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宵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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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天都会盟

“牵牛花,会牵牛,牵着牛儿到处走;南石犼,会领首,领着犼儿天上游。”

天都大街热闹非凡,满大街小巷的孩童三三两两围着圈又蹦又跳,口中不断传唱着一首童谣,弄得坊间人尽皆知,百姓都在私下窃窃私语。

眼下正值一年一度的“天都会盟”,除南夷霍氏常年驻兵在天启周边的养马岛外,其余三大世家,东淮栾氏、西寅龚氏、北昼胥氏,每年这个时节都会从大老远浩浩荡荡地来访天都。

百米开外的坊道,人车川流不息,每坊东西南北各宽三百步,开十字街,四出趋门,此刻只见从四面门后涌出一批官兵,迈着急促的步子迅速将四下人驱散开,独流出中间一股主道来。

下一秒,车马喧嚣声渐近,排着长龙的马队陆续经过,气派非凡。

为首的一匹绝影马的马背上,缰绳被人刚劲有力地拽住,那人满脸的傲气,见了百姓围观,更显得胜人一筹了,此人正是西寅龚氏的阎武将军肖勇。

他身后方的马车里正坐一人,身着华服,贵气逼人,眼神中透着尖锐,只见他将掀开许久的车帷奋力一甩,一张怒脸便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皇家御院内的红毯从宫门外一直铺到了星阁大殿,邆郯坐于御水池后方的龙椅之上,左右下方候着的分别是段干懿与孝霍侯。

此时殿下传来三大诸侯的觐见通传声,邆郯连忙从龙椅上起身,提前恭迎。

“西寅龚氏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义龚侯双手扶肩,躬身向前。

接下来,北昼胥氏——仁胥侯、东淮栾氏——忠栾侯也纷纷向邆郯行礼问安,这刻邆郯连忙过去亲自依次扶迎,“侯爷不必多礼,侯爷不必多礼,侯爷近来身体可否安好?”

“嚯嚯嚯……这一年多没见,没想到我们的小陛下不仅是个头长高了,人也分外成熟了,丞相功不可没啊!”

“哈哈哈,义龚侯过誉了,陛下这些年确也精进不少,但骨子里皮着呢,还望各位侯爷多多帮扶才是。”

其他几位侯爷纷纷点头轻笑,义龚侯却只身上前拍了拍邆郯的肩膀,“那就得赶紧为他封个王后,把他管好咯才是。哈哈哈…..”

“欸,义龚侯说的什么话,我堂堂天启国的王乃是九天之上龙之佼者,怎得就能被一个女子管束了?”

“哼,孝霍侯言下之意,莫不是有其它妙法,不防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方法可谓多得去,怕只怕有些心胸狭隘之人听了会动气,重则伤身,不划算啊!”

“立天子以为天下也,兹事体大,陛下和丞相自是不会介意的,是吧?”

邆郯刷的一下脸都绿了,段干懿却不动声色,只是面露轻笑,左手不住捋须。

“今儿可是一年一度天都会盟的大日子,义龚侯难不成是对当今王上有何不满才出此言?”孝霍侯面上虽保持着几分笑意,但却已是似笑非笑。

“先帝在位前,正是为了天启长久的和平兴盛,才定下这一年一度的盟期。‘段干相之,尊王攘夷,四合诸侯,一匡天下’,先王之道,恐怕如今有些人早以将之抛诸脑后了吧!”

“哈哈哈…..先帝在位前,若不是我南夷霍氏以命相博,夺取这天下,哪有如今这尊王攘夷的四合诸侯?”

“大胆!放肆!难怪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南石犼,会领首,领着犼儿天上游’,孝霍侯难不成是要上天?为此你要如何自证?”

“哈哈哈…..无边之壤,难堵悠悠众口。本侯向来忠心不二,何需自证?”

“量谁敢!”义龚侯一番激言后,转身向邆郯行礼道:“也请陛下放心,如若谁敢有不臣之心,便先要问过我西寅龚氏那三十万大军答不答应!”

仁胥侯上前一步道:“别说义龚侯不答应,就连我北昼胥氏也不得答应!”

“忠栾侯,你呢?”

忠栾侯连连行礼道:“那是自然,全凭义龚侯发落。”

段干懿见势已起,忙附和道:“好了,好了,诸位侯爷,稍安勿躁。现今的天启国泰安邦,勿用理会坊间的那些闲言碎语,今儿会盟,还是聊聊正事的要紧。”

“哼,丞相,兹事体大,不可小觑。”

孝霍侯似笑非笑的脸终是胯了下来,“噢,听闻西寅龚氏有位阎武大将军肖勇,此人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不知传闻是真是假?”

