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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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巡

村民们忙完了收割,又忙着播种,最忙最累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炎炎夏日在微微的秋风中,逐渐变得清凉。田野里的稞麦又长绿长高了,小小的穗在刚刚冒头。在夜晚,仍然还是那样热闹,虫鸣、蛙鸣起起伏伏,只是人的心情随着炎热的散去而舒畅。今天晚上父亲和阿重一同巡逻。天一黑,父亲和阿重就一同出发,父亲手里拿着一根木棍,阿重提着灯,在他们腰上各自绑着一把装在刀鞘的刀。刀很短,黑色刀鞘和淡一些颜色的刀柄,让巡夜的人看起来像士兵一样威猛。阿洛是这样想的。

今天晚上阿洛和伙伴们都各自在家,主要是因为阿洛父亲巡逻,避免被看到而受到盘问。木水村那边没有新的事情发生,大家都暗自的为木水村感到庆幸,而木石的每天巡逻没有停下来。族长也召集村民一同商议过,最后都同意再巡一段时间。

阿洛坐在祖父身旁,祖父在屋檐下坐着看着驼马,阿洛看着天上的星星。

“前屋的门闩,闩好了吧?”祖父问。

“闩好了。”阿洛回答。

祖父抽着旱烟,微风吹来,吐出来的烟正把阿洛笼罩。阿洛连忙用扇子把烟驱散。

“妖怪到我们村来怎么办?”阿洛问。

“大家一起来打跑它。”祖父说。

“妖怪会不会伤人?”阿洛说。

“或许会有人受伤,但是应该不会受伤而死。我们人多。”祖父说。

然后他们沉默的看着驼马在棚下安静的吃着草。微弱的灯光从敞开的门照出,光很微弱,但足以让人看清院子里的东西。在无聊中,很快阿洛就想去睡觉了,于是,阿洛先洗漱一下去睡觉了。祖母仍然在娴熟的用右手拿着棉团,左手摇着绳轮,纺锤神奇般的转着,一根细细长长的棉纱自然而然的缠绕在纺锤上。母亲抱着阿雨在纺车前,阿雨安静的睡在母亲怀里,母亲的手轻轻的拍着阿雨的背,微微的摇晃着。在母亲的怀里,每个小孩都能睡得很舒适,不论在什么地点都不影响。

父亲和阿重巡逻整夜都不能回家。巡逻的人,在学堂休息,每隔一漏去巡一遍。

已经巡了五遍,阿重坐在学堂里打盹。父亲比阿重好一些,虽然困,但是还能支撑。父亲一边看着外面无边的黑暗,一边在心里考虑着阿洛的未来安排。

小小的油灯安静的烧着给偌大的学堂布满淡淡的光,外面的夜很平静。阿重换了一换姿势继续打着盹。水从漏桶一滴一滴的滴出,落入下面的积水桶,小小的滴水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很响亮。父亲去看了一看漏桶,里面的水还有半桶。学堂的前面大门关着,仅开后面的小门,前面的门太大,有危险不好关,后门小关起来快。

父亲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夜晚的世界。夜,其实并不完全是黑的,天空之中星光闪闪,黑的天空其实不是黑的,而是很深很深的蓝,蓝的近乎于黑的蓝。村子里房子的轮廓在远处的树草、天空的映衬下越来越清晰。田野里的虫鸣,隐约的传来,此时此刻,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他的孩提时代,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夜空、同样的夜晚虫鸣。若不是自己的胡须,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变大、变壮、变老,若不是父母衰老、儿女长大,他肯定会认为时间都是静止的,一切还停留在那个时间。他感到幸福,不是因为有很多财富、权力,而是现在的生活给了他所拥有的一切。而这些他拥有的,都是值得一生去守护,也给了他生命的意义。他感受到生命意义,正是他目前身边的一切所赐予。

在门口站了许久,当父亲再次来到漏桶面前时,漏桶里的水已经漏完,父亲用水桶再次将里面的水加满,然后叫醒阿重,开始新一轮巡查。

他们先向村口走,然后向东,围着村边走一圈,到达村口;然后再到村内走一圈,再回到学堂。木石是一个小村庄,因此他们走的很慢。阿重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父亲拿木棍在后面走,他们仔细的分辨着四周的情况。不用多长时间,他们便到了族长家旁边,一切均正常。他们继续走着,没有聊天,都默默的走着。

突然,阿重感到自己后面被猛的一拉,他立刻停下脚步。他看向向后一看,问:“什么事?”

