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道德的沙地

在“天穹”之上，与往常一样，停泊了形色各异的船舰，星联的官员们向着大厅蜂拥而入，随之而来的记者和外交大使，也七嘴八舌地站在排队的队伍里交流。根据他们收到的情报显示，一个自称是约翰的人类，说自己掌握了所有，可以被他认知的知识。

星联的大厅内坐满了人，到处乱窜的摄像仪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接着，一位官员升上了发言台，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讲话，“各位媒体朋友，你们好，我是今天的新闻发言人，克莱恩，我谨代表星联秘书长主持今天这次的新闻发言，请各位畅所欲言，在我职责之内的问题，我都会解答。”

没等话尾落下，下面的记者就开始吵嚷起来，连带着一片的警卫机器人都发出了警告，等到喧嚣落下，新闻发布才又继续。

一位虫族外交官被随机点到，只见他测试了一下话筒，“卡卡……卡卡……”众人听到都有些发怵。

接着就听到他叽里咕噜地开始发言，“女王陛下的问题有三个：

1、自称约翰的人类存在吗，他的话可信吗？

2、星联对此事的态度如何，约翰是个骗子吗？

3、如果有人追随约翰，那么星联会把他视为敌人吗？”

“我想，这应该是五个问题吧，不过，没关系，我都会一一解答的。”克莱恩有些颤抖着打开了提词器，文稿早已经准备好，他只需要照着念就好了。“第一个问题，关于约翰。据SKP基金会近期的科考记录显示，自称为约翰的人类，确实参与了附近宜居卫星的调查。”

“第二个问题，关于他的话。”说到这里，克莱恩顿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下去。“SKP基金会太阳号科考船传回来的科考记录显示，那里没有发生任何人员伤亡，科考记录也没法证明他的话。”

“第三个问题，星联对于任何威胁银河系安全和平的个人及组织的态度，一贯是严肃和谨慎的。”

“第四个问题，星联在此敬告各位银河系的朋友们，请不要轻易相信星际网上的蛊惑或煽动性的发言。”

“第五个问题，也是前面就提到的，不要轻易相信星际网上的煽动性发言，发言中附带的坐标有陷阱的可能性，星联不对贸然航行的行为负责，约翰的事子虚乌有的可能性很大，请不要轻易冒险。”说完，克莱恩深深地松了口气，这些问题可真是烦人。

“没有正面回答，女王大人不满，请重新回答。”那位虫族外交官说道。

“您的发言机会已用完，请保持安静。”一道电子声音响起，两半透明圆顶把虫族外交官包了起来，阻住了他的提问，任由他在球内拳打脚踢，也没有半点声音流出球外。

“好了，下一位。”克莱恩说道。

“您好，我是黑目族代表。我的问题是，约翰并不是星联特区的居民，而是一个伪造的身份，据星联刑侦科的调查，此人原是人类一方的驻外官员，名叫约拿，在近期被不明势力的暗杀中失踪。请问确有此事吗？”一位黑色眼睛的短吻鳄鱼人问道。

“星联并没有收到关于约翰的刑侦报告，这件事有待进一步的确认。”克莱恩回复道。

“下一位，有请。”克莱恩直接点了按钮，似乎他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你好，我是野哨族的代表，我的问题是，听说星联通过的第9117181950号决议中，对人类军队和领土接管一事，有伪造藐视人权的证据的嫌疑，还有，第三军的尖峰族军队在占领区……”女性豹人还没说完就被克莱恩打断话头。

“这件事跟现在的新闻发布没有关系，请不要随意发散。”克莱恩说道

“可是，有证据表明，这件……”说到一半，半球包圆，蒙在鼓里。

这场新闻发布会很快不欢而散，很显然星联不仅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还要蒙蔽视听，代表们在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地碎嘴，“玛德，一帮废物，劳资那么多会费全让这群臭鸭子打水漂了。”“没事说，还净说些废话，草拟吗。”

此刻，在星联的一处酒馆，几个闲人在这里打着牙祭。

“喂，你们说这个叫约翰的人类，他真有那么大能耐吗？”

“你管他呢，你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你。”

“瞧这话说的。”说着那人递出了几个酒杯给众人。

“他就是天王老子，一个人也什么都干不成。”

“可是，听说，他已经占领了一个星球了，正在用原来南十字的工厂生产战争机器呢。”

