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银河守望

岩盘行星格兰尼特，比邻星b的另一个名字，曾经一个遥远的帝国在这里抬头仰望，举目皆敌。而此刻，又复如初。约翰遥望着这片山谷，喧扰的晚风吹起砂砾，日升日落，如是反复。罗素带着约翰在这片戈壁滩上漫步，现在他们正朝着心中所向行走着。

“你认为人类弱小吗，罗素教授？”约翰问道。

“人类并不特别，约翰，我们都只是尽力而活。”罗素回道。

“那我可要活得好好的。”约翰笑道。

就在谈笑间，他们来到了守卫面前，士兵拦住两人，说道：“没有命令，请勿擅闯。”罗素教授则开始跟士兵对峙起来，“我是项目负责人，难道不可以进去吗？”士兵看了两人的信息后回复道：“您可以进去，他不行。”说着他指了指约翰。

罗素则说：“他是我的助手，我现在正要带他去登记呢。”

士兵依旧强硬地说：“不行，罗素教授。”

罗素见状装出一副要联系的样子说道，“喂，你好，请问是约瑟夫上尉吗？”

士兵见状急忙阻止道：“请别这样，罗素教授。”

“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吗？”罗素又继续问道。

站岗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打开了门阀。

来到破损不堪的大厅，余晖透过还未修复的缺口照下，渲染着大厅中难得的寂静。巴斯特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从静滞的半空中苏醒，幽幽地悬浮着滑向声响来处。

“什么事来找我，我可不是聊天机器。”巴斯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约翰走上前，接着他对着巴斯特说了一串连翻译机都无法理解的语言。

“你会说尊神的语言，天哪，您一定就是这里的总指挥了。”巴斯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约翰，似乎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真正的归宿。而罗素却在状况之外，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这里的总指挥，巴斯特。我只不过是个无名之辈罢了，但我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你，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约翰有些无奈地说道。

“您不必谦虚，事业的第一步总是充满挫折，我相信您一定是尊神的天选。那么，您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呢？”巴斯特带着一种尊敬的语气说道。

“巴斯特，你对我们人类现在对尖峰族的战争怎么看呢？”约翰问道，说着他把战况的大致投映在巴斯特面前。

“我了解您的忧虑，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我们的战争技术投入到战场，我们的敌人就会很快溃败。”巴斯特胸有成竹地说道。

“巴斯特女神，我们的敌人已经与过去不同了，尖峰族已经今非昔比，连你们的文明都曾毁灭于超视距打击。”罗素突然插口道。

“住嘴，这里是战争议事厅，不是你该插嘴的地方。”说着巴斯特命令她身后的战争巨兽把罗素教授赶到了角落。

“盖亚之盾的技术如果成功应用，我们是否能把尖峰族打退？”约翰问道。

巴斯特思考了半分，她仔细地吸收了苏醒之前的尖峰族资料，于是她缓缓地开口道：“您知道当时盖亚之盾，为什么没有被采用的原因吗？”

“我不太了解。”约翰回道。

“因为无论再严密的防御，也会被渗透。”巴斯特调集出战争资料铺陈在约翰眼前，“过去，我们的帝国曾经也被敌人所渗透，防御工事毁于一旦。但是只要我们主动发起进攻，情况就完全的逆转了。我承认过去的帝国科技对现在的尖峰族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但是我们的胜机仍在，这场战争仍有我们发挥的空间在。”

听到巴斯特这一番话，约翰不由得思考了起来，面前的这位猫神的发言非常地激进，仿佛帝国意志的狂热化身，催促着他发动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不能被她牵着走，约翰想。

“巴斯特，我理解你渴望战争的心情，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以太大的损失获胜。”约翰说。

“您这是要向敌人妥协吗，那我的建议只有一个：投降。”巴斯特十分地不屑地说道。

约翰皱了皱眉，他突然觉得好像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巴斯特，你知道帝国是怎么毁灭吗？”

巴斯特沉默不语，这句话触动到了她最为脆弱的部分。约翰仍紧追不舍地问道：“巴斯特，南十字帝国毁灭的原因是什么？”

“我用不着您来告诉我，我自然清楚南十字帝国毁灭于自己的傲慢与无知，超视距打击不过是一条引线罢了。”巴斯特有些愤慨地说道。

“我想说的是，巴斯特，我们人类也曾陷入到这种情况中。”约翰又把之前罗素发给他的冷战资料摆在了巴斯特面前。

“原来如此，在我离开sol3期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巴斯特看着冷战资料，不由得感慨道。

“我不想发生在人类过去的悲剧再次在这片银河上演。”约翰说道。

“那么，你要放弃的东西，可能远超你的想象。”巴斯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在我们的先知预言了帝国的毁灭之后，帝国仍然选择面对自己的毁灭吗？”

“是因为勇气吗？”约翰说道。

“不是，是因为相信。”巴斯特的语气变得平和了下来，“一个文明，一个种族，一个国家，对于偌大的银河来说，不过沧海一粟、白驹过隙，任何辉煌的种族都会走向毁灭。但他们的文明所留下的遗迹仍然存在于这片无光之海，他们的文化会继续发芽生长，就如枯木逢春、老树发芽，尽管他们的文明已经葬身于星海。”

