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加点料
田敦异在午时就已经率领先头骑兵到达了掖水西岸,但是并没过河。
他从实时地图里看到王德化的一番骚操作,不禁捧腹大笑,众军也不知道总兵在笑些什么。
田敦异决定再给曾樱他们加点料,于是召来传令骑兵,对他们耳语一番。
······
曾樱这边,远远看到吴昌时坐进了箩筐,开始一点点往上升,本来还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能进城,说不定真能说服郭占山,乖乖打开城门。
但很快就看到城墙上的守兵全都消失,只剩下吴昌时一个人坐在箩筐里,随风摇晃。
他不禁被气得有些发笑,但不敢笑出声来。
从心底里讲,他虽然瞧不上田敦异,但也没有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心思。
他之所以听从吴昌时的话,只不过是他代表着周延儒,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知道朝中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田敦异,另一派以周延儒为首,处处与田敦异为敌。
他虽然为政清廉,但也深知官场之道。
在这场官场斗争之中,最好别把自己卷进去。
但周延儒却派了吴昌时来给自己做幕僚,自己也只能暂时站在周延儒一边。
至少有吴昌时在登州,朝野上下也都会认为自己是周延儒的人。
因此他从不主动做些什么,一切都听从吴昌时的意思。
如果事成,在周延儒那边便是自己的功劳。
如果事败,那都是吴昌时的责任。
甚至最坏的情况,周延儒倒了,那他就会说是受周延儒的胁迫。
无论哪种情况,能不能赚到不说,至少自己不赔。
至于登莱巡抚的位置,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金贵,田敦异想要,给他就是。
他甚至巴不得赶紧离开登莱这个火坑,去江南任个闲职。
反民四起,自己手里的这些军队能守城已属不易,哪里还能出兵平叛,把被辽匪攻占的莱阳、海阳、乳山夺回来?
登莱巡抚又担着给辽东运送军粮的职责,如今田园荒芜,百姓要么做了流民,要么成了大户们的佃户。
他好说歹说,费尽心思,才能筹得自家军队的军粮,还被各级军官私吞了不少,又能为辽东运送几何?
为此他也没少被兵部发文斥责,他也只能上疏请罪,甚至屡次请辞。
免得自己像其他巡抚总督一样,被崇祯摘了脑袋。
田敦异想要,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他呢。
至于吴昌时,处处以登莱巡抚的位置来劝说曾樱,让他与田敦异为敌,曾樱也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头,捧个场。
好,我被你说服了,干吧。
成了是我的功劳,败了就把责任推给你和周延儒。
曾樱看吴昌时被吊在半空,也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
“太过分了,竟如此羞辱朝廷命——”
他本想说羞辱朝廷命官,但一想到吴昌时已经被扒了官服,于是连忙改口。
“羞辱读书人!”
众兵士也义愤填膺,纷纷请战。
“军门,莱州城守军欺人太甚,请军门下令攻城!”
“对,攻下莱州城,宰了那群鸟人。”
曾樱摇摇手道:“攻打官军驻守的城池,你们想当叛匪不成?”
“快去打造木梯,把吴先生解救下来。”
众兵士愤愤不平,也只得答应。
“是!”
······
就在曾樱等待之时,却见周边乌压压地来了很多百姓。
他们手里皆举着农具,嘴里不断叫骂着,气势汹汹地朝众人涌来。
亲兵们连忙列阵,将曾樱护在中间。
很快百姓们便涌到他们周围,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这群走狗,滚回登州去!”
“想夺走莱州城,我们绝不答应!”
“不答应!”
曾樱麾下千总连忙怒喝:“你们这群刁民,可知这是何人?”
“这是登莱巡抚曾军门,是你们的父母官。”
“你们竟敢围住父母官,不想活了不成?!”
百姓为首者回声呛道:“父母官?狗脚父母官!”
“田总兵才是我们的父母官!”
