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宵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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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傣诃伊秘境(十二)

霎时间,黑夜笼上了一层暗纱,雾霭沉沉落下,夜风呼呼吹过后,月光被乌云遮挡,顷刻间,更多的黑衣人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如闪电划过长空,从暗夜飞袭而来。

叼兽飞速冲上前迎战,战燹负手挺立,眼见着明晃的刀峰径直朝他砍来,他依旧岿然不动,轻蔑的目光勾起嘴角的一抹邪笑。

南汐见状却不淡定了,来不及思考,飞身扑过去就一把紧紧搂住他。正当刀尖要划过她的背弯时,战燹预料不及,刚刚还镇定自若的表情立马凌乱了,他一个旋抱,一手将南汐身体高高抱起三百六十度旋转飞舞,一手击出一掌重重落在黑衣人的胸口,黑夜人旋即被掀翻在地。

“不要!”南汐高喊着:“不要伤人!”

话音未落,更多的黑衣人朝战燹涌来,战燹唯恐避让不及,只得将南汐放置身后掩护,眼见着黑衣人倒地的越来越多,南汐不忍,于是冲出战燹的保护范围,径直朝受伤的人群跑去。

“回来!”战燹急得大叫,苦于被一群人围攻不能马上追上去,可南汐虽然听见了他的叫声,但始终还是头也不回地冲向对方。

南汐刚想扶起倒地的黑衣人,却被此人反手一拽,刀尖架在了脖子上。在惊慌之际,南汐发现此人正是刚刚卖艺要赏的人。

一声大叫:“住手!再不住手就杀了她!”

暗夜里的猎杀狂者受到这般威胁,原本应该毫不在意的,却偏要在这个时刻束缚住自己的手脚。众人见战燹虽双手靠背,眼神却犀利如刀,充斥着怒不可遏的火焰,令人望而生畏,也不敢再上前,纷纷朝黑衣人的后方聚拢,黑衣人则拖拽着南汐向前一步步逼近。

“你们别激动,他不会伤你们的!”

听南汐这么一说,黑衣人更加激动了,“他是谁?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是战燹,战燹啊,会杀光所有人,会毁掉这世间一切的燹啊!”

“不是!他不是那样的!”她还在尽力辩解,“他已经开始能欣赏这世间的青绿、感受这世间的温暖了,他在渐渐改变,他不会伤你们的!”

“哈哈哈……”黑衣人仰天苦笑,“你以为,今夜,他是带你来寻欢作乐的?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身后的人,和你擦肩而过的人,甚至连一条狗他都没有放过!今夜,他就是要来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南汐惊愣的双眼直直勾住战燹,回想刚刚发生的异样,她也曾在一刹那有过存疑,但终究相信他是会变的,但是现实摆在眼前的不禁让她失望至极。

战燹目光闪躲,但下一秒,双眼立即眯成一条缝,轻蔑的笑颜逐渐涌上唇边,“杀个人还那么费劲,真是抬举你们了,你们应该感到殊荣才是!当然,如果你们愿意与本战燹同归世间混沌,也不是不可以,而且现在也不用死。”

“快把你抓的那些人赶紧放出来,否则,别怪我对她手下无情。”

说罢黑衣人的刀又挨近了南汐的脖子一寸,细嫩的肌肤即刻涔涔渗出血来。战燹心中一颤,却见南汐脸色微漾,无所抗拒,心头更是一紧。

“如果真如你所说,他今晚是为了杀光这里所有人,那么,多我一个又何防?他是谁啊?是战燹啊!战燹绝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而放弃他同归混沌的宏伟目标。要么,你们杀了我;要么,放开我!”

黑衣人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知如何是好,架着她向后缓缓退却。正在此时,旁边有一人狡黠道:“老大,这女的姿色不错,不如留下来供我们兄弟享乐享乐。”

黑衣人拧眉立目,正要对此人发飙,战燹已经不乐意了,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移形换影过去,将黑衣人身旁的人一撑捏得粉碎,瞬间尺骨无存。

众人登时吓得纷纷后退,黑衣人不得以放开了南汐,此时战燹完全没有耐心陪他们玩下去了,怒视的眼神竭尽要喷出火来。

南汐却突然嚷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她嘶吼的声音划破苍穹,黑夜再无安宁。

他如火如针般的眸光渐渐收敛,缓缓向下移去,僵硬的脸庞浮出一丝淡淡的讥笑,“好!很好!看来你也可以黑白不分、清浊不辩,与燹同归世间混沌、永不分离,岂不是更好!”

