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天,胡轩涛踅摸了个理由,和父母打过招呼后直奔徐州城。
在徐州城北车道口,胡轩涛找到先时的老部下,眼下在李明扬手下任营长的戴清。1933年胡轩涛担任营长时,戴清是他所在营的连长。当时,两人私交甚笃,但外人很难看得出来。戴清性格温和,遇事冷静,就因为如此,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在平时训练和生活中,一连连长是个兵痞,作风蛮横霸道,戴清因琐事与他发生过争执。之后,这个连长对戴清心存芥蒂,甚至公然殴打戴清及其手下。该营参谋和一连连长是安徽金寨老乡,二人互相勾连,处处打压戴清,戴清的日子就变得愈发艰难。一次,因为伙食分配不公,一连连长竟然把戴清手下士兵胳膊打骨折。事情闹到胡轩涛那里,胡轩涛经过一番调查,打了一连连长二十军棍,又将其职务降为排长。营参谋将此事上报到团部,团长还算明事理,把营参谋换到了其他地方,此事才算压了下来。没多久,一连连长就跟着营参谋走了。
在戴清住处,每人一支烟一杯茶,促膝交谈。
“老弟啊,真没想到世道会乱成现在这样子!离开军营后,我到了济南政府部门谋生,里面的人结党营私,贪腐成风,我仅仅是不想同流合污,或者说为了洁身自保,竟也遭到排挤打压,一气之下回到了老家。但想不到的是,日本人又把战火烧到了家门口,感觉哪儿都没有自己的栖身之地,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十分迷茫。”胡轩涛感慨地说道。
戴清看着满脸愁云的老营长,明白他内心的迷茫与痛苦,安慰道:“老大哥,不管这世道变成啥样,日子得过啊。你说的也是实情,现在日军已攻陷了济南,今后可能还有大仗要打。前些日子李宗仁长官来到了徐州,我们这两个团会不会被拉过去,谁也说不准。”
“老弟,你在李专员李司令手下有些时间了,我想听听你对他的看法。”胡轩涛直接切入正题。
戴清不假思索地说:“李司令是国民政府的老人头,以我的观察,他为人比较正直,不像某些国府官员,只知道一味地溜须拍马。早在国共合作时期,他的立场一直就比较中立,帮助过共产党。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后来仕途不是太顺。不管怎么说,由于他资格老,大家都很抬举,就连蒋委员长对他也比较尊重。眼下日本人就要来了,前几天我们开会时,他明确要求大家积极抗日,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看来他还是很有民族气节的。”
“我有个想法,还需要你帮我出出主意。”
“有话尽管说,咱俩也算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了。”
“徐州的位置极为重要,这一点日本鬼子不可能不知道,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打到这里。小鬼子来了,我们不能伸出脖子,让他们用东洋刀舒舒服服地砍不是?春节前后,我组建了一支民间队伍,现在已经有了两百人马,但目前最大的难题是手上没枪。我想,能不能把这支队伍交到李司令那里,大家一起打鬼子,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所以想请你引荐一下。我们的人马可以听从李专员李司令指挥,只要是打鬼子,名分并不重要。”
戴清眼前一亮:“这没啥问题呀,这也是李司令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呢!”
胡轩涛摆摆手,笑着说:“人家可是蒋委员长亲授的地方大员,我现在也就是一社会闲人,只是想为家乡为国家做点事,不想受外族欺辱。今天找你,就这件事。另外,你和他沟通时,要注意拿捏分寸,千万不能让他有过多的顾虑。”
“就传个话,老营长不用这么客气,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你在这住上两天,吃住我都安排好,安心等回信吧。最近形势紧,我就不天天陪你了。”说完,戴清叫来卫兵,叮嘱一番,胡轩涛跟着卫兵进了附近一家旅馆。
傍晚时分,卫兵来到旅馆,交给胡轩涛一封信和一个颇为沉重的手提箱就匆匆走了。胡轩涛赶紧拆开信封。
弟清谨上
读完信,胡轩涛赶紧打开手提箱,眼睛顿时放光。箱子内摆放着两把崭新的二十响手枪和一把美国M1911制式手枪,还有上百发子弹。美国M1911制式手枪,胡轩涛在部队时曾有一把,离开部队时上交了。见到这把手枪,他宛若见到久违的老友,紧紧地攥在手里,久久不肯松开。
没有停留,胡轩涛拎着手提箱就离开了旅馆,连夜回到了柳泉镇家中。前脚刚进家门,父亲就叫住了他:“轩涛,你不在家好好待着,干吗去了?”