“总兵刚给我们分了田地,你们就想夺回去。”
“他前脚去解救其他城池百姓,你们后脚就来夺莱州城,我们不答应!”
“对,不答应!”
“滚回去,都滚回去!”
曾樱看着围着他们的村民,为首者都五大三粗,举手投足哪里像个村民,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兵士。
他马上意识到,这定是田敦异派来假扮的。
难道他已经回到了莱州城?
亲兵千总向曾樱请示道:“军门,这群刁民如此无法无天,干脆杀了他们!”
杀一群百姓,对这些亲兵来讲并不算什么大事。
被百姓围在中间,那才是丢了面子的大事。
等回到登州,还怎么在其他官军面前做人?
曾樱忙阻止道:“不可!”
他知道,如果田敦异真的已回到莱州,他这里一开杀戒,田敦异绝对会挥兵前来。
就打着保护百姓的名义,和自己对垒,甚至直接开打。
到时自己既不占理,也不一定打得过,又何必呢?
“严令各小旗,守住阵型,不得伤了百姓!”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叫骂着,挥着手里的农具不断砸着官军的盾牌。
更有百姓将烂菜叶,臭鸡蛋不断地扔向他们,好在并砸不到曾樱和两名千总。
不知谁喊了一句:“乡亲们,你们看城门前吊着的那个人了吗?定是他怂恿登州官军前来夺莱州城的,我们去砸他!”
“走,我们去砸他!”
顿时分出一部分百姓,奔跑地冲向城门旁边,一边叫骂着,一边将手里的烂菜叶和臭鸡蛋,不断地扔向困在箩筐里的吴昌时。
吴昌时知道自己中了请君入瓮,上屋抽梯之计,被困在半空,下也下不来,上也上不去。
他只得盘腿坐好,闭着眼睛,默默忍受着百姓们的打砸。
城墙上守兵也及时出现,好言劝说着城下的百姓。
“哎,别砸了,这可是前侍郎,以前可是当官的!”
“虽然听说他是卢继祖的舅舅,但你们和卢继祖的仇,也不能找他报啊!”
众百姓一听,什么,他是卢继祖的舅舅。
砸,给我狠狠地砸!
守兵们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们都给我理智一点,那个谁,你小点劲,都给老子扔到城墙上来了。”
“扔菜叶扔鸡蛋就算了,不许扔马粪啊!”
在外围的百姓一听,对,还有马粪。
于是跑到路上和路两边,开始搜集马粪牛粪,挤到前面,扔向吴昌时。
守兵怒道:“你们这群刁民,不让你们扔,你们非得扔,你们给我等着。”
“前侍郎大人,你别着急,我们这就帮你!”
不多时,守兵们便提来几桶泔水,掺了一些金汁。
“给我泼他们!”
哗哗——
泔水全都倒在了吴昌时的头上,淅淅沥沥地从箩筐底部流了下去。
百姓们见状,慌忙闪开,围成了一个半圆,但手里不停,仍旧砸着吴昌时。
守兵喝道:“混蛋,你们怎么泼的?是泼百姓,不是泼前侍郎大人。”
“把桶给我!”
哗——
又一桶泔水浇到了吴昌时头上。
那守兵悻悻道:“看来是不好泼。”
“算了,你们看着泼吧,就当帮前侍郎大人洗洗身子了。”
于是,城墙边上,出现了莱州城千百年来没出现过的奇异一幕。
百姓们纷纷往上扔着菜叶鸡蛋和马粪,守兵们往下一桶桶地泼着泔水。
但无一例外,全都招呼到了吴昌时的头上。
吴昌时仍旧闭目坐着,两颊的咬肌紧紧绷着。
奇耻大辱啊!
自出生以来,他就没有受过如此大辱。
田敦异在实时地图里看了好久,脸上的坏笑一刻没停,越看越乐。
他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不然曾樱一个忍不住,真的伤了百姓,那就不好了。
他命令骑兵全部上马,从石桥渡过掖水,向莱州城东门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