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宴厅在前院，萧凛却故意将席设在偏厅。

偏厅离祠堂不足百步，一家人的嬉笑嗔怒我皆能耳闻。

我知道，萧凛是为了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还当自己是人人宠爱的萧家大少爷呢？”

见我失神，掌刑的小厮冷哼，鞭子又不遗余力地落在我背上。

“人家里面那位才是正儿八经地少爷。你不过是个卑贱的猫妖，鸠占鹊巢骗了别人这些年，也不觉害臊！”

我对小厮的话恍若未闻，心间却泛起了绵密的酸涩感。

鸠占鹊巢吗？

可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七年前我与沈素竹林初见时，正遇我雷劫。

我修炼不精，雷劫下多次徘徊于鬼门关中。

万顷的雷劈下来，一身的皮骨险些烧尽。

沈素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她穿过雷劫踱步而来，一身青衣说不出的清雅华贵。

我睁眼，恍惚间以为她是要来取我命的仙人。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臂弯轻轻托住了我。

在我身边，为我挡掉了大部分的惊雷。

她抱着我，紧抿着唇，眼里的神情温柔沉静，问我：“你愿意同我回去吗？”

我受万顷雷劫，濒临生死，从未想过有人会来救我。

人人都说妖生来都是忘恩负义阴险狡诈之辈，唯恐避之不及。

可她越过天意，救了我。

于是我郑重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将我带回了京城，遣了最有名的大夫为我治伤。

伤多在后背，衣带从我肩头滑落，我听到她呼吸几经颤抖。

我以为她是在为我的遭遇悲恸，转头朝她笑。

“妖的身体不似人类脆弱，这些伤只是看着唬人，不算什么的。”

她顿了顿，神情恢复了正常，没有应我的话。

只淡淡道：“伤好之后，我为你重塑容貌。”

那日我摸了摸被雷侵蚀殆尽的脸，是满足的笑意。

后来她果真给了我一个家。

百年来我第一次有了爹娘，还有了妻子。

猫生性孤独，这是我第一次在人间感受到暖意。

那段日子如梦幻影，我总觉得落在身上像做梦一样。

只是没想到，原来真的是做梦。

偷来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的，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没有了妖丹，我的身子会一日一日地衰弱下去。

等到体内灵力散尽的那天，我也会一并消散于天地间。

今日的晚膳自然也是被克扣掉的。

萧凛救回来后，我便被父亲日日罚跪在祠堂里赎罪。

府内人人皆知我是赝货，何况我还背着妖孽的身份。

下人们出格的事不会做，看人下餐碟的手段却不少。

掌刑时手略微重些，夜里不添炭火，膳餐假装忘记。

这些细碎的手段不易被察觉，就算察觉，也不过一句我活该。

左右都是遂主人的心愿了事。

我白日要去侍奉萧凛，晚上还要回祠堂彻夜赎罪。

可是我身子早已不比从前，人要活，就得吃饭。

妖也一样。

于是我把沈素送给我的护身符典了出去，用来换一碗清粥。

不过片刻，等来的，却是萧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