父亲没有回答,双手紧握木棍走到阿重身边,用木棍的下端将阿重向后拨,眼睛盯着前方。阿重连忙往前方看,只见前方有两个黑物,每个黑物长着一双红色的眼睛,在漆黑一片的暗处,像灯笼一样显眼。

阿重的手在发抖,脚也感觉有点悬空。父亲连忙压低声音对阿重说:“赶紧敲木绑!赶紧敲木绑!”听到了父亲的话,阿重反应过来,立刻一只手抽出一根细木棍猛敲胸前的木绑,木绑响亮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宁静,响彻整个村子,另一只手颤抖着提着灯笼。

黑物的红色眼睛盯着他们两人,在原地不动,可能被木绑的声音吓住了。阿重发疯似的敲着木绑。其中一个黑物呲了一下,发出怪异的声响,先前走了几步,停下来。父亲和阿重向后退了两步,停下来,他们对看着对方,对峙着。

听到木绑的声音,木石村的灯逐渐亮起,村民们按照之前的约定,拿着枪、木棍、锄头陆续过来。

人越聚越多,随着灯和火把增加,终于可以清楚看清黑物的样子。两个黑物,似坐非坐的站在那里,有点像猴,通体漆黑,火红眼睛,獠牙长白,及人胸高。

族长带着长子阿端也过来了。

族长拿着长剑,站在人群前面。阿端拿着短刀站在族长旁边。阿墩站在父亲身旁,阿重在父亲身后。

黑物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胆怯,后退几步,聚在一起,不再动,打量着人群。

这时,从阿秋家那边传来连续的驼马惨叫声,接下来一个妇人的呼救声传来。妇人的声音和阿秋妻子的声音很像。族长和站在后排的人,连忙跑过去帮忙,阿秋更是奋力拼命的往自家方向跑。在阿秋家后面,三个黑物正托着一匹死的驼马往树林方向去。阿秋一看那匹驼马就认出是自家的驼马,怒火不由得烧起来了。抡起锄头就冲向黑物准备砸下去。

黑物一看阿秋过来,立马后退躲避。阿秋的锄头砸在一个黑物跟前。黑物貌似被激怒了,其中一只扑向阿秋。

眼看黑物就要扑到阿秋身上,族长将阿秋向后一拉,同时剑向黑物一刺。黑物看到族长的剑,连忙向旁边一侧身。族长剑刺空,黑物也扑空。后面村民也跟上来,阿安的木棍连忙向扑空的黑物打去,“嘭”的一声,黑物接着尖叫起来,迅速的爬着向后,与另两只黑物靠在一起。过了一阵,三个黑物迅速跑向树林。

在另一边,阿端首先向前走一步,然后其他人也跟着向前走一步。接下来,又向前走了几步,离两个黑物越来越近。黑物突然扑向阿端,阿端拿着刀向黑物砍去。黑物避开,准备用爪抓向阿端。父亲连忙用木棍打向黑物伸出的手臂,“啪”的一声,正好打在黑物手臂上。黑物受了一棒之后,尖叫一声,立刻迅速向后退。

树林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黑物都迅速向树林中奔去,消失在黑暗中。村民们准备要去追,被族长叫住不要追,之后分成两队,分头挨家查看木石各家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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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和祖父在家听到动静,立即起来,拿着木棍做好准备。母亲抱着阿雨,祖母手里也拿着木棍站在母亲身旁。

刚开始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村后跑去,接着听到呼救声,然后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村里的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到门口敲门问家里情况如何,祖父连忙开门说家里没有问题。

“把门关好,我们去别处查看,有事赶紧呼救!”阿端说,说完立刻带着人到别处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一家人都没有睡;父亲也没有回家,大家都在紧张的等着天明。

在等待中,时间是那么漫长,阿洛在焦急中等待着,感觉像在泥地走一般。天缓缓的变亮,由微白变成全白。

敲门声把阿洛从梦中叫醒,父亲回到家里了。在不知不觉中,阿洛迷迷糊糊的抱着木棍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床上,连忙爬起来到父亲旁边。

父亲坐在屋檐下,母亲递过一碗稞麦粥。父亲接过,喝一小口,然后向家人讲述昨天晚上的事情。

“那些妖怪吓不吓人?”阿洛问。

“看起来挺厉害的,看到人不跑,还会来伤人。昨天晚上,我们人多,才没有事。”父亲说。

祖父说:“还好事先准备的好,要是没有准备,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昨天没有出事情也有好运气在里面,”父亲说,“我和阿重在阿石家后面路上看到那两个黑色妖怪,看到妖怪后,阿重立刻一直敲木绑,想不到妖怪竟然不动,可能被吓住了。等人多了后,妖怪才反应过来。”说完,父亲看着大家笑一笑。