“爹,我去徐州了,我不得把铭君、铭亮和小玲子安排好吗?两个孩子都到上学年龄了。”胡轩涛回答说。
父亲接着问:“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妥了。”
“嗯嗯”两声后,父亲提高了嗓门:“轩涛,你大了,也成家了,我不好对你要求什么,前两天小宇闹着要离家到外面谋生,家里这么一大摊子,你们弟兄两个都不管,我和你娘咋弄?小宇那里,你和他商量过没有?我说啥话,他就是油盐不进,你这当哥的咋当的,该不会是你撺掇的吧?”
“爹,不是,小宇大学毕业了,学的专业和家里的营生不是一回事儿,如果他能到政府里谋个一官半职,这不是对家里也有帮助吗?再说家里不是有林生哥照应吗?您放心,家里有什么大事,我们弟兄俩还能不回来?爹,你就别操这个心了。”胡轩涛搀着父亲的胳膊笑着解释。
听轩涛说完,父亲的火气消了一半,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我和你娘年纪都大了,祖辈给你们积攒这么大的家业,希望你们能继承下去。你这个当哥的一出去就是好几年,小的也不省事,没有一点打理家里生意的想法。现在,你大姐走了,我和你娘心里空荡荡的。俺俩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拦不着,但心里总是不踏实呀。”
胡轩涛知道,父母一向通情达理,对三个孩子也非常理解。两位老人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自家的三个孩子能接过祖辈留下的产业,继续胡家的生意。但是这些年,一直是大姐在帮助家里打点生意,现在大姐走了,父母强烈希望他与轩宇能担起这个担子。
胡轩涛为父亲续上热水,自己也倒上一杯,挨着父亲坐下来:“爹,现在我还没找到吃粮饷的位置,就是找到了也不会离家太远,可能我会去徐州城,离咱这儿也就三四十里,您一句话我不就回来了吗?小宇读的书比我多,您更不能把他捆在家里,这样会耽误他的前程啊,明天我就去找他。”
“那个小兔崽子,整天不着家,你到哪儿去找他?”父亲的脸又阴沉了下来。
“没事,我能找到他。”胡轩涛赶紧解围。
“你能找到他?”父亲一脸疑惑,“该不会你们中间有什么小九九吧。”
“哈哈哈,”胡轩涛笑了起来,“爹,您看看您说的啥话呀,我们跑再远,绳子还不是在您手心里攥着嘛。”
“滚一边去!一脸赖皮样儿。”父亲起身朝里屋走去,身后撂下一句话,“找到他,让他立马给我滚回来。”
“管。爹,您早点休息吧。”目送父亲进屋后,胡轩涛赶紧溜进了西屋。
按照兄弟两个之前约定的联络地点,胡轩涛手拎箱子,只身一人来到青山泉。这里,有轩宇在贾汪上中学时的一要好同学。这位同学家在集镇十字路口开有一农具杂货铺,以制作售卖铁制农具为主。几代人一直守着这个铺面,在镇上口碑不错,人缘也好,胡轩涛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铺面。
刚过完春节,天寒地冻,地里的农活还不算忙,铺子里生意也清淡,胡轩涛循着“叮叮当当”的声响来到铺门前。门口蹲着一位老汉,年纪约莫六十上下,正在收拾铺内地上的杂物。胡轩涛低头钻进门里,问道:“大叔,于顶在吗?”
老人回过身,抬头看了一眼胡轩涛,站起反问:“你是……”
“我是轩宇的大哥。”胡轩涛答道。
老人的脸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随手拽过搭在货架上的一块破抹布,边擦手边笑着说:“你是轩涛吧,小顶是俺家老小,来来来,坐!”老人拖过小木凳,放在胡轩涛前面,边倒开水边说:“小顶和轩宇最近也不知忙些啥,两个人就像俩耗子,只要一回来,就得拿点东西走,他们又不干农活,天天倒腾些斧头和铁板,轩宇这小子拿一样东西就付一样东西的钱。嘿嘿,你叔这里还缺他那仨瓜俩枣?”
