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陆辞:坏菜,一定是阿酒你没藏好。
正当两个大丫鬟不知所措时。
直梯那边响起欢快的脚步声响。
少顷,晴雯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爷,你的亲兵在门外说有事要禀告。”
陆辞扭头说道:“你让他在前厅稍等,我马上来。”
晴雯应了一声,又匆匆下楼去了。
陆辞将两个丫鬟的不安神色收入眼底,想了一会,吩咐平儿道:“你去转告秦氏,我这几日不得空,过了这段日子,再说请安的事。”
平儿福礼应下,和鸳鸯点了点头,便朝直梯过去。
陆辞在鸳鸯的侍奉下,快速将碧梗米粥和黑豆黑米粥吃完,拿手帕抹了抹嘴便起身往直梯过去。
在刚要下楼的时候,陆辞回头朝鸳鸯吩咐道:
“咱们院里如今人多,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好。”
“你抽空去告诉尤氏,这边的膳食,她就不必操心了,咱们自己开厨。”
“再从账上取些钱,到外面雇几个身家清白的厨娘,吩咐她每日依院里人头算,采办必要的东西。”
“记住,厨娘不要一口人,最好是那些拖家带口的。”
鸳鸯脆声答应,目送着大爷离开,等直梯的背影消失,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须臾,鸳鸯的眉头又深深锁起。
心里也变得纠结万分。
宁国府和大爷没有干系,鸳鸯也知道。
只是她下意识把自己当成贾家人。
宁荣二府不分家,都是贾家。
而秦氏,自然算是大爷的晚辈。
可大爷先前的作为。
显然是有在敲打自己和平儿的意思。
……
西溪正厅。
陆酒和季进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直身子等候陆辞的到来。
二者看见小爷,便迎了出去。
陆辞一面抬脚进了门,一面笑道:“都不是外人,你们过来不必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坐下再说。”
陆酒和季进听见陆辞的话,也不扭捏,等对方落座上首,他们陪坐下去。
素云和晴雯奉上热茶。
陆辞朝素云吩咐道:“以后他们找我,你们将人直接迎进厅里奉茶。”
“好的,大爷。”素云和晴雯欠身应下,依次告退。
陆辞端茶同时问道:“找我什么事?”
陆酒嘻皮笑脸道:“冯家放出风来,说是小爷射了冯家的马车。”
“不会是冯晋被冷死了罢。”陆辞神情微怔。
季进听得一头雾水,转而看向陆酒。
后者见状,抬手挠了挠头,先回了一句小爷不是,方才对季进说道:
“昨儿在春归楼,这人对小爷出口不逊,我和小炮在对方驾车回去的时候,朝他的马儿动了些手脚。”
“马儿吃痛,拉着车一头撞进护城河了。”
季进了然点头,怪道小陆将军会问冯晋死没死。
这个时节,掉进冰冷的护城河,不死也会冰脱一层皮。
陆辞眸光一闪,问道:“冯晋那边怎么样?证据可有消毁掉?”
陆酒禁不住嘿嘿笑了笑,“人被冻坏了,一时半会下不来床。”
“小爷放心,昨儿晚上,咱们拿弩箭射马屁股的时候,用的是军中常用的军弩,箭矢是查不出来的。”
陆辞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季进的身上,后者抱手道:
“小陆将军,昨天半夜,商公进了龙首宫,天亮了才出来。”
陆辞呷茶的动作一滞,追问道:“可有探查出来,商公所因何事要半夜入宫。”
“不知,只知道,杨大人是和商公同时出现在商宅大门。”
“杨大人自顾回了家,商公在龙镶卫的护送下,直接去了龙首宫,今儿早上巳时才回的商宅。”
季进顿了顿,又补充道:“龙镶卫,从太宗时期,便指派给各大学士、军机大臣当护卫。”
“虽是如此,但他们并没有龙镶卫的调动权。”
陆辞暗自点头,看来这龙镶卫的定位,和后世的警卫团相同。
此外,明着是在保护这些朝廷重臣。
实则,也有监视的意图。
季进坐直身子,正色道:“但结合探子的消息,似乎商公夜入龙首宫,是为了替补他首辅人选一事。”
“据咱们从兵部王主事嘴里得到的消息,以及结合探子们从市井和国子监中探听到的消息。”
“上皇和陛下早前一致同意,等商公离京归乡后,才会任命新的内阁首辅。”
“但今儿朝会,宣布了新的内阁人选。”
“哦,内阁首辅花落谁家?”
陆辞剑眉轻皱,心里到底是不希望冯瑜入选。
季进笑道:“是原来的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于迁,擢华盖殿大学士,改任吏部尚书。”
“原文渊阁大学士冯瑜,擢文华殿大学士,掌户部尚书,次辅。”
“三辅,武英殿大学士顾复,掌礼部尚书。”
陆辞眸光闪烁,“没了?难道没有增补进来的大学士?”
