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浮尘(二)
莫无城的南边,有一条河,河的南边有个村庄。
扶波就生活在那里,他是家里的独子。
两年后,邻居家的小闺女出生了,取名桑。
于是,青梅竹马一同度过懵懂的年幼时光。
他们渐渐长大,大人们也逐渐禁止他们两人在一起玩耍,到后来连说话都不允许。大人们规矩多,把孩子也管束的紧。
扶波只能在人少的时候,茫然的站在家门口看着桑家的方向;而桑只能隔着窗缝看着扶波。
一场春雨带来大地回绿,夏雨过后满天星清透明亮。
又过几度春雨之后,扶波将父辈给他定下婚约的妻子娶过门。扶波的妻子是北边远亭关人,在扶波小时候随母亲一同去远亭关探望父亲时与隔壁的好友定下的婚约。现在长大了,双方欢喜的将婚事热闹操办,嫁出闺女,迎娶儿媳,在祝福中完成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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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桑哭了一夜;或许她只是一个小妹妹。
当桑看见新进门的嫂子,她是那样的美,像牡丹一般娇艳多姿,而自己只是一朵丑陋的小野菊。
渐渐地,她的心变得释然了;不能抓住的风,就让它吹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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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桑到隔壁和嫂子一同做针线女红活计。天气风和日丽,两个人坐在后院的树荫下,聊着天,做着手里的活;一针又一针绣着美丽的花儿,绣着天上的云儿。
前堂传来扶波的声音;两人放下手中活计,走到前堂。
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站在扶波身旁,他微笑着看着两人走近。
“我的好友,离轲。”扶波向二人介绍年轻人,玲与桑忙道福。
“这是拙妻玲。”扶波介绍妻子说。离轲对玲作半揖,“小弟拜见嫂子。”
“这是舍妹桑。”扶波向离轲介绍桑。离轲对桑作半揖,“见过小妹。”
见到生人,桑的脸开始变得通红,幸而扶波笑着让两人退下,带着离轲到书房叙事。
不久后,父母也找桑问是否看中离轲那个年轻人。桑低着头说一切听从父母安排。
过几日,桑家里来了一对中年夫妻,桑的父母叫桑出来见过客人后,就让桑回闺房。
桑低着头,连客人的脸都未曾看清。
后来听玲姐说,那天来的是离轲的父母。听桑说连脸都没有看清时,玲笑话桑好几天。
而离轲影子开始时不时的出现在桑的梦里,桑羞红脸在黑暗中看着四周,幸而是黑夜,没有人看的到她绯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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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着、望着。
那一天来了。
出嫁前一夜,桑激动的睡一阵,醒一阵,在似睡非睡的时候,一阵长长的爆竹声,震的耳生疼,在闺房里的嫂子们,用红盖头给桑戴上。
桑知道离轲过来接亲了。
在母亲的搀扶下,桑看着地面走着;耳边是母亲半泣又絮絮地叮嘱声。桑的泪水,在热闹的声浪中,偷偷地在红盖头下决堤。
母亲将桑的手交给离轲。
离轲紧握着桑的手臂,将桑领进花轿。
又是一阵爆竹响。
花轿被抬起,似行船,似踩云,桑擦拭眼角的泪水;轻拨盖头,从指缝处穿过轿帘缝看着骑马的郎君。桑心里感觉像流向远方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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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的夫家在莫无城有一间米店;主要是公婆在打理。米店后面是一家人住宅,桑主要在后宅做做女红,不忙时,婆婆常到后面与儿媳聊聊天解解闷。
离轲正在城里的名师门下读书,再过半载就出师。
桑很好奇丈夫在老师那边学的东西。于是,在丈夫回来的时候,问:“夫君,你在先生那边每天学的东西有哪些?”
离轲笑笑对妻子说:“一般是学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还有一些算学,箭术,琴艺等等;主要还是明理。”
桑听了,没有很懂;也没有再问,再问估计还是听不懂。
于是,默默地研着墨,斟杯茶,然后安静的在一旁坐着。
之前,桑不知道自己的国家是远疆国,也不知道北边有晋昌国,东边有云台国,南边有泽南国,西边有天山国、孟甸国、来昌国。在离轲的讲解下,桑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了解世界之大,地之辽阔,山高之上有冰雪,深渊之下有黑龙;书就像是车一样带着人到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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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白,阿洛醒过来。
昨天救的人还在睡。阿洛轻轻的坐起,在微弱的光下,可以看出,他已经恢复气色,呼吸也恢复正常。
火已经熄灭,只剩残余的灰烬。阿洛闭上眼睛,用意识去感受四周;用心去体会周边,似乎能感受到地下的蚂蚁正在忙碌,草间的蚱蜢从跳跃到另一颗草茎,蝴蝶轻扇翅膀飞去飞来寻找着蜜源。
太阳出来后,他醒了。
“感谢恩公救命之恩!”他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单膝跪拜在阿洛面前。
阿洛连忙将其扶起,道:“兄台多礼,机缘巧合!”