“哼,听闻南夷霍氏有位金面将军,残暴凶狠,所到之处片甲不留,这天启方圆百里的部落被悉数屠尽,如若敢试上一试,验其真假,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何须金面将军,南夷霍氏的一个奴隶便足以一试。”

“你…..”

“哈哈哈……义龚侯,不是怕了吧?

“区区一只狗,看他还有命活多久。”

三日后的午后,阳光正烈,皇家御院的星阁内临时搭建的比武场围满了文武百官,上一次的临时比武场还是邆郯为单挑太子宵而建,而这一次,却已成了两方诸侯的较量。

阳光穿过斑驳的光影洒在一个挺拔的身影上,舍尔一身白衫,飘逸俊朗,他手提一把长剑,嘴唇紧抿,双眼死死锁住对方的脸。而他的对手,西寅龚氏的肖勇则是一身铠甲,一眼看上去有种上阵杀敌的错觉。

铜锣一声响,两只利剑便火速在空中正面交上,他二人动作矫健而迅猛,仿佛两只猛兽,斗得不相下上,看得四周一圈人屏住了呼吸。

舍尔攻防有序,沉着淡然,几番回合下来,肖勇的几次猛攻均被他巧妙化解开,一个不经意,还被对手一脚踹出老远。

这一脚,肖勇明显恼了。

只见他黯然的眸底泛起一丝阴狠,手握剑柄的掌心下忽现几道银光,薄如蝉翼,细如针丝,在耀眼的阳光下完好的隐藏,可偏偏却未能逃过围观人群中的一只眼。

肖勇挥舞的剑高举着朝舍尔袭来,而随之手掌下方暗藏的毛针也齐齐滑到踝腕骨,就在舍尔挡剑侧身移步之时,毛针暗器已飞速朝他的心门射出。

说时迟,那时快,舍尔忽感左腿一软,整个人屈膝向下,好似绊倒一般,暗藏在阳光下的毛针无影无形,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头身一个侧仰,毛针迅疾擦脸而过,同时他手中的剑划向了对方的腹部,而毛针也在他脸上留下了几条浅浅血痕。

原来刚刚舍尔的左腿腘窝处不知被谁扔出的一块细石击中,速度迅捷而丝滑,如不是当事人即刻感知,外人根本不易察觉,从而救了他一命。

肖勇虽被舍尔的剑逼着向后退去,但此时舍尔眼前顿感一阵眩晕,想不到那毛细的针上有着剧毒,等反应过来时已是胸闷无力,他一剑杵地,单膝跪下,口吐黑血。

在缓缓抬起头之际,他眉宇紧锁,眼底流露出连死都不怕的刚毅,尔后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朝刚刚细石射出的方向寻望。

在一众人群中,肖勇迎来了满堂喝彩,而舍尔迎上的却是太子宵的目光。

这时肖勇用手摸了摸腹前的铠甲,看见手中一片血迹,再加上四下人的喝彩追捧,他顿时暴跳如雷,挥着手中的剑又要上前。

只听一声“哐当”响,有人站出列将肖勇的剑挡了下来。

“你是何人?连老子也敢拦?”肖勇怒咆。

“你管我是谁,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的小人行径而已。”

这时,义龚侯刚刚还自鸣得意的脸登时拉得老长,“原来是霍罙世子,不管你是谁,竞技场上怎由得你如此放肆,更何况陛下还在。”

邆郯头一缩,脸庞露出一幅憨笑。

“罙儿,”孝霍侯看见舍尔倒下本就不悦,再看其子出面维护难免有失颜面,于是吼道:“让开!”

“父亲,堂堂西寅阎武大将军,和一个下人比试算什么?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由罙儿代替我们南夷霍氏正面迎战,这样一来,双方均无话可说。不知西寅侯爷意下如何?”

“哼,姑且信你们一次,如若再耍什么花招,我想陛下,丞相大人定会为我西寅做主!”

邆郯头又一缩,段干懿立马连连道:“自然是。”

孝霍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身喝令道:“来人啊!将这无用之人给我拖下去!”

场上立马上来几个侍卫,将舍尔手脚一拎抬了下去,临到经过皇家御院时,恰巧遇上前来凑热闹的段干钮钮,她看见一个四面仰天的人正被人拎着,脸上洋溢出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活该!”

舍尔看见她边笑边做鬼脸的样子,心里好笑,即使含笑中又吐出一口黑血,心底也是暖的,他好想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傻笑的样子,但剑毒不等人,很快他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

段干钮钮见状以为他和自己开玩笑,不住推搡他,“喂,没事吧?喂…..喂…..”

