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连环画 霍元甲与美女（1）
我的审美意识初启源于画画，最初有画画的想法因为看连环画，看连环画是从小学四年级在乐渡读书期间开始的。计划经济时代，区（镇）所在场镇虽小如麻雀，但五脏俱全，电影院周围是场镇的文化中心，电影院一年能放三五场电影，使用效率极其低下，大部分时间是大门紧闭，但其位置居于小镇的中心，极佳地利条件成就了第一代地摊经济，在其周围发展连环画的租看就是一个不错的业务。只要稍有空闲，我们就在这里游荡，试图蹭看连环画，摊主把连环画一本本用绳子挂起来，一分钱看一本，二分钱看三本，因为要花钱，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蹭看。
连环画挂在电影院临街的墙壁上，摊前摆几排矮长板凳就可以营业了。蹭看连环画经济实惠，趁老板不注意，你就假装是花钱看连环画的人的朋友，往边上一坐，挨着他看就行。运气好老板看不出来，就不会抓你，如果知道你是蹭看的，就拎着衣领推出去。在周围转转，瞅准时机又混进去换一个人蹭。有的哥们真不厚道，他花了钱，就不愿意你蹭看，你坐过去，他马上转身，巴不得老板立马给你揪出去。有的兄弟是好人，只要老板不出手，他就把连环画往两人腿中间挪一挪，一边看一边点评，但遇到这种人不多，除非遇到熟人，大多数时候是他看他的，你有本事就来蹭的态度。有时候看得太投入了，正主看得太慢，半天都不翻篇，着急！伸手替他翻页，他立马回头给你一个眼神，哦，才想起自己是蹭看的人。
为了看连环画，在乐渡读小学四年级期间，我是殚精竭虑，操碎了心，节衣缩食，只为保留住那租看小人书的几分钱。后来发现一个生财之道，我爸喜欢把分票、角票分类放在抽屉里，以方便使用，单位配的书桌下方有三个抽屉，钱就在中间一个抽屉中，抽屉锁好钥匙别在我爸的腰上，这不好下手，没有孙悟空变成小妖取银角大王腰间紫金葫芦的手段。后来经过观察，只要你把左边没上锁的抽屉抽出来，中间抽屉与桌面之间有一条缝隙，我的大部分手掌刚好可以伸过去。嘿！这下发财了。
于是，我每周在分票这一摞上取一张，看运气，一分、两分、五分都有可能，这样我爸永远不会发现。有了这一门路，每星期至少可以有一次可以以上帝身份面对连环画摊主，霸气十足。后来上瘾了，就跟吸毒一样，欲壑难填，开始偷角票，一张、两张、三张，终于被我爸发现了，一清点，我加起来最少偷了他五块钱。这也是我最后又回到唐家老院子村上小学读书的一大原因。
连环画的形式，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电影的截图配上文字制作成连环画，更多的是三国、隋唐传、瓦罐寨、水浒传、说岳传、封神榜、西游记一类的传统故事，这类连环画主要以古代经典小说为基础，突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题材，激烈的战争场面，夸张的人物形象，是我们最爱看的类型。从画风来看，作画的技法就很多了，有线描、素描、水彩、木刻或者漫画等各种类型，我们当时最爱看传统的线描风格，主要是白描的线条画。一些优秀的连环画的创作作品中，名家辈出，赵宏本、沈漫云、钱笑呆、赵三岛等大师风格百花齐放，让我们看得流连忘返。
在当时乐渡的中小学生中流行一种玩法，就是寻找连环画中，那些人物图像完整，人物及其马匹、武器在画面中完全独立于背景、无任何遮挡的角色，将他们用剪刀沿其轮廓剪下来，然后放在地上或者桌上，交替用嘴吹，一人一口，相当于用嘴指挥两个角色近战，看谁的武器先刺中对方，被刺中的小纸人角色就归胜者一方，不管你是角色是关羽还是张飞，只凭现场吹气操控小纸人的对战情况定输赢，不讲小人本身的战力值。吹气要讲究力道，讲究角度，只要操作好，小兵也可以干掉“五虎将”。
操控小纸人的对抗与其角色武力值无关，因此对猛将的评价指标就是另外一个维度，讲究实用性，要论小人及其武器的伤害值，要算连环画中那些人物所占面积不大，但武器特别长或者特别夸张的角色，这类人物才是自己的杀手锏和爱将。连环画中，符合猛将标准的武器，按长度论，多为长矛、青龙偃月刀、方天画戟和流星锤一类；按武器粗细论，多为狼牙棒、带刺的攻击性盾牌等，有这类特征的角色是我们的最爱，视若珍宝，为保护自己的爱将，将它们夹在书页中，保持平整度。
从好玩程序和投入精力论，与现代小孩玩《王者荣耀》等电子游戏相当，也跟现在小朋友的游戏卡牌性质差不多，只是现代制作的游戏卡牌更精美一些，但爱惜程度是一样的。有时，不为对战，就把自己的爱将、猛将拿出来展示，相互评论，过过嘴瘾，嘴上功夫论输赢。
依托连环画产生出来的小纸人之战，代价非常昂贵，有时节衣缩食购买一本连环画只是为了得到一两个攻击力很强的人物剪影，这方法不可持续，于是我们就开始搞各种歪门邪道，有时候我们组团去百货公司连环画柜台，一个人去假装买，让售货员拿出来看看货品，另一个人假装要买别的东西，分散售货员注意力，趁其不备，假装买小人书的这人就急急忙忙翻到想要的那一页，偷偷撕下，揉在手心里，翻翻假装不买了，这样就搞到一个厉害的战将。这方法也不是长久之计，很容易被发现，撵得鸡飞狗跳。此路不通，就将此方法复制到连环画租看摊去，得手几次也被嫌弃。
这种偷鸡摸狗的法子不是为长久之计，我就开始琢磨自己动手画连环画，开始临摹连环画人像，慢慢笔法流畅起来，直到可以假乱真。在临摹连环画人像过程中，逐渐发现连环画的画风和技法迥异，体会出了连环画的流派差异。一年的城镇生活后，带着这一爱好又回到了唐家老院子继续读书。
每到放假前，天天盼假期到来，真放假了，兴奋不了几天就变得无聊起来。回到农村，很多爱好就得放下，但这种画画的爱好却一直保持了下来，在这爱好里，开启了我对于美的最初想象。在忙于生计的唐家老院子里，画什么呢？没有了连环画作为启蒙，就自力更生，画门神，门神像是唐家老院子唯一的临摹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