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都祭神
近日来，督灵教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只因圣女回归，众信徒纷纷前来朝拜。
再过几日便将迎来天启国一年一度的上巳祭神节，到时由圣女亲临，大到王公贵族，小到黎民百姓，都要去祭奠海神，以求福消灾。
督灵教新来的马夫不说话、只会埋头干活的忠实形象，已深得督灵教管事的信任。管事令新来的马夫为本次祭神游街行准备所需的车車马匹，且作为圣女的主驾，需全程负责车車马匹的安全。
上巳佳节，天都祭神。
天都大街两侧人头攒动，王公贵族着锦衣华服在一旁恭迎，皇家禁军身披金甲，威风凛凛地一字排开，为身后的一座华台开道。
紧接着，十六匹分成两行并行的玉狮白马，拉着一座闪着金光的华台缓缓出现在人们眼前。站在这高耸的金光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真神圣女了。
只见她一袭蓝羽轻纱，一头披肩长发及腰，纤腰袅娜。微风中，轻纱盈挽，泻如青墨的发丝若隐若扬，美若天仙。
“蓝雅清郁，灿若繁星。”有人不禁感叹道。
华台之下贴身紧跟着的一群雪纱白衣侍女，正双手向空中挥洒着花瓣，顷刻间，漫天落英纷飞、美不胜收。紧跟仪仗队后面的乐师礼队吹拉弹奏，悠扬的曲声在整个天都皇城的上空久久回荡。
最后压轴的是督灵武士，也是整个仪仗队的守卫护法，相较于最前列的皇家禁军队伍的威武，更显严谨及高度布防。
仪仗队沿着天都大街游了三圈后正来到海边准备举行拜神仪式，就在这时，那十六匹拉着金光华台的玉狮白马突然凌空腾起、仰天撕鸣。
马匹突发的狂躁不安，使得看管马匹的马夫立即上前查看，但无论马夫如何牵引安抚，马儿就是无法停止躁动。
眼看着金光华台一阵东倒西歪，站在华台之上的圣女跟着左摇右晃，其势岌岌可危，马夫再也顾不得马的安危，仰起头，双眼焦灼地聚焦在圣女的身上。
于此同时，一道闪电从大海的天际线中迎空劈开，惊天的霹雳声响彻云霄，天边滚来的团团乌云将天空压低下来，瞬息白天变黑昼，海面上霎时间怒涛翻滚、咆哮奔腾、白浪掀天。
当人们发现情况不对时，已被飓风吹得前倒后仰、睁不开眼，这时听见皇家侍卫队的人大叫，“护驾！”
还有人叫道：“海神动怒了！快跑啊！”
四下众人这才惊慌失措，吓得四下逃窜。突变来得太快，实在没有给人留出片刻的反应时间。
而就在这场面大乱的时候，飓风卷起冲天而上的沙石中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无面人，分别从空中的四面八方向圣女袭去。
马夫心急如焚，但他当机立断做了个决定，当双手伸向空中做出了捧起的姿势的同时，单膝已跪在地上，他将自己的膝盖深深扎入了土中。
风打着沙石瞬间将他的脸划出了口子，鲜血直流，他没有躲避，依旧岿然不动，半眯的双眼里全是祈求，祈求上天能让华台上的圣女看到，祈求自己能护圣女周全。
也许上天是被他的虔诚所感动，混乱中，圣女的确发现了华台之下有这么一个人示意她跳下去，他一定会接住她。
眼见着黑衣无面人伸向圣女的手离她眼前越来越近，她没再丝毫犹豫，纵身一跃，伴着蓝羽轻纱在空中凌空飞舞，倾天的大雨也随之从天而降。
马夫的膝盖向土里又深深地扎进了一寸，顿时周边的泥土被浸染成黑褐色。他强而有力地将空中落下的人稳稳接住，就像“守雨人”守雨一般，只不过这次在倾盆大雨之中，守的是他一生中最想守护的人。
圣女入怀，两人紧紧相拥。
圣女并没认出马夫就是厉中宵，仅凭直觉也并不排斥眼前人，只是这刻厉中宵的内心激动万分，就算当马夫，就算成为奴隶，他屏住伤痛熬过无数个桎梏的黑夜，就是为了今天。
暴雨滂沱，眼中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争抢着奔涌夺眶而出，他再也不想放下手中的圣女，可偏偏此时就是有人不识趣。
黑衣无面人转向朝他二人袭来，厉中宵扶起圣女将她护在身后，手中的仓墟剑熠熠蓝光，杀气正盛，这时督灵武士也冲过来救圣女，片刻间厮杀声一片。
黑衣无面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他们人数众多，督灵武士一时死伤惨重，厉中宵也迎击地越来越艰难。
这时大雨中，他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叫他，“无名…..无名…...快过来……”
厉中宵回头，只见雨幕下，岩三正骑着马朝他飞驰而来，在岩三前面还有一匹跑得更快的马先冲到了厉中宵面前。
“快，你们先走！”霍罙一下马便将马绳塞到厉中宵手中，一边冲上前帮他抵挡敌人的上前，口中还在不住催促：“快走！”
厉中宵立刻将圣女扶上了马，尔后也跟着飞身提剑上马。缰绳一拉、掉转马头，此时圣女已被稳稳搂入怀中，他两腿一夹马肚，马儿长啸一声，嗖得一下冲出重围，跟着岩三的马奔驰而去。
