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换种活法
封南胥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他原以为夏翎一闺阁弱女子,当无甚主见,见到母亲自缢定会痛哭不已乱了方寸,自己届时只需上前表现一二,便可趁此占得她芳心。
却不想夏翎对着母亲尸首沉默片刻后,很快就冷静地指挥众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后事了。
夏夫人身旁的大丫头腊梅哭着对夏翎说:
“小姐,夫人临终前让我转告你和少爷,下葬将她身侧留出位置,一定,一定要寻到老爷的尸骨来与她合葬。”
封南胥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觉得终于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他赶紧故意咳嗽一声,提醒夏翎自己的存在。
不想夏翎头都没回,只轻轻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
封南胥心中大为失望:
“这夏家小姐怎么如此与众不同?她从不倚赖男子的吗?不对啊,那罗恒不是告诉自己,她一向有些娇气莽撞,都是夏陶和他为她遮挡一切的吗?难道,她不信任自己?”
封南胥主动上前自荐:
“夏小姐,夏夫人的遗愿,本殿一定全力帮你达成。”
夏翎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虞:
“王爷此言差矣,我父亲如今乃是罪臣,战地将其掩埋已是同僚们的情分,哪里还有千里迢迢将他尸骨带回我大魏都城之理?母亲悲伤过度乃是糊涂了,这遗言当不得真,王爷您英明神武,可不能跟着犯糊涂,若为此触怒了圣上可了不得。”
此话乍听很是义正言辞,颇为识大体,顾大局,但封南胥总觉得这话哪里有些不对。
他疑惑地去打量夏翎,却见夏翎神色认真严肃,他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王爷,此地污秽,您不若移步前厅稍候,我这厢处理完毕就去前厅配合府中清点。”
夏翎说完见封南胥哑口,心下再次冷笑:
自己上一世究竟蠢到何种地步?这般明显的引诱她当时竟然也能上钩?
封南胥看看夏翎,无奈转身去了前厅。
夏翎站在封南胥身后,慢慢抬起头,脸上的恭敬顺从早就一扫而光,一双杏眼闪着寒光,冷冷注视着前方。
封南胥在前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眼前的夏翎显然同他事先了解的截然不同,大事当前,她非但没有丝毫的柔弱无助,反而有超乎寻常的冷静果断,自己今日这一趟,怕是有些难为。
但想到自己的大业,封南胥决定,无论如何,今日都要达成自己的目标。
等夏翎忙完后院事务来到前厅,陪同封南胥前来查抄的御史台王大人也匆忙赶来了过来。
王大人手持纸笔,边写边念给封南胥听:
“王爷,夏府现有婢子三十六名,小厮三十八名,另有护院二十名,灶间和杂役共二十二名,不过这其中多为夏府雇佣,夏府家生子不过才四十一人,这四十一人下官俱已造册。”
封南胥故意问道:
“造册的还有什么人么?”
王大人抬眼看了下夏翎,小声应答:
“造册的还有夏家小姐夏翎。”
封南胥慢慢走向夏翎,眸带柔情:
“夏小姐,你可愿跟本殿回府?本殿可保你一世平安。”
王大人大惊失色:
“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夏府是皇上亲自下旨抄的,这夏家小姐也是造了册的官奴,您,您不能带她走啊。”
封南胥黑了脸:
“父皇怪罪下来本殿一力承担就是了。”
“王爷,小女不愿。”
不等王大人说什么,夏翎先开了口。
封南胥倒吸一口凉气,他今日在夏翎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了闭门羹,心中已是极其不虞,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未曾达到,他也只能忍耐着继续扮演一往情深的模样:
“夏小姐,那官奴所里环境恶劣,莫说锦衣华服,即使温饱也难,本殿实在不忍心你去哪里受苦。”
夏翎忽然抬袖掩面哭泣:
“王爷,夏翎自然也是知好歹的,只是我本是罪奴之身,若今日跟您回了王府,只怕您会被圣上斥责,夏翎如何忍心王爷被责?”