听完父亲的话,一家人都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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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回房休息后,阿洛就出门去找阿辉他们了。

他们三人已经在阿辉家旁边等待阿洛的到来。

“阿洛,你总算来了。”阿水说。

阿洛带着歉意的笑一笑,说:“刚才我在家里听我父亲说昨晚的事情,感觉很惊险了。”

“我也听我父亲说了,昨晚的事情。”阿辉说。

“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看。”阿汤一边走,一边说。

四人先到阿秋家屋后去看。那里仍然站了很多人,大多数人都围在驼马边上。血迹从阿秋家屋后的牲口棚里,通过缺口一直断断续续滴染到驼马躺着的位置。

阿秋愁容满面的站在那里看着驼马,阿秋妻子坐在旁边不停的哭泣。阿秋的两个孩子,阿孟、阿申分别是四岁和三岁。他们在驼马边上不知所措的看着人群和驼马,不是很明白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阿秋的母亲呆滞的眼神看着驼马,脸上没有表情。

阿洛等四人来到驼马边上,只见驼马后颈被咬了一个大口子,有块肉没有了;肚子也被咬了很多口;脖子也有几个伤口。驼马的伤口处发黑,像黑炭一样。阿洛正要走近处看清楚一些,刚迈一步就被阿春拦住。“族长交代,不要靠近,妖怪咬过可能有毒。”阿春说。吓得他们四人连连后退。

阿汤向其他三人示意,指一指大石头,其余三人看向大石头。在大石头上面站着三四个人,有一个好像是阿墩。他们连忙绕到人群后面,走进树林,往大石头那边去。

“阿墩叔,你们现在在这里干什么?”阿水问。

阿墩看了看阿水,困倦又无可奈何地说:“族长安排的,我们四个人在这里放哨。你们也最好不要来这边,那些妖怪估计就是从这里过河逃到木神山上去的。”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从昨天晚上醒后到现在就没有合眼过。”阿墩接着说。

阿虎看着阿墩笑笑,然后走到北面坐下,看着木神山和河岸。由于天热加上长时间不下雨,河中的水变得很浅,河床裸露在外面占大半。

他们站在大石头上,看着不远处阿秋家的驼马和围着一起的人群。这时,族长来了,对着人群说了一些话,人群就散开了一大半。接着,有人抬来了一张板,板的两边绑上了长的竹竿。板放在驼马旁边,另有七八个人每人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挑着、推着、撬着,准备把驼马弄上了木板。旁边的人虽然没有木棍,也没有闲着,嘴巴不停的在指挥着、说着,比拿木棍的人还要累。过了一阵,驼马终于被弄上木板。然后,七八个人抬着驼马一直往西去了。

阿洛再往西边远去看去,在西边河滩的荒滩上不知什么时候堆放了一个柴堆。村民们缓慢的向那边走去,后面稀稀拉拉的跟着一些看热闹的人。太阳渐渐的升高,气温也跟着升起来,夜的微凉,被温热代替。阿墩开始微微冒汗了,准备回家找个遮阳的东西,和阿虎说了一声就爬下大石头去了。阿洛他们也跟着下去,只不过他们不是回家,而是向西走去。

当他们到达时,柴堆已经烧起来了。人们远远的看着,火烧的很旺,火旁边的人时不时的扔些木头进去。火在那里烧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完;族长招呼大家回去,不一会儿,除了添柴的人,大人们都走了,只剩下小孩在旁边看热闹。

今天的太阳比昨天要更热一些,阿洛和伙伴们的汗水开始不住的往外冒。

“有点热,我们到树荫下去凉快凉快!”阿水说。

阿洛用手擦一擦脸上的汗水,说:“我们赶紧到那棵树下去。”用手指着离河滩最近的一颗桕树。于是,四人飞奔过去,坐在树下看着火堆燃烧。柴火堆一直在烧着,火堆旁边的人时不时的向里面添些木头。

阿洛和他们坐在那里看着也感觉无聊,而又想不到更好玩的地方,只好继续坐着看着。也许是晚上都没有睡好的原因,阿洛靠着阿汤打起盹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阿洛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我们到火旁边去看看吧?”只听阿汤说。

阿洛回过神来,爬起来一同过去看烧的情况。驼马烧的只剩少量骨头,其他都化为灰烬。火堆只剩少量的余火烧着,负责添柴的人也跑到树荫下凉快着去了。在火堆旁边还有一些木柴未添入火中。