“这世间的生命,无论好坏与否,你都无权剥夺!你所谓的回归混沌,只是在逃避,逃避世间一切可能发生的变化!改变是永恒的,混沌再也回不去了!”

战燹气得双拳捏得冒出了烟,硬是克制住了想一把掐死人的冲动,只是高喝一声:“来人啊!把人界的人统统给我抓起来!”

瞬间,从暗夜的四面八方涌出了他的爪牙,叼兽统领的猎杀队伍清一色出列在眼前,终究是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南汐不住摇头,一步步后退,下一秒,一边失声大笑,一边泪如涌泉,“虽然你是‘燹’,但在我奄奄一息之时,你宁愿割皮制囊接无根水,也不肯让无根水受半点污浊。因此,在我心里,你依旧纯静,脏了的只是这个世间而已,一切都会变的,我以为你也会变,我以为仅凭一己之力便能挽救苍生,我以为……可惜我错了!我不仅蠢,而且可笑至极!你只是为我准备了一份惊喜大礼而已!”

你以为什么?以为什么?说啊!为什么不说了,为什么不说出那句,我以为你会在意我的?战燹心中默默大叫,就是不肯叫出半分,任由赤红的双眼热涌翻滚,即使心如刀绞,也不愿解释,为了你,我已经不再杀人了。

正当南汐情绪失控时,一声血雀的嘶鸣盘旋于上空,她立刻反映过来,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朝血雀奔去。

血雀见状一个俯冲腾地,她便飞速地跳其背上,血雀又一声长鸣,已驮着她腾地而起。

而此时,战燹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僵直的干尸,尽管内心还在呼喊:不!不要走!你不会走的!但依旧犟着没出声,也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直直仰望星空,眼波哀伤流转,泪眸闪烁,连此时叼兽递过的箭也被他想也不想地一把推开。直到血雀看不见踪迹,直到一滴泪珠划破眼角,滚落下来。

初春的湖面虽已解冻,但微风吹过,湖水微凉的气息感觉还是很明显。南汐望着湖面的倒影若有所思,早已忘了握在手心的鱼杆,鱼线已经抖了几下,她全然不知。

“南姑娘,南姑娘…..”天鸟钦叫了几声,“快啊!鱼儿上钩了!”

她这才恍过神,慌忙将鱼线一阵乱拉,可鱼儿早已挣脱,跑得没了影。“啪”的一声,鱼杆被扔到一旁。

“今晚可能连顿烤鱼都吃不上咯!”天鸟钦戏谑了两句,见南汐闷不出声,他又打趣道:“南姑娘,没事吧?看我抓的这只山鸡,肥着呢!”

“鸡?可我想吃鱼了。”

看着南汐无精打采的样子,天鸟钦连忙捡起地上的鱼杆,一把将鱼线重新扔进水里,“整座钟山都被毁了,你呆那么久,恐怕只有山底湖里的鱼可吃了吧!”

天鸟钦瞥见她默默低了头,又继续道:“不过啊,这钟山自从改名西山后,还真是见证奇迹了,整座山又活过来了。”

“西山山顶的日落最是迷人,特别是在晴空万里的冬日,日落西山时晴雪飞扬,我喜欢管那儿叫‘西山晴雪’。”

“西山晴雪?”天鸟钦惊讶道。

“嗯!”

“难怪。某人的爪牙正四处找寻你的下落呢!”

南汐抬眸,带着几分惊诧,这是几日来,天鸟钦第一次试探性提起“某人”,却见她依旧放不下心来。

天鸟钦凑过脸去,嘻笑道:“难怪让你和我远走天涯,管他什么阴阳受体,管他什么天下苍生,你就是不肯,原来是因为他呀!他那人别看嘴笨,心可不笨。这人啊,一旦嘴开了,连什么‘西山晴雪的雪化了,等你回家!’再砢碜的话,也说得出口。”

“啊?”

“你不知道吗?大街小巷,男女老少,老弱妇孺,世间只要有人的地方皆在念,”天鸟钦突然停下来咳了几下,尔后憋着嗓子模仿各种腔调,“‘西山晴雪的雪化了,等你回家……’‘西山晴雪的雪化了,等你回家……’”

“噗呲”一声,南汐终于笑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笑。

“人界现在怎么样了?”

“反正没死绝,都被某人控制着呢。恐怕你再不回去,一天就要被杀一个,非逼得你回去不可。”

南汐上一秒还欢愉的神采,下一秒便立马暗淡下去,“你说你师傅让你月圆夜带战燹去西江边,他究竟想干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着,怎么带?”

“如果他真的愿意跟你走,你愿意带他去吗?”

