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百密一疏
难道这道衍和尚竟是太子府的人？
朱栩眉头紧蹙，心中懊悔不迭。他过于依赖前世经验，却未曾料到这个世界虽名为大明，实则与他所知的大明有着诸多不同。
“来人！速去寻御医来！将大门锁死，这些人一个都不许放走！”朱栩大声喝道。
话音刚落，嗖嗖几声，数道身影如疾风般掠过。
大内锦衣卫个个身手矫健，绝非寻常官府差役所能相比。
蒋瓛快步上前，仔细探了探那哈出脖颈处的脉搏，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大人，情况如何？”钱六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蒋瓛缓缓摇了摇头，心中犹如惊涛骇浪翻滚。那哈出，脉息全无，恐怕已是回天乏术。
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蒋瓛反应极快，刹那间，朱栩等人便被锦衣卫牢牢绑缚锁住。
“怎的蒋瓛，你连老夫也要锁吗？”老汤和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声喝道。
“老柱国，得罪了。此事关乎重大，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蒋瓛神色严肃，语气坚决。
朱栩见汤和这般动怒，而蒋瓛竟毫不退让，心中不禁担忧起来。他唯恐朱棣一时冲动，做出过激之举，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好在朱棣虽面色阴沉，却并未冲动行事，只是那紧绷的神情，恰似即将喷发的火山。
胡惟庸依旧低垂着头，双目微眯，但朱栩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色间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异样。
朱栩目光扫过那些书生，其中有几人的身姿仪态明显带着习武之人的特征，看来此事绝不简单。
道衍和尚一脸平静如水，双目紧闭，口中默默诵经。
他身为此次案件的关键嫌犯，所戴的枷锁最为沉重，却仿若置身事外，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
一旁的李玉食帮着师傅拖着锁链，静静站在一旁，脸上同样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蒋瓛猛地从蒲团上拎起道衍，李玉食正要上前阻拦，却被几名锦衣卫死死按住。
“你这和尚，老实交代！究竟在其中下了何种毒！”蒋瓛怒目圆睁，大声质问。
道衍对蒋瓛的喝问充耳不闻，依旧闭目诵经。
蒋瓛怒不可遏，抽出佩刀便朝道衍打去！
“先生，您快想办法救救这位大师，这般打法，还不活活把人打死！”
蒋瓛下手毫不留情，几刀下去，连着刀鞘便将道衍打翻在地，只听得“咔嚓”两声，道衍的两条手臂显然已骨折。
“蒋大人！”朱栩急忙出声阻拦，“还请手下留情……”
“此事发生在我的地盘，一切后果我愿承担。”朱栩挺身而出。
蒋瓛叹了口气，走到朱栩身前，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蒋瓛，他可不是你能随便动的人！”朱棣再也按捺不住，怒声喝道。
“哦？”蒋瓛挑了挑眉。
“都是珠儿的错，蒋大人若要问责，只管找珠儿便是，我家先生向来不插手这些事情。”
“珠儿……蒋大人，此事颇有蹊跷，可否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我身负皇命，监察百官，还没有我动不了的人……”蒋瓛脸色阴沉，冷哼一声。
“你想做什么！”朱棣双目喷火。
蒋瓛伸手就要去抓朱栩的衣领：“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我早就觉得你可疑，只是圣上有旨，要我暂时别动你。荧惑守心，应在东南，好一个闵王爷啊……”
“蒋大人……你们放开我！”柳如梦突然奋力挣脱，力气大得出奇，全然不顾一众锦衣卫的阻拦，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她头发凌乱，裙子也被扯破。
蒋瓛见她冲过来，一把抓住柳如梦的秀发，怒喝道：“你这疯婆娘！”
“柳兄！半年内！”朱栩话还未说完，只见蒋瓛惨叫一声，半条命差点没了，浑身鲜血淋漓，呆愣愣地看着面前之人，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蒋瓛手忙脚乱地撕下衣服，让钱六为他包扎。
他面色惨白如纸，死死瞪着朱栩，又看向凭空现身的柳生十三郎，眼神中满是惊恐。
珠儿心中不禁有些自卑，恨自己为何没有像柳如梦那般勇敢无畏。
实则并非她不想，柳如梦武艺高强，而她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哪有这般过人的本事。
柳生十三郎的百褶长袍随风飘动，半截宽袖在风中摇曳，他的刀已回鞘，上面沾染着鲜血，与他平日里的刀光寒影截然不同。
“蒋大人，还是借一步说话吧，我有办法......”