雨过放晴的养马岛经过一夜的海啸洗礼，东方天际隐隐淡出了蓝色，不一会儿功夫霞光万斛，当红日出海的那一刻，大地一片朝阳喷彩，千里熔金。
沙滩上燃的篝火已渐渐熄了，厉中宵坐在篝火旁彻夜未眠。
躺在一旁的圣女已昏睡了一宿，他生怕圣女又醒不过来，就这么一直坐着、守着，真到晨曦的第一缕霞光泛起。
阳光渐渐唤醒了圣女的意识，圣女眨了几下眼，渐渐苏醒过来。
她坐起身，变幻的色彩映在她柔美的瞳中，眸光清迷，“好美啊！这是哪儿？”
厉中宵一听声音，突感一阵莫名的紧张，连忙转身，之前在危急中的那种大胆与自信，好像在这一刻功能全失，就连正眼看圣女的勇气都没有，更是侧身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是……是跟着别人来的。”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这么一问，厉中宵反而心中有些释怀，刚放松了不少，一缕惆怅又袭上心头。
“既然圣女不知道我是谁，那为何会朝着我义无反顾地从华台下跳下来？是单纯相信我能救你吗？”
圣女辰轻巧地走到他的跟前，嫣然一笑，晶莹剔透的眸光痴痴地注视着他，尔后轻柔地抬起食指，缓缓向他的心脏指去，“那是因为……因为……我能看见你的心里有个东西。”
“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在华台上，我看见有团金色的光茫在不停地闪烁，现在看来，光是从你心里发出来的，好像…..好像是一本书。”
厉中宵大惊，一把紧紧抓住圣女的手指，“你看得见？你真的看得见小金书？我是绥国的太子——太子宵啊！你不记得我了？小金书是你的《砩砣经》，你的降世法灵啊！你都不记得了吗？”
圣女辰有些迟疑，害怕得想将手指抽回去，可就是被他紧紧抓住动弹不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是能看见他而已。”
一个柔弱的身体已经缩成一团，厉中宵突然意识到，他何尝不期待眼前的人能够认得自己，却又左闪右躲害怕认出自己，如果一旦相认，九层钨金塔内发生的一切，又不可能当从未有过发生。
想到此，他紧抓圣女的手突然松开，下一秒再次慌乱地侧身，尽力避开那双充满迷惘的目光，“对不起！把你弄疼了。”
“我没事。你还好吧？”
圣女辰看他一会儿那么激动，一会又刻意回避自己，还以为他怎么了。
“你还是把他拿回去吧！他会保护你的！”
少女清澈的双眸装满了疑问。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弄清楚了，再拿回去，好不好？”她的声音致柔，柔得让人无力反驳。
“无名，无名，你们…..你们喝水吗？”站在一旁许久的岩三终于可以插话了，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水袋，踮起脚，“岛上有泉水，我刚去接了一些。”
刚刚见他二人说话太专注，岩三没太好意思打断，等厉中宵一扭头看见他，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岩三一楞，感到了一阵凉意。还是圣女辰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她连忙接过岩三手中的水袋，“我正好很渴，谢谢你！”
“别喝！”厉中宵一把夺过水袋。
“无名，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厉中宵被问得没办法回答，只是面对眼前人，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救过他命的人，的确显得有些反常。
道理他都懂，但还是执拗地转身，手中的水袋像和他有仇，被他用力挤压得变了形，只剩一道扭曲的外壳。
岩三眼中的失落溢于言表，更多还是伤心，满眼的无辜，之前明明还好好的，突然之间怎么就这样了。
一阵轰轰的车轮声，伴着踏踏的马蹄响，不远处督灵教的车队正稳稳驶来。
厉中宵回了头，平锁的眉梢顿时立成了高峰。他立马转身又走回去，一把拉起圣女的手就要走。
“你要带我去哪？”
厉中宵没有回答，强行拖着圣女向反方向走。
“你要带我去哪？放开我！”
厉中宵还是不回答，仍旧拽着圣女的手。
“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圣女急了，反手一拉，明显力量大不过男子，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栽倒在地。
厉中宵这才冷静下来，连忙扶起圣女，“星辰，对不起，你怎么样了？”
这时岩三也急忙跑来，“无名，你要干什么？她可是圣女啊？是世子交代我带你们上岛的…..”