一旁急得满头大汗的王大人赶紧接话:
“夏小姐此言有理,有理,王爷您可要三思啊。”
许是夏翎哭得实在太过情真意切,封南胥也忍不住一怔,心中有丝丝触动:
原来夏翎竟是是担心自己被父皇责罚?她倒是是有心了,只不过将夏翎带回府的好处可大着呢,与之相比,被父皇责骂几句实在算不得什么。
封南胥心下大慰,原来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够,是夏翎性子谨慎。
封南胥低下头,正看到夏翎细长的天鹅颈微微前倾,弯出了优雅的弧度,眼中含情地望着他,他心中一荡:
“不想这夏翎还有这等风姿,若能将她带入府中成了姬妾,倒是一举两得。”
嘴上却情深似海地引诱夏翎:
“古人有诗云‘冲冠一怒为红颜’,本殿原不甚理解这等莽事,今日见到夏小姐才明白其中含义,原来世间真有人值得本殿不顾一切也要守护她。”
夏翎屈身行了一个大礼:
“夏翎感谢王爷厚爱,只不过夏翎宁肯身苦不愿心苦,请王爷见谅,夏翎不愿随您回府。”
封南胥不解追问:
“此话何意?”
“王爷,夏翎一介官奴之身,即便跟您进了王府,也是任人欺凌罢了,想我夏府虽被抄了,但几分傲骨还是有的,我宁可去官奴府受苦,也不愿去您府里被辱。”
夏翎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封南胥赶紧说:
“本殿亲自带你回府,如何会允他人辱你?你且安心就是。”
“正是因为您亲自带我回府,才容易引起他人嫉恨,您是天子骄子又是男儿身,那后院的龌龊争斗您怕是无法理解的,还有,即便知晓,您日理万机,如何能时时刻刻护着我?”
后面任凭封南胥如何保证许诺,夏翎都不肯答应。
最后封南胥只得忍气主动提出:
“本殿想法子去了你的奴籍,待父皇怒气过了,本殿正式纳你为侧妃,如此可行?”
夏翎沉默一会,才含羞带怯点点头:
“夏翎感谢王爷厚爱,还望王爷早日去了我的奴籍,我也好早日跟王爷回府。”
封南胥见她竟是打算去了奴籍才跟他入府,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说:
“你是不信任本殿么?”
问话已是带了隐隐怒意。
夏翎心中暗说:
“哼,就是不信你。”
嘴上却应付他:
“自然不是,只是我们府中下人还须遣散,家母后事也还须料理几日,王爷您好趁这几日去办了此事,也了了我一桩心事,届时也能高高兴兴跟了王爷前去。”
封南胥一口气忍了又忍,终还是点了头。
三日后,封南胥拿着夏翎的放籍书来了的夏府。
夏翎仔细确认后,径直收在了自己的行囊中。
待夏翎收拾好包裹,封南胥又一次被夏翎惊住,她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丫头和一个小包袱,那包袱之小令他怀疑里面是否有东西。
他指着包袱迟疑地问:
“你,就这点行李吗?”
夏翎眨眨眼,很肯定地点头:
“就这些。”
“带多了无用,银票,细软,两件替换衣裳足够助我逃命了。”
夏翎心中暗自说。
这一世,夏翎再不会给封南胥任何机会让他利用自己,她会尽快逃出寿亲王府,远赴边关,寻找哥哥,带回父亲遗骨。
“王爷,府中可有歌舞楼台?”
路上,夏翎羞答答问道。
佯装闭目养神的封南胥其实根本不欲搭理夏翎,他忍了夏翎这许久,心中早已是十分不耐。
只此刻眼见寿亲王府近在眼前,他不欲节外生枝,只得耐着性子回她:
“有,如何?”
“王爷对妾身恩重如山,妾无以为报,但妾自幼跟玲珑大师习得一手好琵琶,愿为王爷助兴一二。”
听着夏翎小意温柔的自称妾来讨好自己,封南胥心中一时又大为得意:
“谅你也逃不过本殿的魅力。”
封南胥好乐舞,他府中有两个美人深得宠爱,一人善舞,一人擅琵琶,如今夏翎竟然也自称擅琵琶,他立即也来了兴致:
“本殿府中西院处有一高台,那处清静闭幽,最宜欣赏弹奏。待本殿着日带你前去。”
夏翎轻轻咬住红唇,一双大眼湿漉漉如同受惊的鹿儿一般,弱态含羞,声音低婉:
“王爷,妾,都准备好了,您今夜不赏么?”
封南胥这几日见惯了一本正经的夏翎,只当她同那些世家女子一般无二都是刻板无趣的,不想她今日竟是如此妩媚动人,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那便今日吧。”
寿亲王府大门,符清霜早早接了封南胥的吩咐在此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