“那又怎么样，这个人脑子就是有毛病，话说的那么漂亮，结果还要一头扎进那几个黑窝窝里送死。”

“可惜他脑子里那些知识了，就是光发论文，就够他一辈子不愁吃喝了，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非要去跟当权者硬碰硬。”

“唉，此言差矣，你想要是你有那么多知识，你早一个人干了，你难道还想跟其他人分一杯羹吗？”

“说的也对。”“就是，就是。”

“嗯嗯，各位，勿论政事。”一人指着“勿论政事”的牌子说道。

“芳妮酿得狗皮，我们说的是政事吗。”

岩盘行星格兰尼特，人类的第一个系外殖民地，所有梦想和希望的种子从这里启航，在深空中自由自在的漂泊。就在新闻发布会的同时，江主席已经抵达了轨道卫星上的星港，地面上星舰点火的尘烟，在太空的视窗都清晰可见。

几个军官来到行政办公室，面对着江主席眺望着格兰尼特的背影敬起了军礼，“主席，您辛苦了，请问您看过广播了吗”。一位带头的军官从行列中出来首先问道。江主席则转过身来问：“吃了吗？”

军官有些汗颜，强装着镇静说道：“已经吃过了，主席。”

“那就好。”此时主席已经坐下，然后挥手示意他们也坐下，“坐，都坐。”

几位军官也没见过主席，现在他们也只好服从最高领袖的命令坐下，而首先得那名军官却没有坐下。他在等一个军令，一个让他出击的军令。

江主席见那人没有坐下，便开始问起问题，“你看了广播了吗，张上校，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张上校没有迟疑，一口就说出了他的意愿，“主席，约翰下士的行为是叛国、侵占国有财产、战时抗命、泄露国家机密的罪行，以我的看法，应该立刻派出舰队拦截并击毁他的逃生舰，并抓回他交由军事法庭判罪处刑。”

江主席的脸一时僵住了，他小看了这个张上校的能耐，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手指持续地叩击桌面，左手扶额作思考状。“格兰尼特上的人都撤离了吗？”江主席语重心长地问道。

张上校说道：“主席，再不出击，他就要跑了。”

江主席却无视张上校的话，“人都撤离了吗？”显然，对于这位主席来说，政治才是他的筹码，“能联系上他吗，我想和他谈谈。”

“我们的谈判专家正在跟他谈判，需要接过来吗？”一位年轻的军官突然出声道，不过很快就被张上校狠狠地瞪了一眼，无奈地坐下。

“接过来吧。”江主席说道

“是。”另外一位军官将通讯转了过来。

计划并没有约翰想的那么奏效，三艘星舰的启动工作依然在中段，而军队已经在逃跑路线上布满了防线，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怎么办，巴斯特，我们被困住了。”罗素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索敌导弹，他几乎要后悔跟着约翰了。

“我们有什么手段可以突破他们的防线吗？”约翰问道。

“约翰大人，当然，我们有毒蝎遥控机器人，专门用于工程攻坚，外面的军事堡垒不堪一击。”说着，一台三对附足的蝎子型机器人出现在眼前，它的左臂为固定的剪刀钳，右手则是替换手，可以替换锤、锯、斧、钻等工程器械，尾巴是激光武器，用于切割坚硬物体。

“它不会一出去就暴毙吧，这么小的体型连我的身高都不到，一发高斯枪就完蛋了。”罗素嘲讽道，却不料他一下子就被这机器人的尾鞭绞住左腿，在空中像摇碳酸汽水罐一样摇了几下，扔到了一边。

“我没意见了”罗素躺在地上无力地说道，“他的灵活性远超我的想象”。

随后，两名长臂猿模样的工程机器人开始对三台毒蝎机器人进行了改造，让他们的操作系统变得简单易懂，同时，为对付人类的导弹系统，安装了电磁干扰网。

安装完毕后，约翰还是对外面的人类进行了警告，“我们没有恶意，如果你方还是要挡我的路，我方将要强行突破。”说实话，约翰完全不懂得如何劝人投降，他说的这番话，外面的士兵不仅不为所动，反而触动了他们紧张的神经，解开了所有枪械武器的保险。

