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间观察员

在意外发生那晚以及后面的两天里，赞娜都待在迪芭的家里。虽然她自己的家就在这片园区的对面，但她更想呆在这儿。

自从车祸之后，她父亲的状态就不太好，警察不断地要求他说明情况，并告知他现场没有发现他所谓的另人眩晕的“异常化学物质”。而乐珊夫妇表示在审讯期间，很乐意照看赞娜，赞娜的父母便高兴地接受了。

当然警方也要求女孩们描述事发经过，但赞娜和迪芭无法解释连她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乐珊太太，”迪芭听见一个警员说道，“她说的话毫无道理。”

“我们必须让他们相信。”赞娜坚持。

“相信什么？”迪芭说，“说‘水沟冒出魔法烟雾’？你觉得有用吗？”

白克斯断了几根骨头，不过身体在逐渐康复。过了一阵子，赞娜和迪芭终于明白，白克斯不愿意和她们说话了。白克斯拒绝与去医院探病的赞娜和迪芭见面，也不接她们电话。

不仅如此，凯莎和凯丝在学校对赞娜和迪芭不理不彩，放学后也不接她们电话。

“她们因为之前事儿在怪我。”赞娜用奇怪的音调跟迪芭说。

“她们被吓坏了”迪芭说。就这样两个女孩在迪芭房间里熬夜了，赞娜睡在折叠床上。

在隔壁房间里，乐珊夫妇在对着电视大喊大叫。

“白痴！”迪芭的母亲在说。

“他们全都是蠢货，”她的父亲说道，“除了那个搞环保叫罗丽的女人，她还好，是少数在做事的人……”

他们还在继续谈话——就和他们以往很多次的谈话内容一样，说着那些他们讨厌的政治家，和他们喜欢的政坛人物（虽远比前者少）。——更晚些，他们都上床休息了，赞娜和迪芭仍然在窃窃私语。

“这肯定是一场意外，”迪芭说，“管道出问题了之类的。”

“警察说了不是这样，”赞娜说道，“再说了……你才不是这么想的。是其他情况。和……有关。”我，她没有说出这个字，但她们二人都明白。

自从车祸发生后，她们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对话。她们没能讨论出结果，但是她们也没有其他可以谈论的事情了。她们把心里话彻彻底底地说了出来，最终进入了梦乡。

又过了很久，凌晨时分，迪芭醒了过来，挺突然的。她坐在床上，靠在窗边，稍稍掀开了一点点窗帘，望向住宅区对面，试图弄清楚是什么让她醒了过来。

她观察了很久。偶尔有人影匆匆走过，还有一点烟头的红光闪烁。不过在夜里的这个时间，水泥广场上，巨大的金属垃圾箱旁，还有人行通道上，几乎都空无一物。

在院子的另一边，她可以看见赞娜的公寓，她家的窗户黑乎乎的。院子里的风变成了螺旋状，迪芭看到有些垃圾在打转。外面下着小雨。月亮在水坑里反光。远处的角落里堆着一包包装满的黑色垃圾袋。

有轻微的抓挠声传来。

迪芭觉得一定是有猫在翻垃圾。万籁俱静，只有近在咫尺的雨水滴落声以及废纸飞动的动静。然后她又听见了，持续不断的“嘎吱——嘎吱”声。

“赞娜，”她一面轻声喊，一面把她的朋友摇醒了，“快听。”

两个女孩望向外面的黑暗。

在垃圾箱旁的阴影里，有东西在移动。一个湿漉漉的黑色身形，从塑料堆里延伸出来。它向光移动着。它看上去一点不像猫，也不像乌鸦，更不像走丢的狗。它突然变得又细又薄，还在飘动。

它从阴影中伸出一条肢体。一个在闪烁、在飘动的黑色物体。赞娜和迪芭都屏住了呼吸。

那个既像爪子又像翅膀的东西剧烈地抖动起来，拖着自己穿过阴影，看上去细长却参差不齐，还湿哒哒黏乎乎的。它在靠近赞娜的家。它蜷缩在墙下的黑影中，接着忽然一跃，便挂在了窗户下面。

两个女孩猛吸一口凉气。此时，在模糊的街灯照耀下，她们勉强能看清那个东西了。那是一把雨伞。

那东西像某种奇怪的水果一般在窗台下挂了很久，久到雨下得更大了，连目睹这一切的两个好朋友都开始告诉自己，先前的动作不过是她们想象出来的，那只是一把雨伞在窗台上挂了几个小时罢了。就在赞娜打算开口这么说的那一刻，那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又移动了。

它掉了下来，以折磨人的慢动作缓缓爬回黑暗之中。它掀开了一点点它的伞布，金属尖用力戳在水泥地上，然后硬拖着自己前进。它被摔弯了，或者是被撞坏了，或者是既被摔弯了也被撞坏了，或者是被摔得撕裂了，它仿若受了重伤一般，爬进了阴影里，再也看不见了。

庭院里空荡荡的。迪芭和赞娜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她们仔细听着是否还有细碎的声响，但动静都消失了。

“我的……老天……啊……”赞娜喃喃道。

“那是……”迪芭压着嗓子细声说，“是一把雨伞吗？”

“这怎么可能呢……”赞娜说道，“而且，它在我的窗户那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