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既然朝廷是腐败的，是奸人的天地，与其继续替奸恶办事，那还不如一走了之。这是陈炼杀掉提督之前的念想，杀掉之后，便想——杀掉小奸人还好，可是这人是皇上亲信心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想到这里，陈炼赶紧举家连夜逃离紫禁城。

他们所到的地方叫做隐县，四面环山，山清水秀，人迹罕至，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一路上杨子怡诚惶诚恐地盯着身前策马奔腾的丈夫看，一面担忧着追杀，一面又担忧着未来的生活和孩子的未来，但她却一言不发，因为她坚信这是丈夫在当下情况做出的最好的抉择了。

刚安定好妻子儿女，陈炼就在小茅草屋周遭围起了依照锦衣卫圈式的陷阱改造的防卫陷阱——他在屋顶茅草堆里埋了八架诸葛连弩，用细线连着，向八个方向发散，细线的另一端是踩踏装置，埋在黄土之下，一触即发。这还不够，他还在八个方向的旁边两侧埋了另外一套踩踏触发装置，暗器则是踩踏装置上的尖刺铁钳，一旦有人踩到上面，人的脚不仅会被铁钳刺入，还会被禁锢在原地，因为铁钳的下端深埋地下三尺。最后一道保险就是放在这个小茅草屋唯一的门的正前面的木板上的正中心，这个正中心一踩上去就会掉落，让来犯者踩个大窟窿。哦，对了，陈炼在第二天又在屋顶掏空了几处茅草堆下的瓦砖，跟最后一道保险一个道理，而且结果不就是把脚拔出来那么简单了，是直接整个身体掉下来，摔个满怀。

安置完陷阱后，陈炼再三细心耐烦地教妻子儿女识别陷阱的落脚点，千万不要被误杀了。

刚开始的那几天，不是环境让他不适应，而是这一切转变的太快让他难以反应过来，以至头几天他走路踉踉跄跄，一摇一晃，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喝口水都要喝一刻钟，手还不住地紧握杯柄抖动，水都快要被摇着沸腾蒸发了。陈炼头三天只喝水，饭也不吃，话也不讲一句，整天就沉陷在自己的一种四十年功成名就，转头一眼空的无尽痛悲循环漩涡中，两条眉毛就没分开过。

待到他缓过神来，都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了，他发觉自己正坐在木门槛上，靠在木门框上，眼前是无限凄美的黄光从巨阳渲洒出在巨阳两旁，形成了一条波浪状的金黄带的美景。这三天也真是一场梦啊。他如是感叹道。因为这三天他都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将自己的意识封锁在脑海中，用每个生物的具有的本能操纵着身体。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想就此一跃而起，直奔绝美的天际，与之融为一体，可是想到就算他的人生已就如此了，他的家人还没有后，马上抽起秋刀（离京时，他只带走了秋刀），弹射起步，赶往附近的四周巡逻。

身后是，黄昏，饭菜香，叫唤声，笑脸，期待与期许。

也就是这三天，陈炼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重要的不是功成身退到善终，而是为之追逐的过程。何况他还当过百户，千户。无憾了。至少他最后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