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宵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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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傣诃伊秘境(十一)

雨过天晴,钟山山顶洒下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一个人已昏死过去,但手中却还紧紧捏着一个人皮水囊。

这时,叼兽带着一群人,背得背,扛得扛,将战燹所有锅碗瓢盆类的家当都抬到了山顶上来,因为他不知道昆仑冰玉碗究竟长什么样,在再三找寻后便只得这么做。

仅仅过了一个夜,一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见钟山山顶俨然变成了一座血顶,一地的血水经过清晨雨水的冲刷不但没有洗静,相反刷染了整座山顶。

叼兽大惊,看着倒地不起的战燹不住地呼喊,可他连半点反应也没有,但手中攥着的人皮水囊却没见半分松动。叼兽哭丧道:“战燹大人啊,这是怎么了?怎么真得就变得这么可怕了呢?”

这时有人提议叫他别喊了,战燹死了岂不是更好,叼兽骂道:“狗日的,你们疯了?他是我们老大,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有人邪笑道:“叼兽,我看疯的是你吧?战燹是什么人?人、仙、神三界恨不得人人得而殊之,他也配做我们的老大?老子早就受够了!”

“哼哼,可不是,谁不是迫于战燹的淫威?谁又会是真心降?”说着,牧嘢也不装了,掏出腰间的剑,带着一群人一步步向战燹逼近。

“你们敢?”叼兽大叫一声,立马也掏出了身上的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场内战一触即发,这时只听一声,“是谁这么吵啊?”四下登时一片安静,一群人瑟瑟向后退去。

战燹起身整理好了衣衫,又掂了掂装满水的人皮水囊,感觉完好无损才满意地抬起了头。

“是谁?”他的一声厉喝,一道狠厉的目光横扫过去,地上立马跪倒一排人。

大家相互指推着牧嘢,牧嘢自知已毫无退路,便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水中的剑朝战燹冲来。

尽管眼前的战燹脸色苍白,看上去显得十分虚弱,但对于冲上前的人还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顷刻间,神界的一个护卫就如同粉末一般,连血带壳,消失殆尽。

“还有吗?”他的一声质问,下面的人都吓得不敢抬头,一个劲儿地直摇头,他接着道:“如果还有,燹定会成全!”

“战燹大人,你没事就好。”叼兽一脸憨笑,却换来他的一个白眼。

“我正要问你的罪呢,还敢笑?要不是你,我今天能成这般模样吗?”

“啊?”叼兽心道:“不会吧,难道战燹大人是对我产生了情感?”

叼兽还在暗自窃喜,这回战燹大人不会再杀我了,结果一回神,他已被五花大绑。

“战燹大人,这是又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啊?”叼兽大叫道。

“听候发落吧!”战燹头也不回,只是怀中小心翼翼地揣着两样东西走了。

昏暗的厢房内,几盏微弱的烛火轻轻摇摆了几下,一个人随之缓缓走了进来。

“她怎么样了?”

黄帝回头见是战燹来了,也没半分起身行礼的意思,只是淡淡道:“哪有战燹大人办不到的事呀!我都还没提醒说阴阳受体是纯净体,战燹大人便已能学以致用了。”

“黄帝也不愧为人界高人啊,只需只字片语,便足以索其性命。”

“咳…..她的体寒已经没什么太碍了。”

黄帝缓缓起身,尽管战燹高出他大半个头,但对于黄帝来说却毫无压力。两道锐光交锋,火药味十足,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又过了几日,南汐身体渐渐好转,但始终打不起精神,显得郁郁寡欢的样子,于是战燹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一旁桌上的药已放的有些凉了,他一把端起药碗递到她眼前,“快喝了!”

南汐用手摆了摆,头偏得老远,刺鼻的药味实在令她无法下咽。

见状,他火气一秒就上来了。这煎药的水可是耗费了他半条命换来的,她这般不领情实难不令人恼火。可是,算了,他思量再三,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些的好,即使她知道了,也只会认为是为了让她不死,为了让阴阳受体存在,他才这么做的,那就更喝不下去了。

于是,他决定换一个方法。

“只要你把药喝了,就可以经常去山上转转。”

南汐回过头,眼光一亮,思绪在经过几番挣扎后,勉为其难地微微张了一点嘴:“啊…….”