见舍尔仍旧没有一点反应,她突然急得大叫:“来人啊……”

比武场这边,霍罙的剑还没出鞘,肖勇一剑便向他刺去,霍罙眼疾手快,一个侧身将剑抵了回去,紧接着,他反手一剑,又将肖勇逼得连连后退。

几番回合下来,肖勇很难占得上风,是越战越急,越急失误越多,不由开始呲牙咧嘴起来。

这次肖勇挥剑来袭时手握剑柄的高度明显偏上,让踝腕骨多露出一节,就在他又准备故技重施的千钧一发,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只见一身玄青长衫飞升而来,衣袂翩翩,脱尘出俗,剑身的锋芒,瞬息划开一片蓝焰,不待众人看清,肖勇手中的剑就已被击落,再一个反手,他的手腕被人紧紧扣住,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裂开的声响,紧接着就是肖勇如狼嚎般的惨叫,众人都惊住了。

太子宵站定收剑,双手负背,气焰冷艳,震惊四座。

霍罙也愣住了,毕竟他不知道肖勇究竟做了什么,直到太子宵折断肖勇的手腕,将暗藏的毛针暴露无遗,众人才方知始末。

这时,四下蹲守已久的西寅护卫军纷纷涌上台,剑拔弩张,气氛好不紧张。义龚侯横眉怒目,虎视眈眈盯着眼前人。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陛下都还没发话呢,你们这是想造反?”皓童突然冲上前义愤填膺道。

邆郯回望过去,双眼瞪得圆溜,好似在说,“皓童啊,皓童,准你来凑热闹,不是让你来给寡人添乱的啊,没看我快被他们搞死了?”

“放肆!你又是何人?”义龚侯怒道,就差一声令下,大开杀戒。

“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听得好。”

皓童的话彻底激怒了义龚侯,他正准备拔剑,霍罙大喝一声:“住手!谁敢再上前一步,休怪我无礼。”

正在这时,段干懿重重咳了几声,众人的目光不由全部移到他身上,他正准备说话,却突然被孝霍侯抢先道:“丞相大人,比武本是以礼会盟,以艺切磋,如今义龚侯竟差人使出这般下作之举,丞相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置啊?”

段干懿再次想开口,却又被义龚侯抢先:“孝霍侯勿要血口喷人!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也不好说。倒是孝霍侯你,在如此盛大场合,安插一些身份不明、尊卑不分、无视礼教之徒,居心叵测,用意何为啊?”

“各位稍安!”这次段干懿终于能插上话了,只见他上前云淡风轻道:“请诸位侯爷不要误会,这位,”他上前指了指太子宵,继续道:“这位便是南夷最厉害的大将军——金面将军啊,义龚侯一早不就是要迎战金面将军的吗?”

“那他呢?”义龚侯瞪着皓童。

“侯爷,他乃是一个侍从,不足挂齿。”

“哼!侍从?南夷的区区一个侍从,口气倒是不小,如此嚣张至极是要上天吗?这日后可还了得,你说是吗?陛下!”

邆郯一听,怎么球又踢过来了,顿觉一身冷汗,刚准备点头,却听孝霍侯道:“皇家星阁内,不该是皇家禁军守卫的吗?怎得就多出了西寅护卫军来了?难不成是要谋反?”

“一派胡言!”义龚侯气得拔剑相向,对方也不甘示弱。

就在这时,段干懿大喝一声:“住手!没看见陛下还没发话吗?二位怎得就要擅作主张了?这是想犯上作乱吗?”

随即,皇家禁军忽然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包围了整座皇家御院,孝霍侯发现情势不对,忍住了怒火将剑收回鞘中。

忠栾侯不动声色,仁胥侯见势便连忙小声劝慰身旁的义龚侯道:“龚侯何必急于一时。”

义龚侯咬牙忍住对峙的冲动,也一剑收回了鞘中。

两边弑杀的凶光如同两道闪电交锋,谁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这些年,谁又不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只是令邆郯和段干懿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只有一只猛虎为患,现今四合诸侯均是面合心不合,绥国太子也不知是站哪边?这隐患究竟还有多大?

“义父…..老子要杀了他!”

正当双方怒气难平时,躺在地上的肖勇突然咆哮一声,纵身一跃而起,也顾不得疼痛,换了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挥剑朝太子宵刺来。

玄青长衫的男子岿然不动,只是白了他两眼,身旁的霍罙和皓童一拥而上,两只剑便齐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肖勇像只待宰的野兽,发出沉沉的怒号。

“还嫌不够丢人的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