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悠长的时光
小镇上的生活是如此简单和快乐的。带我去幼儿园的邻居小哥家里有很多好玩的玩意儿,最难忘的就是小霸王游戏机,每当开机的时候都会从机器里冒出一句“小霸王其乐无穷耶”,十分引人入胜。经常玩的游戏是“放屁虫”,圆滚滚的放屁虫放出一个黑色的球,过几秒就会爆炸,十几年后,一款叫做泡泡堂的游戏风靡全国,那个“放屁虫”应该就是泡泡堂1.0版。他的家里经常弥漫着一种糖果的香味,五颜六色的橘子软糖,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糖果。他还有一个手工制作的“滑板车”,上面一个平板架子,底下就是四个滑轮,一个坐在上面,一个在后面助推,那是追逐速度与激情的不二之选,每次都甚是尽兴,乐此不疲。
也许是懵懂无知,也许是时光飞逝,我的幼儿园生涯很快就以滑滑梯前的一张合影宣布了结束,我实现了求学生涯的第一次晋级。等我到一年级的时候,我终于有了我自己的铁文具盒,还是双层的那种,盖子的里面印着九九乘法表,刚开学不久就要求从一到九,从九到一,顺背如水,倒背如流,一开始我的成绩就进入了班上的前三,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受到大人类似“谁的孩子”教导的缘故,我们找朋友也按照成绩的好坏进行了物以类聚,所以我的好朋友基本上都是班上前十名的孩子,还记得那个时候流行比考满分,有一次我们几个考了满分的就拿一个考了99分的打趣,嬉戏不和没考100的一起玩,现在想来的确过于残酷。考满分也不一定都是高兴的事情,那次期末考试我考了双百,高兴地忘乎所以,拿着试卷从学校一路狂奔跑,碰到熟悉的同学就开始炫耀,跑回家中却被父母批评了一顿,从此学会了在以后的作文中反复使用的谚语“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失败”。
让人类变得谦虚的除了自我约束,还包括大自然的威力。那一天上课铃刚响不久,我们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等待老师的到来,刚起立喊完“老师好”,还来不及坐下,就听到窗外其他班发出了杂乱的尖叫声,关门声,眼尖的同学发现一头黑色的动物正在操场乱窜,身后扬起一抹尘埃,“野猪!”人群中发出惊恐的声音,老师果断地组织大家关门关窗,把桌椅板凳都搬到门边堵的严严实实,个个伸出脑袋猫在窗户和门缝里偷看,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野猪不见了踪影,听说是跑远了,我们才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中午回家吃完午饭,来到学校,教室里依然围绕着意外的野猪事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说野猪力气很大,可以撞断一棵树,有的说野猪牙齿很尖,可以咬死老虎,有的还说野猪身上长满了尖尖的倒刺,甚至有一个同学说野猪跑到了他家的猪圈,中午吃了全猪宴,肉是甜甜的,让我们羡慕了好久。
在我还在为没有尝到尖牙野猪肉而深表遗憾的时候,我迎来了换牙的年纪。以前在村卫生所当过卫生员的母亲手到擒来,一支镊子和一个棉花球,就可以办的妥妥当当。有时候也会碰到负隅顽抗的刺头,也没有门柜和线头解决不了的问题。直到碰到了一个真正彻底的顽固分子,镊子和线头都拿它无可奈何,在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母亲只能带着我去诊所求助。我躺在诊椅上打量着标满穴位的小铜人和一排排牙齿模型,心里发怵,头皮发麻,医生戴着灯光探头,手拿银光闪闪的器械奔我而来,只听砰的一声,那个折磨了我半天的顽固分子终于与我的牙龈分离,我带着满口的消毒水和满眼的泪水离开,全程没有哼一声。
好不容易盼来的暑假,也不都是放飞快乐的,父母一去上班,就把我和哥哥锁在屋内,陪伴我们的就是作业,唯一的乐趣也就是在板凳上跳来跳去,玩些追赶打闹的游戏。每天可怕的午睡来临,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脑袋里一片空白,呼呼的风扇和天上飞机的轰鸣把时间拉得像夕阳下的身影一样绵长。电视调台的旋钮转了一整圈来回也就七八个频道,其中还有两三个只能看到雪花,偶尔出现的画面也总是带着麻面。每逢到了周二下午,为数不多的几个频道还要统一检修,唯一的中央一台永远重复地放着听不懂的英文动画。
没有动画片和武侠剧的陪伴,听磁带是最好的选择。那段时间非常流行邓丽君和闽南语的歌曲,透露着异域风情又隐隐感觉熟悉的音符飘荡游离在大街小巷,家里为数不多的几本磁带被反复播放,卡带成了家常便饭,我们也自然无师自通,学会了用铅笔修理磁带的手艺。于是,相隔千里的海岛情调与乡土气息在这个特殊的节点融合,来得悄无声息,火得猝不及防,这既是一种新兴的时髦,也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在爱与恨中交织,在破与立中融汇。这种风景,时隔多年,唯有广场舞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带着这些旋律,我们举家搬迁到了的另外一个乡镇,我离开了我从小长大的家乡,离开了我的学校和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