“一只大驼马竟然只烧的剩这么一点。”阿辉感叹的说。

“为什么要把驼马烧了?”阿汤问。

“好像被妖怪咬过之后有毒。”阿辉说,“烧完之后,毒就被火烧没了。”

当他们往回走的时候,驼马血迹的地方已经连泥土都挖走一层了。大石头上没有人,人到树下躲避炎炎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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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他们讨论着妖怪,对他们来说,妖怪似乎只是新奇又好玩的东西,而不是生活生存面对的危险。

族长把每家的当家人都叫到学堂去商议事情。这次事情很重要,大人们讨论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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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回到家后,和家里人说了明天开始,全村的人都要去修建栅栏,田地里的事稍微缓缓。这一夜,巡夜的人由两个人变成四个人,穿着临时用木板做的护甲。族长还从别的村请来了八个壮汉帮忙。他们都暂时安排在学堂中歇息。这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全村人基本都到村后开始砍树修栅栏。村民们做起这些事来很顺手,平常都是干活的人,很顺畅的就把十几棵砍倒了。砍树的人倒是很厚道,把那些果树都留着,那些不结果的树先砍了。

接下来会木工活的开始干细活了,不会木工活的人在旁边打下手。还有一些人开始挖坑准备埋桩用。用不上的细枝杈砍下后,由小孩们拿到空地堆着。接下来,小孩们就可以去各自玩自己的,或在树荫下看着大人们忙来忙去。

阿洛他们没有想好到那里去玩,于是在大人们近的一颗野果树下面坐着。阿墩走过去,走过来,每走一次都看他们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阿墩叔,你过来歇一歇啊?”阿水大声说。

阿墩装作没听见,继续搬着锯下来的木头往前走,走到一个坑前,往坑旁边一扔,长舒一口气,接着,往回走。

看着阿墩走近,阿辉又大声喊:“阿墩叔,你过来歇一歇啊?”

“只有你们小孩才歇,来,来和我一起搬木头,搬完一起歇!”阿墩笑着对他们四人说。

“我们力气小,搬不动。”阿汤说。

“你们四个一起扛,赶紧来,搬一根,我就和族长说,以后你们犯错了少打一下。”阿墩说完哈哈大笑。

听完,四个人尴尬的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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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他们往大石头那边去转转,负责砍树的人把一颗松树砍倒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松树倒在杂乱的树丛中。负责拖树的是村里的女人们,她们用粗麻绳系着树干,一起用力拖到修剪、裁锯的地方。在大石头荫处,阿登、阿慕两位老人正在用柴刀削着竹片,做成一根根竹刺。

他们绕过大石头,来到埋桩的地方。阿洛父亲和阿重正在将一根木头锯榫头,阿端和阿虎正在给另一根木头凿着榫眼,两边然后一起对一下,看看合适不合适。阿辉的父亲正在不远处挖坑。阿汤和阿水的父亲正在用斧头修着栅栏的立杆,立杆的一头被削的很尖。

全村的人都在忙着自己要做的事,栅栏修建的挺快,一天的功夫村后的大半就修好了。看着修好的栅栏,全村的人心里多了一丝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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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仍然是四个人巡夜,外面请来的人仍然暂时在学堂歇息。白天的事让老老少少都很疲累,因此都早早的睡了,床边都放着木棍或长枪或其他防身之物。

巡夜的人走的比其他时候要勤,当走到阿思屋旁时,只听“咚”的一声,接着听到阿思大叫一声“哎哟”。巡夜人赶紧过去,拍打门,问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我的傻妻把木棍放在床头,把我绊倒了。”阿思连忙跑到门口,隔着门回答说。

听后,巡夜人一起哈哈大笑的走开。

这一夜,同样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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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村民们开始修建栅栏。

“阿思,昨天晚上被妻子打了,脑袋都打了一个大包”人们揶揄地说。

“哈哈,他自己解手没长眼,摔的。”阿思妻子笑得合不拢嘴答。

阿思摸着头上的包,一只手拿着夯杵夯着栅栏的土,懒得理睬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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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忙碌了七八天后,村后的树木砍了大半,而栅栏也修建好了。在村前、村后各修了一个门,其他地方都围起来了。大伙用手拍一拍自己一点一点修建的栅栏,既粗壮又结实,虽然累但是心里面踏实。

巡夜保留四个人,不用再请外面的人来帮忙。

妖怪们似乎通了灵,竟然不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