“没有。”季进摇了摇头,想起小陆将军阴了冯晋,脸露难色道:“有个对咱们很不利的消息。”
“何事?”
“冯瑜的得意门生梅则成,连升六级,迁刑部左侍郎。”
“这人是冯瑜的门生,他晋为刑部左侍郎,对咱们以后查案,极为不利。”
陆酒神色变了变,稍微回忆此人过往,方才接话道:
“这人我知道,和咱们家二爷曾在金陵求过学,但他比二爷迟了一科中进士。”
“他那一科,刚好是冯瑜主持会试,后面拜在冯瑜门下。”
“先入翰林、后入大理寺担任从六品司直,之后调任都察院,任京畿道监察御史,已有八年。”
“依理,到了他这个年龄,有冯瑜这层关系在,连升三品不难,毕竟有迹可循,可一下子连升六级,说不通呀。”
陆辞却是一击手掌,从椅子起身道:“好!好呀!”
陆酒和季进见小爷站起,都从椅子起身,神色却是惊讶不已。
为敌人叫好,不能够罢!
陆辞心情非常舒坦,抚掌笑道:“阿酒,梅则成,是梅达的孙子。”
季进还是紧皱眉头,他并不清楚梅达是何人。
陆酒先是露出疑惑之色,接着兴奋道:
“啊!我知道了,老爷早年的亲兵队正姓梅,后面去了辽东的那个梅达?”
“正是。”陆辞颔首笑道。
季进和陆酒哈哈大笑,“敢情这是自己人。”
正当大家开怀大笑,捧腹不已。
陆炮却是愁眉苦脸地走了进来。
“小爷,你出风头了。”
陆酒诧道:“小爷都是北海砍柴人了,他还怕出什么风头,你耷拉着一张脸做甚。”
“可是,这次的风头不太好。”
“也不知是谁在外面乱嚼舌根,说小爷作为定国公之后,身边也没个丫鬟侍奉。”
说到这里。
陆炮显然是没想好怎么回答,闷头杵在原地。
季进奇道:“风头不好和有没有丫鬟侍奉,这里面还有关联?”
“门口那里,来了七八个年轻女子,她们大包小包的,都说要卖身进陆府,要当小爷的丫鬟。”
“来都来了,收呗。”
陆酒大手一挥,不以为然。
陆炮急了,朝陆酒一瞪眼,“小爷有咱们,还要那些人做甚?”
“你懂个屁,咱们府里比宁国府也没差多少,届时咱们搬回府里住,偌大的府第没百十个仆从,你不觉得过于冷清了吗?”
陆炮下意识点头:“咦!你说得很对,可是,还是不能收下她们。”
“这是为何?人家都送上门了,不要白不要。”
陆酒抢在小爷之前发话。
陆辞被两个活宝你一言我一语,他这个小爷反倒插不上话。
“她们都是些自赎其身的清倌儿,咱们陆家,岂敢收留她们?”
“呃…”
陆酒心虚地朝小爷那边瞥了一眼。
季进见小陆将军作沉思状,稍一琢磨,便猜到陆酒遇到难题了。
在北海。
小陆将军连敌人的妇女和小孩都从不为难。
何况是这些命运多舛的青楼女子。
季进念及此,插嘴道:“小炮,你去给那些女子赏些程银,就说是小陆将军谢过她们抬爱。”
“小陆将军作为军人,府上不需要太多的丫鬟服侍。”
陆炮琢磨了一会,禁不住朝季进伸了个大拇指。
刚想要转身出去,不想却被小爷喊了回来。
“不必,咱们在金绣坊不是置了一处宅子,你把这些女子安置过去,我有用处。”
听见小爷这番话,炮酒和季进大为不解。
嘶!
小爷什么时候转变了爱好?
“瞎想什么呢?”陆辞斥了一句。“这些女子,都认识字,用处何其大。”
“我留下她们,不是让她们侍奉我,后续咱们成立商号,用得上。”
炮酒两货相视暧昧一笑。
前者点头如捣蒜,“小爷,我懂,我懂。既如此,那咱来多少就留多少?”
只要不搬进陆府,他自是没甚好担心的。
见小爷没有反对,陆炮抱手离开。
季进尴尬地笑了笑。
他是不相信小陆将军所说的。
女子?
如何经营商号?
“小陆将军,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懂,这些清倌儿大多都是青楼的红牌姑娘,她们为何要自赎其身,再前来卖身?”
陆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总不会是贾家在外面放的风声罢。”
陆酒插了一句,“难不成是贾赦那个老头子,把小爷的头像拿去青楼卖弄了一番?”
“这些姑娘方会对小爷倾心?”