天鸟钦迟疑了,半晌才答道:“我不知道,有太多的疑问,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我只知道我师傅说我有两瓣心,只要战燹知道了,他一定会跟我走的。”

“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他吧!”

“什么?你要回去?还是要回去?你不怕我师傅……”

“怕!我怕你师傅不知又会整出什么事情来;我怕战燹会毁了整个世间;我更怕,我们的山谷,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我们终究要去面对,不是吗?不试试,又怎知不行呢?”

日落后的西山晴雪星星点点,月光斑驳的光影洒在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峰之颠,映射出一片极光之镜。

一阵大风过后,空中悬降了雪花。雪花纷飞,飘飘洒洒。虽已过春分,但寒意未减。一位少女,背影单薄,除了肩上的狐皮,再无多余,在幽寒的春风中,孤寂冷清,静静伫立。

战燹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扶着周边的石柱,跌跌撞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这西山晴雪的万丈悬崖。

他酗酒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当黑夜来临,他都要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独自来到这西山晴雪的满夜繁星,躺到天亮。

今日与往常看似区别不大,只是下了点小雪,可是,雪花纷飞的景色好似比平时多出了一道景色让他立即酒醒三分。他迈着螺旋的步伐,踉踉跄跄,每接近一步,心都被揪得更紧一些,直到那件狐皮披肩映入眼帘,他才敢确认无疑。那是他专程去昆仑雪山寻的千年狐皮,只为一人。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顾不上碎石磕盼,脚上似有千斤冲力,一个健步冲上前,张开双臂将对方从背后深深拥入怀里,不用任何表达,就一个拥抱便足以看出夜不成寐的日子他熬得有多苦。

南汐感到周身一股暖流,刚刚还冰凉的身体即刻暖和起来。她缓缓转过身,微仰的浓睫落了雪花,晶莹剔透,眸光中一汪深情潺潺流动,寄予涟涟。

他的一个俯身下来,温润的唇吻上去,瞬间节律失控的心跳,让自己感受分明。她缓缓抬起手,抱住了那个本以强大,却终是被她触动了心中那处柔软的身躯,回以柔情。

他的吻愈发炽热缠绵,仿似要将她找回来,永远锁在心里。

雪下的轻,两颗心靠的很近。第二日的清晨,霞光满天,皑皑白雪之上,两个紧紧依偎的背影,让叼兽吓了一跳。

他日日清晨到此寻他的战燹大人,今日却寻得了一双。

“夫人?夫人回来了!”

叼兽的一声惊叫,将正靠在战燹肩头熟睡的南汐惊醒,她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看着战燹纹丝不动,便轻移着步子准备转身离开。

“你又想去哪儿?”

伴着冷冷的一声,眼睫上还粘着雪花的一双深邃大眼缓缓睁开来,显得愈发的冰冷。

南汐心中一紧,脚跟不自觉地向后移了一步,不敢想昨晚发生的事是真的,也许是他喝多了也说不准,也许…..但不管怎样,终归还得硬着头皮上。

“我能去哪儿?你不是说,‘西山晴雪下雪了,等我回家’吗?这就是我的家呀!”

战燹抬眸,目光中加了几分冷漠,“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说过,说过,战燹大人还说……”叼兽赶忙跳出来接话,还平添了几分情绪,绘声绘色道:“我的汐儿,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一派胡言!”

战燹尬怒,吓得叼兽连忙趴倒在地,但嘴上依旧犟道:“本来就是嘛,如果你不是汐儿、汐儿的叫,我还以为是在叫我呢。”

“你…...”

“夫人还是我安排叫回来的,战燹大人不仅不嘉奖,还怒责我,这是个什么事嘛?”

“喂,谁是你家夫人啊?你可别再乱叫了,那可是要明媒正娶的。”

“就是你!除了你,我们家战燹大人还对谁动过这心思?”

“够了!”战燹喝止道。

看着战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南汐上前一步道:“如果你这么不想见我,那我走便是。”

说完她傲气地转身,向来温顺的人这次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

“站住!”一声冷喝,南汐转身,战燹继续冷道:“今天你回来,想必是为了什么事吧!”

“叼兽,”叼兽听见南汐叫他,立马望过去,“告诉你家战燹大人,不高兴我回来大可不必阴阳怪气,以后也别再叫我回来便是!”

“叼兽,”叼兽听到战燹叫他,又立马望过去,“告诉你家夫人,既然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呆着,别再生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来。”

“叼兽……”

“叼兽……”

叼兽的头来回摆动,心想今天是招谁惹谁了,竟成了命中的靶心,还是个甜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