胡轩涛接过热水,接着问道:“大叔,他们现在人在哪儿?家里有事,要我来找小宇。”
“你往东出了集镇,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河,河西是一片杨树林,林子里有两间破房子,是我原来的打铁棚。前几天他们把里面拾掇了一番,还算干净。你去那儿找,就一里多地。今天铺里有人上门,一时离不开,我就不陪你去了。等你们回来,晌午饭就在这里吃吧。”老人热情地招呼胡轩涛。
胡轩涛摆摆手:“大叔,你忙吧,吃饭就不必了,家里还有事。”
胡轩涛按照老人指点的方向出了集镇,很快就到了树林边。他刚走近树林,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吵闹声。胡轩涛心里一惊,循着声音小跑过去,看到房子前面的空地上,二三十个年轻人正围成一圈。人群中央,躺着三个人,不住地发出呻吟声,其中两个脸上满是血污。胡轩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见弟弟轩宇正在劝说众人,伸出双臂阻拦大伙殴打躺在地上的人。但轩宇终究势单力薄,三人不时遭受拳脚之苦。周围的人手指着躺在地上的人肆意谩骂,甚至有人提议把三个人扔进河里喂鳖。不但如此,附近的村民闻声还在陆续往这里赶来。
胡轩涛没有犹豫,大步上前喝道:“都给我住手!”大家把目光都投向胡轩涛,其中一人怒气冲冲地问道:“你谁啊?咸吃萝卜淡操心,想找事是吧?”
轩宇喊了一声:“大哥,你咋来了?”随着这一声叫,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咋回事?人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胡轩涛问。
“这三个是北边峄县人,昨晚在镇上偷东西被逮到了,所以……”轩宇回答。
“偷什么东西?”胡轩涛接着问道。
“到人家灶台偷大饼和咸菜疙瘩吃,我们这里多少年都没出过贼啦。他们这一搞,还不乱套了,搞得整个集镇上都人心惶惶的。”有人站出来控诉。
胡轩涛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个人,个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目光中充满着惊惧,急忙上前两步,把三个人扶起坐在地上,转身对弟弟说:“你去集镇上给他们买点热菜热饭,再带回几块大饼,快去!”轩宇带上一个年轻人,转身离开,朝镇上走去。
人群里有个大个子不乐意了,冲着胡轩涛说:“他们偷东西,你还这样,那以后我们这里咋办?还不乱套了!再说,你凭什么再给他们买东西吃,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对待小偷,要么断条腿,要么折个膀子。”
胡轩涛径直走到大个子面前,眼睛瞪得滚圆,手指三人说:“就是当贼,也得看看偷些啥!他们为什么不偷金不偷银,不偷鸡不偷鸭,专偷吃的喝的?你来解释解释!”接着他的胳膊在人群前面一挥,高声说:“这还不是饿的?不知大家听说没有,山东现在都快被日本鬼子占完了。鬼子都是畜生,有他们在,咱老百姓的日子能好过吗?过不了多久,鬼子就会到咱这地方来了,我敢说,他们三个年龄也不算大,还不是被逼逃难来了吗?就偷口吃的,你们就这样,那鬼子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有这股子劲,应该朝小鬼子身上使啊,当亡国奴的日子不好过,你们还是手下留情吧!”
胡轩涛的一席话,让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大个子年轻人瞬间低下了头,围观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不料此时一个矮个子年轻人高声说:“散喽,反正也没偷咱媳妇。”一听这话,人群里发了一阵嘻嘻哈哈的坏笑声。
“谁说的谁站住!”胡轩涛气得脸涨得通红,“如果鬼子来了,只是偷你媳妇吗?恐怕咱们所有人家里的姊妹都要遭殃!”话音刚落,旁边有人也跟着开骂:“鬼子比豺狼还狠,恐怕偷你媳妇之前,你的脑袋早被他们打成傻球了。”
人群顿时寂静无声。
散开的人走远了,剩下的几个年轻人也不再对偷东西的三个人怒目而视。不多久,轩宇他们带着一只竹篮子回来了,竹篮里面装着几碗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汤水。胡轩涛从篮子里端出饭菜,拿出筷子,招呼三人:“趁热吃吧,估计你们也是饿坏了,要不然谁会干这偷偷摸摸的事啊?”听完胡轩涛的话,三人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轩宇将轩涛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大哥,你咋来了?”
轩涛说:“咱爹让我来找你,其实我也是以这个借口出来的。”他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问:“小宇,这几个人是?”
