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今日又是山野尽头吻落日，余霞与心绪齐飞。

陈炼叼着根野草，虽然他已经五十四了，但内心少年依旧，右手提刀，左手执花，一朵白花，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准备在看最后一眼晚霞就转身回家献给妻子。

他斜伫在山峰的山坡上，与地面成一定的夹角，一同随着山海映入了这幅自然造景的鬼斧神工中了，而他自己却没发觉。

就这样，日子无暇地过着，时间不自觉地从发间，眼间，指尖溜走，几年的时光就这么偷偷摸摸地流走了。

时值崇祯十三年，辽西之地的弩终究没有绷住，射向了火药桶，国界线战火连天，硝烟弥漫不绝，血肉纷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如此，陈炼本该无法闻知此事，可是不巧的是，他刚好在战争爆发的第一天上村去采购东西，不想听到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转而急奔回家，在竹简上写着——此去赴国难，无悔埋骨香，只愧于汝等与二稚子，憾不能见二子之成长与未来，托二子与爱妻汝，尽可加罪与吾，吾一概纳下。稼轩留。（没错，陈炼字稼轩，他在田中提刀上马赴战场正好应了这个字，也无愧于他心中的英雄——辛弃疾）

于是，他就这么悄悄走了，只带走了秋刀，来的时候武器中只带秋刀，走的时候，身上之物唯剩秋刀。他早就视秋刀重于自己的生命了。

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地慷慨凛然，头也不回地赴沙场。

星夜斗转的移速好似都没有他的孤马飞腾一半快，星河银带好似夜幕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的暗影。月也是孤独的，跑一下就撇头看着陈炼飞驰一刻钟。陈炼不是孤单的，至少他心中不是这样的，因为他毕竟在国境内，这是自己的土地，没有什么比踏在家国的黄土之上心中踏实了。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加入军队的时候，他用了一套在在马上连夜奔驰的时候就想好的说辞忽悠了军官，让他相信自己是平民百姓，参军前就是一个放牛人。让他感到紧张的是，他所在的这一支人马中，头儿竟然是自己一生挚友——王清——他还是那么的爱笑，老远都能听到他那爽朗的哈哈大笑，捧腹的那种。

陈炼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不对，是不与他见面吧，不能让他在战斗的时候心心念念自己的安危以至于分神遇难，就这样了……

崇祯十四年七月，陈炼随军踏出国界线，这是他第二次踏出国界线，这次他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无论是死是活。

陈炼化名陈弃疾，没有人起疑心。

此战主将乃洪承畴，而此战的目的就是解围锦州，击退清军。

十三万明军浩浩汤汤地到来，却不知他们正在浩浩汤汤地步入死亡。

八月初八的清晨，天色微明，正在帐营里酣睡的陈炼被帐外急促的，在周围连成一环的号角声所惊醒。

他慌忙地摸起放在头边地上的秋刀，掀开帐帘，天际边是金黄色的早霞光，绚烂无比，可是没有多一秒的犹豫，他反手就是一刀斩下了从侧边冲锋过来的铁骑的马头，马身旋即倒地，马上的人直接飞起，重摔在地而亡。没错，清军偷袭到军营了，可惜他不能欣赏这番美景了，虽然已经在山里看了好几年了，但是他根本看不够，也多亏了山居生活，让他参悟了人生与自然间的本质关系，超越了世间的束缚，上升到了缥缈的虚无界地了。

眼前是昏美迷幻的晨景，掺杂着四溅的血光和暴溢出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如此地梦幻，迷离般地动静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