“那哈出一死，元军必反。届时他们从东南起兵，联合海外盗匪，趁机夺权！”胡惟庸突然起身，声嘶力竭地喊道。
那些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目瞪口呆，随后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朱栩见这些人的目光中有一多半都充满了怀疑，朝自己投来，不禁长叹一声，此刻真是百口莫辩。
“你们别听这奸相胡言乱语，谁不知道他与太子府狼狈为奸，蓄谋削藩已久！”珠儿柳眉倒竖，怒声反驳。
书生们的议论声愈发嘈杂，整个院子一片喧哗。
宋启贤从一众书生中站了出来，大声喝道：“我亲眼看见此人与皇长孙朱允炆密谋杀害北元降将那哈出，为的便是挑起两国战火，趁机铲除燕王宁王的势力！”
“长庚，没有证据的话切莫乱说！”朱栩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胡惟庸仰天大笑，一众书生中相信他所言的人寥寥无几。
“你们瞧瞧，如此荒诞不经的说法，此人便是这闵王手下的谋士，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众书生纷纷对宋启贤与朱栩指指点点，各种阴谋揣测不绝于耳。
“集合，一个都不许放走！”
随着一声令下，锦衣卫越聚越多，将柳生十三郎团团围住。柳生十三郎已无施展身手的空间，大内锦衣卫训练有素，武艺高强，一个蒋瓛已难以对付，更何况如此众多的高手，他若硬拼，恐怕只有力竭而亡的结局。
“蒋大人，对不住了，请借一步说话，柳生兄，拜托了。”
“你敢！”
“柳兄，接剑。”
只听得咔咔几声脆响！
周边锦衣卫的刀纷纷断裂，有的甚至彻底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剑还你。”
蒋瓛一时语塞，毕竟此处是人家的地盘。
“此事我定会如实禀告陛下。”
“蒋大人，此事关乎两国和平，百姓生死，切不可轻举妄动啊！”
蒋瓛心头一震，不再针锋相对，挥手喝退左右，随着朱栩来到影背墙后。
“蒋大人，我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定能水落石出，揪出幕后真凶。倘若处理不当，恐怕您也……”
蒋瓛连连点头。
当朱栩二人在众人依旧震惊的目光中转身回来时，柳生十三郎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他们二人。
几名太医围在那哈出的尸体旁，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如何了？”蒋瓛眼中仍抱有一丝希望。
朱棣缓缓摇了摇头。
胡惟庸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上扬，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却被朱栩尽收眼底。
“你们这些书生，今日若不是看在白岚先生的面子上，替你们作保，定会将你们一并带回大理寺严加审讯。此刻都散了吧，回去之后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莫怪本指挥使的绣春刀无情！”
一众书生如蒙大赦，纷纷离去，只有一小部分在临走时向朱栩行了一礼，道了声谢。
大部分书生还是更相信宰相胡惟庸的话，对太子府也是深信不疑。
毕竟谁也不想因卷入此事而被剥夺功名。
珠儿轻哼一声，朱栩则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折扇，说道：“人之常情，这也怪不得他们。倘若换做是我们，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才不会趋炎附势！”宋启贤愤愤不平道。
“珠儿只知道，谁要是与先生过不去，那便是与珠儿有不共戴天之仇！”
朱栩微微一笑：“你们两个倒是天生一对……”
宋启贤连忙摆手否认。
珠儿却一把抱住朱栩的手臂，娇嗔道：“珠儿只愿做先生的禁脔。”
“少学些有的没的。”朱栩轻轻揪了揪珠儿的耳朵，略带几分宠溺地说道。
朱棣皱着眉头来到朱栩身旁，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离去的书生，试图在这最后的机会中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几位，职责所在，来人，重新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