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变故
家里的两个女人都怀孕了，在那个年代，婆媳同时有孕也不算稀奇事儿。毕竟奶奶才四十多岁，她的预产期是三月末，妈妈的预产期大约是八月，那时都是按农历时间算的。奶奶虽然清瘦，但也眉清目秀，身材高挑。她是远嫁，娘家远在千里之外，也是穷苦人家。奶奶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属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那种，性格也温和，一切逆来顺受，没有自我，爷爷就是她的天，一切都是爷爷说了算。爷爷也是命苦之人，他的母亲刚生下他不长时间，还没断奶，就撒手人寰，撇下了他和哥哥，一个嗷嗷待乳，一个刚刚四岁。据说人已经咽气了，当时的爷爷还爬到她的母亲身上去吃奶。之后爷爷的父亲又再娶，那个年代，爷爷能够活下来也实属不易。虽说爷爷年轻时不着调，但自从结了婚以后也算是浪子回头，虽然有点儿懒，但也知道赚钱养家。但是受封建思想的影响，他对奶奶总是粗枝大叶，不是很体贴。但奶奶认命，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倒也相安无事。
有了房子，一家人都干劲儿十足，日子一点点的有了起色。慢慢地房子也装饰好了，谈不上装修，就是用彩纸和报纸糊了顶棚贴了墙，桌子板凳等生活用品慢慢的都置办齐了，在两个女人的操持下，家里干净整洁，一家人都精神焕发。爷爷在外打工时，在那户人家学会了织布。有了闲钱，爷爷也买了一台织布机，在农闲得空时，爷爷织布，奶奶纺线。不仅能保证全家人的用布需求，还能换些零用钱。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孕妇的肚子越来越大，奶奶将要临产。农历三月二十七这天，生产队晚上要放电影，大家都很兴奋，都早早的吃完晚饭，拎着小板凳，去抢占一个最佳观影位置。那时候放电影，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来看。奶奶即将临盆，怕人多挤着，以防不测就留在家里。妈妈的身孕也五个月左右了，那天，妈妈本来挺兴奋的，也准备去看电影。可是到了晚上，妈妈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心烦意躁的，总感觉心神不定，还有点儿犯懒，就不想去看电影了，吃完晚饭便早早地躺下了。二叔和三叔还是小孩子天性，早就去现场了。爸爸看妈妈躺下睡着了，也迫不及待地去了。爷爷看奶奶没有异样，心里想着儿媳妇在家，今天的电影又是他心心念念的《铁道游击队》，没忍住也跑去看电影了。晚上，家里就剩下两个孕妇，新盖的房子中间那间房是厨房，东面两间是爷爷奶奶住在外面那间，二叔三叔住在里屋。爸爸和妈妈住在西屋外间，西面里屋放杂物，相当于仓房。妈妈在西屋炕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隐隐约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迷迷糊糊的以为是自己做梦，突然一个机灵，忽的一下从炕上坐起来，不对，难道是婆婆生了？妈妈赶紧下地，跑到奶奶屋里，看见奶奶正躺在地上，身底下还铺了一块塑料，已被血染红，孩子已经生了，被奶奶放在炕上。“妈，你怎么了？要生了怎么不喊我？”妈妈没见过这场景，当时吓坏了。奶奶听见喊声，虚弱的身子动了动，缓缓的睁开眼睛，说:“看你睡着了，就没好意思喊你。”“你咋在地上躺着，怎么不上炕呀？”妈妈几乎是带着哭腔，边说边吃力地把奶奶扶到了炕上躺好。奶奶断断续续地告诉妈妈，和儿媳妇同时有孕，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快要生了的时候，害怕把她和爷爷仅有的一床被弄脏了，就在地上铺了一块塑料，在地上生，还时不时的拿镜子照一照，孩子露没露头儿。所幸的是孩子很快就生下来了……母亲越听越震惊，赶紧出去找爷爷和爸爸。半个小时左右，爷爷和爸爸回来了，此时的奶奶已经怎么都叫不醒了，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还有孩子嗷嗷地哭声。看到奶奶身体下面那摊血，全家人都慌了神，爸爸和爷爷飞奔去生产队里赶了辆1马车回来，二叔和三叔去请屯子里的赤脚医生，妈妈在家收拾奶奶的衣服，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送奶奶去医院。离医院有二十多里路，马车最快也得一个小时能到。在奶奶被抬上车的时候，赤脚医生说:“一定要快点儿，不然就抢救不过来了。”爸爸、二叔和爷爷三人跳上马车，扬起鞭子，马车疾驰而去。刚生下的孩子还在嗷嗷大哭，家里也没有她能吃的东西，于是妈妈又找来屯子里有吃奶孩子的女人，给孩子喂了奶。看着睡去的孩子，妈妈百感交集，惶恐不安，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又担心婆婆，妈妈也有些体力不支，三叔扶着她躺下，休息一会儿，缓一缓。
妈妈刚躺下不久，听到大街上一阵嘈杂声，还有马车的声音，连忙爬起来透过玻璃一看，爷爷和爸爸他们回来了。慌忙下地跑了出去，“妈怎么样了？”妈妈急切地问爸爸。只见爸爸和二叔两眼通红，瞬间又泪如雨下，“嫂子，妈死了！”二叔扑到嫂子怀里失声痛苦。妈妈闻声不由得打了个趔趄，差点儿坐到地上，多亏站在旁边的爸爸扶了一把……
许久，哭声小了些，还是爷爷先发话:“人死不能复生，哭不回来了，办丧事吧！”奶奶是远嫁，娘家远在千里之外的黑龙江，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没有电话和手机，距离远的话就写信，距离近就找人捎个信儿。这两种方法对于通知奶奶的娘家人来说都不可行。写信，一干多公里，再加上冬天大雪封山，也许得一个多月才能到。找人捎信儿更不现实，经济不允许不说，就是有钱交通也不发达，再加上天寒地冻，来回也得个把月。反复商议最后决定不通知奶奶的娘家了，等丧事过后再写信告诉吧。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解决，那就是奶奶刚生下的孩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