“这臭小子在想什么，真以为靠那堆破烂，他就能活着走出这里吗。”一位上士跟同僚聊道。

“唉，少吵吵，等会儿你倒了，我可不拉你。”一位女医疗兵在频道里说道。

“放一万个心，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让他吃不了呜……啊……”频道内一名士兵突然失去通讯，随后就听到一阵交火和哀嚎声不断，所有的士兵都拉紧了弦。

三台毒蝎在沙海里潜游，约翰、罗素、莱卡三人遥控着它们从流动着热风的海面跃起，激起的沙浪很好地掩护了自己前进。激光武器瞬间锁定击毁高斯枪，然后毒蝎的左臂出击打击对方腹脏，使其昏迷倒下。就这样，三人轻松解决了第一层防线，掌控了索敌导弹的发射。

“巴斯特，下一关可没那么好闯了，有寡妇蜘蛛雷在等着我们。”约翰看着屏幕上的防线配置，皱紧了眉头。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约翰大人，您为何不愿意杀掉这些人类呢，他们已经把枪口对准了您，如果直接发射导弹，我们根本不需要让我们的战争机器去冒险。”巴斯特直言道，她显然对普通人类的生命没有任何的怜悯。

“我没有蠢到跟整个星海共同体作对，现在的时间，我们的江主席也应该到卫星港了吧，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和平地离开。”约翰说道，显然他还没有被战斗冲昏头脑，而莱卡则是上来了野性，哭闹着要再开一次毒蝎。

“你好，约翰。”江主席在频道里说道。

“你好，江主席。”约翰也如往常那样敬了军礼。

“约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江主席终于还是问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是啊，为什么呢，只要自己乖乖听话，一切都会好的，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约翰并不是喜欢才这么做的。只是因为约翰不得不这么做。”莱卡抢话道，她坚定的语气让江主席也为之一动。

“那么约翰，你真的要离开我们人类吗？”江主席问道。

“主席，小时候，你和其他的领导一直是我们心中的偶像，但是，孩童之时，所言具为孩童，所感如是孩童，所思亦复孩童，唯成年之后，便将童心摒弃。主席，谢谢您一直以来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但是，已经脱离人类范畴的我，我不知道是否还能被人们接受，我害怕面对这样残酷的未来，所以，我选择了这条迈向未知的路。”约翰在频道内略带伤感地说道。

江主席也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就目前的状况来看，约翰还在控制之中，但是在古帝国技术的加持下，让他逃脱只是时间问题，而到时又会引起更大的伤亡。及时突击反而是个好方法，但又有失败以及波及到无辜民众的可能在。难道就这样，让他逃出生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全知之人可真是个烫手的山芋，江主席想道，最后他还是作出了决定。

“约翰，你的组织有名字吗？”江主席问。

约翰一时没有回答，但是下意识他不想接这句话。

“就按你广播里说的，叫银河守望如何。”江主席笑道，他似乎想要把气氛调和一下。

约翰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江主席看到约翰的沉默，他已经料到约翰在这方面的幼稚，于是他进一步要求起了自己这方的权利，“约翰，既然你宣誓了自己是银河的守望者，那么，你能坐视我们人类被其他种族吞并吗？”

约翰听到这里，才知道对面给他下了什么套，不过，他逃跑的态度很坚决，逃避可耻但有用，即便是江主席来了也不管用。他说道：“江主席，我不想插手这场战争，但是曾经作为一个人，我仍保留着一个人类的心，你需要的技术我们会给，但请不要把我们想成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我们的星舰即将起飞，如果你们再不撤出防线，我们将会使用一切手段达到我们的目的。”

听到这里，江主席皱起了眉头，显然让对方为我所用的策略没有成功，“可是约翰，你带走的是星海共同体的共同财产，你这样做对得起星海共同体对你的栽培吗？”

约翰显然不吃这一套，他现在有了底气，确认了对方没有超出自己的武装，“星海共同体的科技很多都是盗版南十字帝国的，这一点我可是知道的，不要高高在上地对我进行道德绑架。要么死，要么把路让开。”约翰开始不耐烦了，他不想在这里大开杀戒。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的祖国的吗？”张上校也回击道。

江主席却起身拦下了失控的张上校，他知道这些话对约翰没用，“张上校，把路让开吧。约翰，你的条件我们可以再谈，但你可以先走了。”说着，江主席关闭了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