待坐定。
“兄台,如何称呼?因何在那个洞内的?”阿洛问。
“禀恩公,小人白马夜眼,今年二十有五。因被人追杀而藏入洞内。”白马夜眼回答。
“幸会白马兄,小弟阿洛,今年十八,现正在游历。请白马兄以后直呼小弟阿洛即可。”阿洛说。
“多谢..恩..阿洛兄弟!”白马夜眼说,“前几日,我打听到仇人从镇寿启程到晋昌城去,在路上设伏,准备报仇。结果,仇未报,自己险被抓。一路奔逃至此。因我叔父是荒谷之人,因此知有此洞可以藏身。身受伤又疲累至极,却不能爬出洞穴,心想命丧此处。不想碰见阿洛兄弟,被阿洛兄弟救出。”
说完,白马夜眼将上衣脱下,白皙的皮肉上存在十几处淤青伤。“这些伤幸而不是致命伤。”白马夜眼继续说,“可能是仇人要留活口。”
阿洛问:“白马兄的仇是因何而起?”
白马夜眼叹口气说:“家破人亡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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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木料搭在横亘石上,骆驼顺利过了那块石头。阿洛站在横亘石上看,此处是最宜之处,两边都是峭壁,人都无法攀爬。
阿洛牵着骆驼,骆驼上驮着白马夜眼;傍晚时分,他们到了城外一处草房。在草房屋檐一秘处取出钥匙,进入房内;房内已经多时未住人。
两人进屋,白马夜眼让阿洛随意;自己则走到床前,连灰都不掸直接躺下。“阿洛兄弟,请像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愚兄甚为疲累,需要小憩片刻。失礼,失礼。”说完,白马夜眼闭上眼睛,瞬间入眠。
阿洛看看房内,找了一块布,再到溪边打了一桶水;将房内桌凳上的浮尘擦去,露出木料原本的纹理,感觉屋内恢复一些人气。接着,打开木箱,取出两条褥,一条铺在西边的床上,另一条暂放桌上。
此时,门口来了一位邻居老妇人。阿洛与老妇人攀谈一番,将事情简略告诉她。老人然后拄着拐杖回去了。
天色渐暗,阿洛在屋内找到一盏油灯,取火绒,敲石燃灯。“白马兄可能是真累了,也可能是因伤所致。”
对着如豆油灯,摇曳的火芯很微弱,却顽强的燃烧着,似乎和人一样有着生命。阿洛担忧着白马夜眼接下来的复仇计划,又感觉应该要先劝他把离轲和缈找到为重。沉思中,门口一个人影出现,阿洛抬起头。刚才的老妇人站在门口,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挎着篮子。
阿洛过去将老妇人迎入屋内。
老妇人将篮子放在桌上的褥旁,阿洛掇个宽凳给老人坐。
“小哥,这是我自己种的山芋,煮了一些,权当填饱肚子。乘热慢慢吃。”老人微笑着说,示意阿洛拿着红薯吃。
“多谢老夫人,晚辈正好饿着想找东西吃。”阿洛向老人道谢,然后坐到桌旁另一凳上,取一个红薯撕开外皮吹冷慢吃。
老妇人看着白马夜眼,轻叹一口气说:“阿德是个好人,小白这个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可惜时运不济,惹上歹人吃官司,弄得家破人亡。”
“阿德本来安安分分的开着药铺,时不时的周济我们这些孤寡。结果在年初遭遇官司,把药铺、钱财都折腾没了,阿德也因病撒手人寰,还好老天开眼,在临死前,把他的亲闺女带到他的面前。也算是好人好报。”
“本来以为这个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想歹人忒恶毒了,竟又起歹事;把小姑娘又掳走了。”
“小白这个孩子,一直都是本本份份的孩子。哪里能斗的过那些歹人啊!”说着,老妇人不由的呜咽。
阿洛点点头,对老妇人说:“老夫人不用担心,我会陪白马兄一同找到离轲叔和缈嫂。”
“天有善德,有你的帮忙太好了。我也担心小姑娘他们,还有小白这个孩子。”老妇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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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夜眼给自己开了一个药方,然后在厢房里找到了对应的药,自己熬着服药。
阿洛劝说白马夜眼先不用急着报仇,先想办法将离轲和缈找到为重。白马夜眼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先找离轲与缈。阿洛也与白马夜眼一同去找人,于是就在白马夜眼调养的时间,阿洛独自一人到镇寿城四处游览。
镇寿是晋昌国的南部重镇,在镇寿的南边是远亭关,远亭关是晋昌国与远疆国的交界处。远亭关的南边是远疆国的重镇莫无城。镇寿一直往北是国都晋昌城。镇寿东北面相对荒芜,以石山居多,而其他地方平坦一些,良田居多。城里南来北往的商人较多,整个城市较为热闹。城南城门有一尊大石狮,石狮头顶有铜锅,相传在每年仲秋之夜都会加满柴火点燃,把整个场都照亮。人们绕着石狮行走祈福。
镇寿北边有荆林山,荆林山因山上多荆枣树而得名;所产荆枣味美却难摘。荆林山景色险峻和秀美。阿洛打算等白马夜眼的事情完成后,再到荆林山去游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