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易碎纱幕
晚上九点到次日的凌晨一点，时间跨度为四个小时。
在熬夜状态下噼里啪啦连续打字四个小时，基本没有几个人能吃得消。
这天夜里，兰德里敲字敲到晚上十一点多就大呼疲惫。
在巴顿的安排下，李诺先去楼上的客房内休息，兰德里则在巴顿的监视下于客厅内睡觉。
巴顿会盯着兰德里，一直到天亮后李诺前来接班，以免兰德里趁着没人监视时弄些小动作。
在巴顿找来的暗影巫师抵达之前，这注定是一场艰苦的疲劳战。
李诺和巴顿至少要有一人密切监视兰德里，绝对不能松懈，就连上厕所都要跟着去。
不然的话，那本只有特定人群才可以看到的杂志，肯定会被兰德里藏起来。
就这么度过两天两夜后，时间来到10月23日的下午。
依旧是兰德里的宅邸，依旧是宅邸一楼的客厅。
相比较于两天前，客厅的环境变得复杂许多。
地板上出现了尚未被清扫的烟灰和脚印，桌面上多出几摞文档和更换墨盒时不小心撒出来的墨水。
冥思香料的气味与打字机的油墨味交织在一块，又混入了男性在高压环境中分泌的汗液，让屋内的空气变得浑浊不堪。
不过，暂时没人关心打扫卫生的事情。
卡德里只想着早点结束犹如噩梦般的日子，而李诺和巴顿的注意力则集中在到手的文稿上。
在过去的两个夜晚中，卡德里用打字机敲出了二十多页文稿。
据他所说，杂志一共有一百多页。
他用打字机记录下来二十多页，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一方面，机械打字机的打字速度有限，不足以在有限的时间内写出更多的内容。
另一方面，杂志上有很多不明意义的文字与图案，兰德里看不懂。
他只能挑自己看懂的部分，用打字机记录下来。
“阅读须知、主编导言、要事速递、信息交流栏目…”
巴顿一边将文稿进行分类，一边念念有词：
“《夜幕》的内容真是丰富，就是不知道主编是谁。”
二十多页文稿中：
两页为《阅读须知》
三页为《主编导言》
五页为《要事速递》
其余的都为《信息交流栏目》。
在《阅读须知》中，《夜幕》的主编向第一次阅读本杂志的人，介绍了杂志的特点和对读者的要求。
这部分内容和兰德里之前口述的一致，无外乎“读者必须拥有暗影魔法天赋”和“杂志只会在特定时间段出现”这两点。
在《主编导言》中，未曾透露姓名和笔名的主编，详细阐述了自己发行这类魔法期刊的用意和自己的梦想。
主编认为：
伦特帝国必将在战争中落败。
在战败来临之前，拥有暗影魔法天赋之人——无论是他是普通人还是巫师，都必须提前建立稳固的友谊，以求在动荡的岁月中相互扶持。
而当战败的那天真正来临来了，主编希望所有持有《夜幕》的人，能够继续利用杂志保持联系，共度战败后的黑暗岁月。
《主编导言》看得巴顿青筋直冒，明显被气得不轻。
他对伦特六世可是忠心耿耿，眼里哪容得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李诺却心如止水，不做评价。
《要事速递》的内容清晰明了。
上面列出了各类要闻，包括但不限于帝国军队与蜥蜴人交战的最新消息，物价变动，地方新闻，以及尚未被证明，但值得被重视的流言。
值得一提的是，《要事速递》里的消息，只有一小部分是主编亲自收集而来的。
其中的大部分内容来源于杂志的读者投稿。
这些投稿被主编采纳后，投稿者会得到相应的奖赏，也就是稿费。
假设一条要闻对应一名投稿者的话，那么出现在《要事速递》里的三十条要闻，就对应着三十名投稿者了。
投稿者必然持有《夜幕》。
这意味着，《夜幕》杂志的总数量恐怕超乎想象，说不定会达到上百本。
《信息交流栏目》的用途，兰德里此前提到过。
这上面会按照“昵称+布告内容+有效期”的形式，展示《夜幕》杂志持有者的告示。
告示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魔法材料的交易诉求，魔法实验的交流与合作，合法或涉及灰色地带的雇佣合约等。
《阅读须知》、《主编导言》和《要事速递》这三部分内容是完整的。
《信息交流栏目》中出现了大量暗语和非伦特帝国的语言，兰德里看不懂，只能勉强用打字机敲出一小部分内容。
为了证明书上确实存在暗语和陌生的语言，兰德里用手写的方式抄录了几行字符。
李诺对这些字符一头雾水，反倒是巴顿从中看出了一些门道。
“是索加王国的索加语。”
巴顿用铅笔写出明显区别于伦特帝国语的字符，思索着说道：
“战争迷雾来得过于突然，应该有不少邻国的人没能及时离开伦特，被迫滞留在我们的国度内。索加王国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巴顿抓了抓自己的络腮胡，愈发觉得事情不是一般的棘手：
“索加王国和我们的关系不怎么样。几年前曾因为矿脉资源发生过激烈冲突。要是这群被迫留在帝国里的索加人想搞破坏，《夜幕》杂志无疑是在给他们提供便捷的交流渠道…兰德里，和你联系的卖家是谁？你有没有把他的告示写出来？”
兰德里从文档中抽出一张纸，用指尖点了点：
“就在这儿。你可得看仔细了，他用的语言是伦特帝国语，不是索加语。而且他也没有使用暗语是什么的。”
李诺凑近查看那张纸上的内容，瞧见了“出售固态暗影”等字样。
诚如兰德里所言，这名卖家并未使用他国语言，应该是伦特帝国本地人。
“叮铃铃。”
门铃响起。
巴顿起身开门。