“噢,他们就是我发展的队员。”轩宇朝大家喊了一声,“喂,小顶,你们几个来一下。”
众人聚拢了过来,轩宇介绍说:“这是我大哥,他的情况我已经介绍过了。”几个人和胡轩涛打过招呼,轩宇对大家说:“进屋,到里面说话。”
进了屋,轩宇逐一介绍于顶、袁江、胡志祥等十几个人与轩涛认识。这些人都是轩宇的中学同学,有的习武,有的经商,大多务农。大家围着桌子坐定,胡轩涛把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箱子,亮出三把二十响德国造快慢机,惊得每个人的眼睛瞪得滚圆。胡轩涛双目炯炯,环视众人一阵后,正欲说话,三个刚刚吃完饭菜的人走进了屋里。
胡轩涛目光转向三人,发现三人与前面躺在地上呻吟时的样子迥然有别,脸上的血污已经抹去,气色比先前活泛不少,眼神里也多了些亮光。胡轩涛心想,这简简单单的饭菜作用真是神奇!三人走近胡轩涛,双手抱拳,“扑通”单膝跪地。
“这位大哥,今天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从大哥的言语举止之中,就知道你是仁义之人。如果大哥这有吃饭的地方,俺弟兄仨愿意留下来,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反悔!”三人中年龄稍长的一位大声说道。
胡轩涛赶紧上前俯身搀起三人,长叹一口气后说道:“三位兄弟,看来你们仨还是有血性的,我自己也是身处乱世,至今一事无成,眼下国难当头,想换个活法,为打鬼子保家乡出点力!不知几位兄弟愿不愿意一块干?”
年长者回答道:“俺叫张宏建,他俩叫宏峰、宏彪,是俺本家叔伯兄弟。如大哥不嫌弃,俺仨愿鞍前马后,跟着大哥流血流汗。”
“兄弟千万别这么说,打鬼子保家乡得靠大家一起干!”胡轩涛笑着说。
“胡大哥,鬼子占了俺老家,俺无法活命,流落此地已经好多天,今天幸亏有大哥这样的好人出手相救。从胡大哥说的话做的事,俺知道大哥不是普通人。俺弟兄仨一路走来,一直想找到参军打鬼子的机会。胡大哥如能答应收下俺仨人,俺们就一个心愿:跟狗日的日本鬼子到底!”
面对三个仗义男儿,胡轩涛顿觉血脉偾张。他双手抱拳,爽快地说:“管!那我们今天起就以兄弟相待,往后大家同生死共患难!”
三人再次单膝跪地,抱拳致谢。
众人围在一起,胡轩涛的目光扫视一圈,此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昂起头,激动而坚定地说:“大家是小宇的故交,还有三位新来的朋友,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既不是桃园结义,也不是水泊梁山好汉聚义。现在,我们面对的有家恨,更多的是国仇。九一八事变后,日本鬼子占了我们东北全境,去年卢沟桥事变后,又占了我们华北大片国土,现在上海、南京也沦陷了。北边来的日本鬼子还在一直往南,要打通津浦铁路全线,把华北和华中连成一片,一旦鬼子的计划得逞,那我们这里必将是敌我决战的战场。大家可能不知道,目前两路日军已经从潍县、济宁南下,逼近临沂和滕县,很可能过一阵子,就会到咱这里。大敌当前,咱怎么办?是个憨熊,就等着死!是条汉子,就起来跟鬼子!他奶奶的,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口大的疤!”
胡轩涛的话,如划破长夜的闪电,一群热血青年的心田被瞬间点亮。
“日本人从东北,到华北,现在又到了中原,今后,一定还会到咱们国家南边。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一步步灭掉我们国家,让我们个个跪在地上,当奴才走狗!没有了国,哪里还会有家?是条汉子的,就跟着我们兄弟俩和他们!人就是死了,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胡轩宇的话,如枪口射出的一串子弹,粒粒打进一群热血青年的胸膛。
热血青年的胸膛,挺得更高了。
胡轩涛拍了拍轩宇的肩膀,接着说道:“在柳泉,我和轩宇已经组织了近两百人,但还不够,还要组织更多的人,参加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倘若千千万万的中国百姓都能组织起来,我们就能保住国家,保住家乡,保住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的性命!”
胡轩涛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年轻人个个心潮澎湃,有的攥紧了拳头,有的瞪大了双眼,有的额头上青筋暴涨。轩宇扶正眼镜,接过哥哥的话茬,慷慨激昂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我们先从几把枪开始,把队伍拉起来,后面会主动去联系其他抗日队伍,甚至去联系政府,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还有一把枪,还有一粒弹,还有一口气,就要和小日本,数典忘祖的奴才走狗,我们绝不做!大伙有这个骨气没有?”
“有!”
“说吧,咋,我跟着去!”
“他奶奶个熊,谁敢搅和咱的日子,咱就和他拼到底!”
“和鬼子!死他个狗日的!”
“快教会我们打枪吧!打死那些龟孙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