陆辞眸光一闪,或许还真是贾家人在背后要败坏他的名声。
只有他的名声臭了。
那自己这位贾家老祖宗没了脸面,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但他也没有自恋到误以为,是贾赦拿着他的头像去青楼替他宣传一波。
恰在此时。
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哼唱声响。
“月下灯笼挂枝头,喧闹绕上楼外楼……”
陆辞脸色一变:“春归楼!!!”
“坏菜,一定是阿酒你没藏好。昨夜在柳树下,你被毕波瞧见了。”
……
读者老爷在春归楼作了首歌谣,经过一夜和上午,迅速传扬开来。
今儿整个神京城都在传唱长安三万里。
内阁大学士的公子哥马儿发疯,掉进冰冷的护城河淹淹一息。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街头巷尾,茶楼酒馆,无不在谈论着陆辞的《长安三万里》及其书法造诣。
整个神京城为之轰动。
孩童们嬉戏时,也哼唱着那几句脍炙人口的词曲:“商贩吆喝挑货走,戏台上唱起折柳……”
更有书局商家们,纷纷将《长安三万里》的词,临摹刻于招牌之上。
以图沾沾书法大家文气,招揽顾客。
一曲朗朗上口的歌谣,悄然在喧嚣的神京城流传。
引得无数红唇轻启,丝竹共鸣。
春归楼门外,人头攒动,一辆辆奢华的车驾,纷至沓来。
大堂正厅,人满为患。
最为瞩目的,当属舞台中央,上面一众伎女眼波流转,轻纱曼舞。
【有少女在回眸,问谁有憾事留。】
一位身着宫装纱裙的歌姬轻启朱唇,曲音婉转,如同山间清泉。
老鸨张妈妈,打量一眼下方热闹的场景,笑眯眯道:“哎呀,这《长安三万里》真是绝了!太阳还没落山,楼里就已经满客了。”
“瞧外面那个情形,怕是咱们这楼子的门槛,今儿就要踏破喽!”
“只是可惜了,最终没能找到这位读者老爷家住何坊。不然的话,将他请来楼里,怕是咱们的客源还要翻上一翻。”
宋大福的语气充满怨念。
“毕公公那边怎么说?”张妈妈回头问道。
“龙镶卫过来传话,此事已经惊动陛下,宫里自有主张,让咱们不必寻人了。”
“欸?难道是因为颜体?”张妈妈神色一惊。
“倒也不是,毕公公昨晚临走前,在柳树底下瞧见过那位读者老爷。”
宋大福伸手拍打着栏杆,语气颇为无奈,“公公一眼认出,他是何人了。”
“这么说来,那位公子,毕公公认识,他当真是书香世家出身?”
宋大福点了点头,“这首歌谣,怕是已经传遍长安城了。”
张妈妈抚了抚心口,暗道了一声幸运,张嘴道:“还好还好,幸好咱们没有对他出手。”
“真不知道毕公公是如何想的,竟然将如此好曲传扬出去。”
宋大福撮了撮牙花,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
楼里收入好,那他的月例打赏必然不会少。
“唉!便是有心人想要偷学,也需要好一段时日,可这一个上午,京师的街头巷尾都传遍了。”
“不妨事,东家的事,岂是我等能够揣摩的。”
张妈妈发话打断宋大福的埋怨,想了想,又接了一句,“况且,这种好曲,咱们也藏不了。”
“确实!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你们春归楼,休想私自瞒下。”
听见楼梯那边传来声响,张妈妈和宋大福都看了过去。
“哎呦喂!敢情是大理寺宋司直,快请。”
宋大福看清来人是宋昂,连忙点头哈腰。
“叫错了,之昂兄,如今已是大理寺、正六品的寺正大人了。”
宋昂后面的张清接了一句。
“原来是教坊司司业张大人到了,快快请进,我这就去叫玉如意和玉如梦两位姑娘。”
“明洁兄,你就少来打趣人了。”
宋昂手执洒金扇,扇面整体黑色,镶有金色字体。
“陆辞的书法,真是让我等自愧不如啊!”
他在摇头晃脑间,感概之下便将陆辞的身份暴了出来。
“陆辞?”
张妈妈和宋大福,两只抬手作请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你们还不知道罢,国子监早已传扬开了。昨晚写出长安三万里的人,正是定国公后人小陆大人。”
宋昂笑了笑,和旁边的张清说道:
“听说陆辞的颜体书法出神入化,就连国子监的冯祭酒,都是赞不绝口!”
“据说,此事已经惊动内阁的三位大学士。”
“眼下有心人,已经悄悄想要替自家侄女走动,欲要探听陆辞的亲事了。”
张清神色一惊,心思渐起。
“咦!平南侯府不是……他们还敢将女儿嫁进陆家?”
“陆家谋逆,朝廷并没有明确定论,那些没影的事,明洁兄万万不要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