他愣了一下,南汐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啊……”

他不是不明白这是要喂药的意思,但他堂堂一个战燹,从未屈居人之下,更何况是为一个女人喂药?他的思想也在经历了几番挣扎后,仍旧做出了深吸一口气,乖乖坐床边喂药的决定。

他递过一包蜜饯,南汐接过发现还是温热的,应该是他早早准备好,只是在身上捂了很久而已。待他一口口将药喂到她口中时,蜜饯也随之减少,一碗药喂完,蜜饯也吃光。

战燹惊奇发现,她为何这般怕苦喜甜,这日后还是得多备点蜜饯才是。

又过几日,他带她来到钟山山顶,远远眺望,四下皆绿,战燹原以为茫茫一片绿意会令南汐开怀,熟料南汐只是浅浅一笑,依旧像个木头人似的,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战燹的衣袖中突感一阵痒痒,低头一看,一只粉色的东西从他的袖口中钻出来,蹦跶着直奔南汐而去。

他不知是何物,定睛一看是只穿着粉色裙的小怪物,只怕对南汐不利,便三步并作两步,“扑通”一跪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上身整个前扑,这才一把将它抓住。就在大家都以为小怪物小命快不保时,南汐惊叫一声:“住手!”

望着板着脸从他手中抢走小怪物的南汐像极了上门讨债的泼妇,战燹委屈不已,明明出于好意,自己还趴倒在地狼狈不坝,她一句安慰没有,反倒对他大呼小叫,不免心头的火噌噌直冒。

不过是一只无关紧要的小怪物,她怎么可以对他这般毫无规矩?

可当他看见南汐抱着小怪物高高举,左亲亲,右抱抱,开心地转圈圈时,他的火很快又下去了。

“小鼍围,小鼍围,想死你了!”

听着南汐管小怪物叫“鼍围”,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不管是他与她,还是他与她,彼此都经历了太多。

“我想明烛天南了,你呢?还记得在月墟峰时你被水火泉烧焦的样子,太可爱了。呵呵呵……”

她纯净的笑颜仿如世间一道清冽的光,有深远、有炙热,将暗夜与阴霾撕裂,微微荡漾于他心房。

这几日叼兽又累得够呛,他不是在找碗的路上,就是在搬家的路上,还不如被绑了关着的好。只因这缘于一个人的一句话,“我想明烛天南了。”

天鸟钦已经混在队伍里有些时日了,他也不知道战燹搞什么鬼,只知道明烛天南要被拆光毁尽,心中便怒不可言,一直想找机会见南汐,可苦于南汐被战燹看管的实在太严,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没法靠近。

待到南汐再次来到钟山山顶时,简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她围着山顶跑了一圈又一圈,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就是为了见证眼前不是在做梦。

当一把推开久违的门窗,看着屋内的陈设与从前明烛天南的一模一样,还有门前的一花一树,一阶一石,全都是一比一还原时,她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泪花。

“怎么,还有什么不满意吗?”战燹皱眉道。

“没有。”

“那你哭什么?”

“只是……想谢谢你。”

“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你不再心脉郁结,你若死了,对燹没好处。”

一道白眼过去,对于一句听腻了的话,她也无所谓再多听几遍。通过这段时间相处,南汐深知任他嘴再硬,只要心不硬就好。一想到此,她便会用惯用的一套:拉开手臂,脸庞倚上臂膀,娇羞一笑,他立马就全身僵直。想怒,怒不起;想甩开手,却像吸铁,怎么也甩不开。

“走,带你去看云海!”

他被拉到崖边,二人相依而立。漫无边际的云海,仿似海浪波起风涌、浪花飞溅、惊涛拍岸,在他们眼前层层向前翻滚。

“你看,山间的翠绿,林间的鸟兽,锋顶的云海……钟山曾因你而亡,现今,又缘于你而活。不如,不如我们给它换个名字吧,叫西山如何?这里呢,不如就叫……就叫它‘西山晴雪’?好不好?”

看她眸光微漾,柔美中带着几分期许,令人不忍直拒,于是他勉为其难地点下了头。

这时背后传来叼兽的声音,“回战燹大人,晚上都安排妥当了。”

战燹脸一摆,叼兽马上便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又补充道:“哦…..哦,今晚是人界的上元夜,节日礼都准备好了。”

“上元夜?我曾听师尊说过,人界的上元夜可热闹了,可惜还一直没机会去,今晚,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南汐目光乞求,战燹的脸摆得就更臭了。

“如果……如果实在不方便就算了。”南汐缓缓松开战燹的手臂,低落的垂眸。

“没什么不方便,叼兽安排好就行了。”

“真的?”南汐转身一把搂住战燹的脖子,“真的?真的?真的?”她兴奋地又叫又跳,战燹浅笑着点了头。

叼兽看傻了,更多的还是羡慕,跟了战燹大人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笑,如果是自己搂着战燹大人的脖子不放,估计脑袋早搬家了。

上元佳节夜,人界万灯明。

上元夜的天空朗月高悬,微风吹开了夜的火树银花,四处花灯灿烂,如同千树花开、繁星闪耀,点亮了整个天际。马车在飘香的街道经过,悠扬的乐声四处回荡,一夜舞动全城、灯火不停歇。

