐姐手里拿着竹条，眼神严厉。
“不准爬那么高！”姐姐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记忆中的自己正攀爬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上，树枝在他脚下摇晃。
那时的自己不过六岁，却已经学会了往高处爬。
“小兔崽子，给我下来！”姐姐冲过来就要拽他。
这是姐姐教给他的一课——不要去高处。
因为高处不胜寒。
就在这时，场景倏忽离去，梦忽然醒了。
“看到了吗？”墨轻婵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陈岁茫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虚无的空白空间里。
佛祖的金身和死神的黑袍都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墨轻婵那张苍白的脸。
“姐姐？”
“我父亲。”她轻声说，“他就是佛祖在人间的行走者，而我......”
她抬起手，一缕黑气在她指尖盘旋：“却继承了死神的力量，但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祝福。”
“所以那天。”陈岁想起往事，“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不，”墨轻婵摇头，“我不知道你会唤醒那个女人的记忆。我只是......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母亲说的对，有些秘密最好永远埋藏在地底。特别是关于那个妖神的事情。”
“那我们到底在守护什么？”陈岁追问。
墨轻婵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也许......我们守护的，正是毁灭的种子。”
“毁灭的种子？”
墨轻婵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以前也有个梦想。”
“什么梦想？”陈岁接话。
“就是在一个天气晴朗，温度恰好的日子，开着新买的小车，载着爸爸妈妈和你一起去郊外游玩，两边是青青的、开满野花的芳草地，中间有一座湖泊，湖泊的周围长满了芦苇，水面被风吹得金光粼粼，我们在那里铺开一张毛茸茸的毯子，毯子上再多铺一层暖洋洋的太阳光，我们就静悄悄地坐在那里，看候鸟往来，听蝉鸣蛙叫。”
墨轻婵的声音像是夏日舒缓的晚风，在听者的心中轻盈跌宕，她的梦想明明如此简单，却像是在描述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陈岁心中的琴弦被拨动，悲伤的琴声袅袅娜娜，涟漪般四散开来，又悄悄地归于寂静。
“姐姐，我会实现你的梦想。”陈岁坚定地说。
“再次睁开眼睛。”墨轻婵说，“去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陈岁望向四周，所有的建筑开始崩塌，化作虚无的尘埃。
曾经繁华的城市变成了扭曲的洪流，天空呈现出类似板块的图案。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墨轻婵说，“就像是你喜欢玩的游戏中的一段场景，我们是被困在这段场景中的囚徒。”
地面裂开，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土块，无数的信号灯在其中闪烁，宛如繁星。
“那个所谓的'妖神孪生'。”她继续道，“其实是一个遗留下来的原点。它们本来就不该存在，却因为某个失误而产生了实体。”
“所以......”
“所以。”墨轻婵点头，“这个世界的崩溃已经开始了，就像当初我曾经守护的那个世界一样，迟早会被毁灭。”
她看向远方：“有趣的是，叶婵宫也知道这一点。她不敢让真相传播出去，因为那是比崩坏更可怕的事情。”
“什么是真相？”
“真相就是。”墨轻婵的声音变得遥远，“有些事物注定要消失，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消失之前，守护最后一个出口。”
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像是要被重启了一般。
墨轻婵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保重，弟弟，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做个快乐的普通人。”
“结束了吗……”陈岁呢喃道。
陈岁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竟然变得半透明起来。
不仅是身体，连同周围的景物都失去了实体。
“欢迎来到灵境。”李玄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里是不属于现实的世界。”
他看到自己，墨雪瓷、李玄责都变成了一团光芒，没一个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形态。
“不用担心。”李玄责说，“这是娘娘特意创造的一个临时空间，在这里，我们能以灵魂的状态自由活动。”
通道上方传来一阵强烈的波动，两个更加庞大的灵魂正在接近，它们的形状模糊不清，但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陈岁感到无法呼吸，他轻声问：“这是梦境吗？”
“你过去身处的才是梦境，是菩萨精心为你们所有人编织的梦境。“李玄责的表情变得严肃。
陈岁的灵魂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能看到其他灵魂的本质。
李玄责的灵魂呈现出复杂的形状，而上面的两位更是令人生畏。
“所以。”陈岁的灵魂问，“我们的世界是假的？我们早就死掉了，只是活在幻梦里？这……这怎么可能。”
“小岁你仔细回想一下，说不定自己就能找到答案。”李玄责说道。
“一切都是假的？”陈岁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看着下方破碎的学校，“所有的记忆，都不过是虚幻的泡沫。”
李玄责走到一座倒塌的教学楼前：“你真的记得这里吗？那些笑脸，那些欢声笑语，其实都是虚假的，就像游戏一样。”
“那我为什么会记得？”陈岁问。
“因为你也是一个囚徒。”李玄责说，“你以为自己是真实的，但其实是被娘娘编造出来的的'玩家'。所有的情感，都是为了完成特定任务的设定。”
远处的操场上，那对嬉戏的儿童早已消散，他们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场景中的一个NPC。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挣扎？”陈岁的灵魂飘过来。
“因为不甘心。”墨雪瓷的灵魂突然变得温柔，“正是因为经历过虚假，才更渴望真实，即使知道一切都是假，也更要为了这份认知而战。”
头顶上方，两个强大的灵魂越来越近，那是创造这一切的主宰，也是操纵千万人生命的神帝。
李玄责幽然长叹，话语像是穿透了悠长的时光，她说：“墨教授便是三慧菩萨，她身处青离山中，连通着三界……一个是现实的世界，一个是大启国，另一个则是你们所身处的，实则早已被毁灭的南溪。陈岁，墨姑娘，你们其实一直身在无间幽冥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