“住嘴！你懂什么！”
“谁说我不懂了！如果不是世子把我放出来，我现在还被关着呢！他知道我在找你，就让我去祭神队伍与你汇合，不料半途出现了刺客，他又立马给了我养马岛的上岛令牌，让我来接应你们。这岛上守卫森严，没有令牌，什么人都不可能上得来。”
“你就认定这里绝对安全了？安全的没有万无一失？”
“那个车队是督灵教派来接圣女的，那全都是督灵武士，不是来护送圣女那是来干什么的？”
厉中宵气得直想一巴掌呼死岩三，他根本不屑和一个小屁孩解释“无面人”既可扮无面人，也可扮百面人，既然督灵教要接应圣女回去，在没分清敌我形势且危险是否解除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如此大张旗鼓？
再回头看圣女辰，满脸的狐疑，对厉中宵始终保持着几分陌生的敬畏。
厉中宵无法，长吁一声，眼看督灵武士朝他们涌过来，只得主动迎上前，看一步走一步。
“圣女请跟我们回去吧！”督灵武士道。
圣女辰一看顿时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因为但凡督灵教的人见她都会双手交叉扶肩，口中还会念，“愿真神圣女保佑！”
而眼前的这个督灵武士不但没行任何礼节，且在表情和态度上都显得让人格外膈应。于是圣女上前一步，道：“请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接洁教主密令，为了护圣女周全，他让我们接你回去。”
“昨天场面大乱，洁教主自身安危难测，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那麻烦几位差爷回去向洁教主禀报一声，这里暂时很安全，我受了点伤，要在这里休养几日，好了便回去。”
“这……”督灵武士面泛难色，明显不耐烦，“圣女还是请跟我们回去的好。”
“说了，不回去，是听不见？还是要再说一次？”厉中宵厉声道。
“嗖嗖”的拔剑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一道蓝光泛起，厉中宵手中的仓墟剑也已准备就位，“怎么，想动手？”
督灵武士见状，仍旧不甘示弱，“还请圣女不要为难在下，若真的打起来，怕是别人会笑我们以多欺少。”
“怎么这么多废话，要打就打，又没人怕你！”岩三扯着嗓子还没喊完，人家就挥着剑朝他砍过来，他赶忙吓得直往圣女身后躲。
“当”的一声清脆响声，仓墟剑迎头挡住了落下的剑，“还不快带圣女走！保护好她，如若她有事，你就别想给我回傣诃伊部落！听懂了没有？”
岩三拉着圣女直点头，看那霸狠的气势，哪有半点像是他以前救过的一个马奴。
厉中宵又喝一声，“还不走？走啊！”
这时两人才回过神，可是一波又一波的督灵武士已经涌上来了，正是错过了几秒的间隙，两人再想跑，感觉就插翅难飞了。
蓝光爆出一片月牙湾儿似的弧度，将一众督灵武士击得仰面朝天，但与此同时，厉中宵也捂住胸口，旧伤加新患使他无法再承受，一口鲜血没忍住，喷注而出。
圣女辰惊得飞扑过去，想扶住即刻就要倒下的人，可谁知他手一挡，将圣女挡在一旁，尔后飞速将收回的仓墟剑即便当成拐杖深深杵进土里，也不会让自己倒下去。
对方见势趁热打铁，仗着自己人多，又是一波挥刀舞剑地冲上来，圣女辰见状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扑进他怀里，一把紧紧搂住他。
眼看无力回天，厉中宵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抱紧搂着自己的圣女辰，身体来了一个强力地反转，将后背留给了敌人，就算双双赴死，也定要将圣女护在自己的怀中。
就在这生死关头，满天的箭羽从天而降，打不完的“小强”又倒地一片，伴着奔驰而来的马踏声，段干钮钮带着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无名，我来了！坚持住！”
几个领头的督灵武士眼见变化来得太快，上马就想溜之大吉，厉中宵强硬着直起身体，一剑指道：“快…..快…..抓住他们！”
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应声倒下，最后晕倒在了圣女辰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