满大街的笑语喧嚣中走出两人,一人眼波流转,有说有笑;一人满心惬意,却又十分警惕地关注着周边的事物,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突然前方围着一大群人,南汐见状一把松开挽着的手凑过去看热闹,战燹一步也不敢离远了,赶忙跟上前。

在一片吆喝声中,人们都在不住地击掌喝彩。只见一个卖艺人不知向嘴里灌了什么液体,一根柴火伸下去,登时口吐火舌竟能达到一丈多高,活脱脱一条火龙,引来围观人群的欢呼沸腾。南汐哪见过这世面,兴奋地不停鼓掌,又跳又叫。

一旁的卖艺人趁热打铁,拿着盘子挨个要赏,待来到南汐身边,她不知道这是要干嘛,扭头望向战燹。

此时卖艺人与战燹的目光正好对上,卖艺人面色一惊,但又很快恢复了淡定,战燹朝盘中放下一锭银子,尔后拉着南汐的手就走。

“干嘛不再看看?”

“前面还有更热闹的,不想去看吗?”

南汐觉得有道理,便再次挽起他的手有说有笑朝前走。这时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恰巧与她擦肩而过,她一回头刚想叫住小贩,却惊奇地发现,刚刚还热闹沸腾的卖艺人群,悄无声息地就没了,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再一转头,刚刚卖糖葫芦的小贩也不见人影,只剩插冰糖葫芦的稻草靶子倒在地上。正当诧异之际,叼兽突然出现扶起地上的稻草靶子,一把抽出一串完好的糖葫芦递上前,嘻笑道:“那小贩内急,让我帮忙看看。南姑娘,可以先尝尝,可甜了。”

南汐接过糖葫芦,半信半疑道:“那刚刚一群卖艺人都上哪去了?”

“咳”,战燹干咳一声,叼兽立马答道:“哦……表演结束人就散了呗。南姑娘,前面热闹还多着呢,赶紧去看看吧,别又结束了。”

南汐咬下一口糖葫芦,甜滋滋的味道立即让她笑颜逐开。这时街边的夜市摊也都出摊了,南汐一会儿看看女儿家的饰品,一会儿看看好玩的小物件,但凡她摸过的,甚至只是随意瞟了一眼的,只要战燹一个眼神指示下来,叼兽就将其统统收入囊中。

不一会儿功夫,叼兽跟在他们身后,从头到脚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物件,连翘眉也没放过,一只耳坠勾在上头左摇右摆,肩上扛着冰糖葫芦稻草靶子,像足了大王来巡山,逗得南汐哈哈大笑,但于此同时,南汐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她回望四周,身体转了一圈又一圈,突发的寂静,让她心中不安起来。刚刚见过的人、说过的话,仿佛从未发生过,所有的人和物统统凭空消失,只剩满大街的花灯在风中孤零零地摇曳。

一道惊诧的目光射来,带着对战燹的质疑和些许愤怒,瞬间令他清醒回到了现实。他一脸烦闷,不想装,也不想再掩藏,他深知再怎么装下去,一切美好皆是虚幻,于是他准备摊牌。

正当这时,叼兽连忙冲到二人中间,将身上大大小小的物件卸下来,嬉皮笑脸地对南汐说道:“哦…..这时间也不早了……他们……”

“是都去内急了?还是都回家休息了?”

面对南汐的质问,叼兽仍呵呵道:“哦…..都回家休息了,休息了,累了嘛,天都这么黑了。”

“噢,我怎么听说,人界上元节,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呢?”

战燹上前一步,刚想发话,叼兽一个健步冲上前将他推到一边,也不知道叼兽哪来那么大的胆,竟敢对战燹做出这般举动。

“南姑娘,我们战燹大人今晚可是专程为你准备了惊喜。为了能营造这么一个宁静的氛围,你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只因这一刻,只属于他和你!”

南汐眸光盈盈,抬头望向战燹:“是吗?”

他一言不发,紧蹙的双眉仿似不愿过多解释,但难得的是他并没因为刚刚叼兽的举动而发难于他。

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随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天际,瞬间将黑暗的天空点亮,紧接着一大朵、一大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向四周扩散,旋即消失又出现,循环往复。

从天而降的礼花,犹如星雨,点点落入他二人的眸光之中。他轻轻回过头,看着她仰望星空的侧脸,肤如凝脂、轮廓分明,长睫晶莹纤细,在微微颤动之下,一滴剔透的泪珠冲破眸光的闪烁,划过脸颊,滚落下来。

战燹忍不住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她回眸深情一笑,一声轻柔的“谢谢”,他的心便更加郁结了。

就在这时,幽静的暗夜被一道凛冽的寒光割裂开来,只见一黑衣人带着周身的杀气,从天而降,来的促不及防,口中高喊:“杀了战燹!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