一个拥有黑色长发的女人步入宅邸。
她戴着黑色墨镜，身穿黑色束腰风衣，脚上是黑色的尖头高跟鞋，面容冷峻，英气逼人，有一种不屑与人交谈的气质。
她低下头，用指尖钩住镜架下拉几公分，从镜框的上沿射出目光，快速扫视屋内的人影。
巴顿向李诺介绍道：
“这是赫曼尼女士。”
“你好，女士，我是李诺。”
李诺欠身致礼，不留痕迹地观察面前之人。
赫曼尼的长相在及格线以上，不算出众，但皮肤保养得当，说是吹弹可破也不为过。
她的双腿被黑色裤袜包裹，风衣之下的小腿和脚踝线条紧致，惹人注目。
李诺稍微扫了眼就收回目光。
“嗯。”赫曼尼轻哼一声算是回应了李诺的问候。
她走向呆坐在桌边的兰德里，摘掉墨镜，上下打量对方：
“确实有些暗影魔法方面的潜能，就是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学习魔法。”
“呃，嗯，你好，女士。”兰德里紧张兮兮地站起来，不知是该弯腰致礼，还是与对方握手。
赫曼尼朝身后的李诺二人敲了个响指：
“随便找个地方让这个普通人待着吧，他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巴顿说道：
“没问题，不过，那本杂志…”
“杂志就在这儿，它哪也去不了。”
赫曼尼打断了巴顿话语，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匕首，歘的一下将黑色匕刃刺向桌面。
匕尖与木头桌面相撞，发出哆的一声脆响。
扁平的黑色光芒一闪而过，桌上凭空出现一本拥有黑色外壳的杂志。
匕首洞穿杂志，在杂志的正中央留下窟窿。
丝丝渺渺的黑色烟雾从窟窿里冒出来，消失在空气当中。
这一幕把现场的另外三人惊呆了。
兰德里脸上的震惊最为明显。
他此前一直奉杂志主编的话语为圭臬，坚定地认为杂志只会在晚上九点到次日凌晨一点出现。
可现在，面前这位待人冷淡的女士，却只是随手一指、默念咒语，便让杂志显出踪迹。
一时间，兰德里脑海中翻江倒海，只能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李诺和巴顿的感到震惊的地方，与兰德里有所不同。
他们二人只是单纯地被《夜幕》的封面所吸引。
就如杂志的名字那样，《夜幕》的封面是一片深邃的夜空，上面不仅有藏在浮云后方的圆月，还有点点星辰。
最令人惊奇的是，无论是浮云还是星点都是动态的。
它们会像真正的夜色那样缓慢变化，或者是一闪一烁。
李诺率先回过神来，唤醒愣神的兰德里，将对方押进楼上的主卧室，又吩咐宅邸外的治安员看守主卧的房门，然后返回一楼的客厅。
此时的巴顿已经在阅读《夜幕》上的内容。
赫曼尼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里，优哉游哉地擦拭墨镜：
“你们俩是不是觉得这本杂志很神秘？
“其实它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魔法物品。这本杂志是制作工艺比较复杂的魔法读物。它利用铭刻在书脊和夹层里的魔法符文，实现了封面与内容的动态变化。定时显现、定时隐身和只限特定人群看到自己的效果，是通过一门叫做「暗影纱幕」的暗影魔法实现的。”
巴顿嘬了口烟问道：
“暗影纱幕？这是那门暗影魔法的名字？”
赫曼尼以微不可见的幅度颔首回应：
“是的，这门魔法是C级暗影魔法。它有自动吸收暗影能量补充自身消耗，以及定时显形、隐形这两个特点。
“隐形状态下，被它保护起来的物品无法被触碰、无法被发现，但无论是「暗影纱幕」本身，还是被纱幕保护起来的物品，都可以被暴力破坏。
“在显形状态下，纱幕会吸收环境中的暗影能量，为下次隐形储备能源。
“纱幕由暗影能量构成。只有拥有暗影魔法天赋之人可以感应到暗影能量的存在，进而看到被纱幕包裹起来的杂志。”
巴顿双眼发亮：
“很实用的魔法。听上去十分适合用来躲藏和潜行。”
赫曼尼似笑非笑般扯了扯嘴角：
“实用？不，巴顿，这门魔法的作用有限，它只能糊弄非暗影巫师和没有暗影魔法天赋的普通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巴顿问。
赫曼尼弯曲手臂夹在沙发的扶手上，用手背托起下巴：
“我已经说过了，巴顿。「暗影纱幕」创造出来的纱幕是可以被破坏的。在我到来之前，你们要是鼓起勇气朝杂志开一枪，那纱幕便会被子弹搅碎，杂志也会显现出来。”
李诺心有所悟，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
赫曼尼突然把目光移到李诺身上，一抬下巴问道：
“你好像很认同我的观点。你想到了什么？”
“我？”
李诺一愣，有些不明白赫曼尼为什么询问自己的意见。
“是，我就是在问你。这里除了你和巴顿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李诺迎着赫曼尼的目光，稍作斟酌后说道：
“我只是觉得，以后遇到古怪的东西，先开一枪或许会有用。”
“呵，有趣的想法。”赫曼尼不置可否，挪走目光。
女人的表现弄得李诺莫名其妙，思绪纷呈。
‘我怎么感觉这个名叫赫曼尼的女人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