“你的意思是，人类已经不可挽救了吗？”约翰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人类的选择就交给他们自己就好。”巴斯特说道。

“那我什么都不做吗？”约翰问道。

“约翰大人，您扪心自问您还是人类中的一员吗？”巴斯特质问道。

“我仅仅是知道我所知道的事。”约翰冒出了点冷汗。

“不要再骗自己了，约翰大人。”巴斯特劝道，“您是尊神的天选，您的知识是这个宇宙最宝贵的财富，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力量，整个银河系都将成为你的敌人，这个宇宙已经没有人是你的同胞了。”

听到巴斯特的话，约翰颤颤巍巍地坐倒在地上说道：“不，不，不……”

“来吧，继承南十字帝国的文明，将祂的意志再度发扬。”巴斯特向约翰伸出手，如同上帝创造亚当。

就在他们就要接触的瞬间，罗素教授对着约翰大喊道：“约翰！”

约翰回头看了他一眼，罗素继续说道：“约翰，你要相信你自己！不要被她的话迷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现在别无选择。”约翰伤心地说道。

“约翰。”莱卡突然出声了，“你并不孤独。”

约翰愣了一下，随后莱卡对着约翰笑了笑，“你还有我呢。”

约翰不敢相信这是莱卡说出的话，“莱卡？”

“不要放弃，约翰，活下去。”莱卡笑着对约翰说，“我们都活着呢。”

“对，我们都活着呢。”约翰此刻有了主意。

只见约翰对巴斯特说：“巴斯特，我想要对所有银河系的智慧生命讲话，可以吗？”

“在讲话之前，您不需要做点什么吗？”巴斯特问道。

“有，启动方舟计划，在我说话的时候，把我们需要的物资收集完，我讲话结束就登舰。”约翰说道。

“那好吧，看来您的心中已经作出了决断，我这就去做准备。”说着巴斯特启动了埋藏在这座星球地下的帝国的方舟型战舰。

新的旅途，从这里开始。

银河系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约翰，一个sol3的普通人类，曾是。不知道你们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什么倒霉的事，不过，我倒是最近有一件倒霉的事跟你们说说。

曾经我们人类，也和你们一样，陷入内部的战火，但在南门二比邻星b上，我们发现了足以改变我们种族命运的技术。那是来自陨落帝国的遗产，根据它的指引，我随我们的飞船到达了星联。

初到星联时，我认为实现了戴森球，这种无尽能源的文明种族，也许早已经脱离了战争的吐血马拉松。但我没想到是，迎接我们人类的却是另一场无尽的战火。我本人也被卷入其中，差点丧命。但是，这个世界的善意接纳了我，为我留存了一块停留的草坪。

我曾经思考过，为什么在无尽能源的加持下，文明种族间还能够继续这种吐血的马拉松，那时间我都笼罩在这个疑问的阴影下。但是，一位朋友点醒了我，他跟我说，智慧生命的存在便是为了争取更多的能源，文明存续的欲望是与宇宙前进的步伐相违背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这些自然的孩子继续存在，我们就要彼此之间相互倾轧、相互利用，直到宇宙的热寂发生，一切都归于寂静。

对他的看法，我很认同。

你知道吗，就在最近，我有参加一次科考调查，在一个未知的卫星上，我们发现了一个未知的存在。祂似乎对我们毫无感觉，但又希望跟我们交谈。我不知道当时我脑子抽了，还是什么，我跟他对上了话，那玩意儿差点让我死了。

不过，就结果而言，祂倒是给了我很多的知识。什么，你问多少，我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是我能知道的，我无所不知。那么，我会用这些知识干什么呢，你们会想。其实我什么也不想做，因为我不希望自己变成科学家的解剖标本。

但事实是，这些科学家没有把我做成标本，反而还要优待我。我就不太明白，他们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直到有个喝醉了的科学家跟我说，嘿，兄弟，你知道尖峰族的首都坐标吗？

当时我就懵了，我终于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了。

那么，就有人要问了，你说这些谁懂啊。是的，其实我也不太懂，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但是，你们能体会到吗，总有那么些时刻，你希望有人在你身边，告诉你，你并不孤独。那正是，我想要对你们说的。

你在这个世界并不孤独，朋友。

我所有的知识对现存的文明来说是个烫手山芋，我在这个宇宙已经成为了他们共同的敌人。但是，在我的身边仍有人选择相信我，与我同舟共济，尽管我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

现在，我已经继承了南十字帝国的遗产，我将在此宣誓，为了保护世界上最宝贵的知识与智慧，为了让无辜的生命得到庇护，我将奉献我的一生去守望这个宇宙所有孤独的生命，从今往后，在所不惜。

那么，你呢，我的朋友。

话毕，频道上留下了一串坐标，那是无人踏足的未知深空，星联也无法贸然进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