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子马夫
太平洋的潮热风继续向南刮,空气热得好似快把人蒸熟了。首领岩糥躺在竹椅上烦躁不安,旁边有两个婢女马上加快了摇扇的速度,但还是被他腾地而起的脚踹飞出去。
“滚出去,没用的东西,给我换人进来!”
一旁的侍从赶忙将婢女撵出去,张罗着换新人过来。
坐在一旁的邓稼檐见状也跟着立即起身,劝慰道:“大哥,稍安勿躁啊!”
“你叫我怎么能不躁?留着那小子总感觉他妈是个祸患,更何况现在老三还和他搅到一起,别当老子傻,你睁只眼闭只眼任他胡搞,你他妈搞什么鬼?”
邓稼檐双手合十举于头顶,“大哥,小弟不敢,只是……”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这大热天的,领主发这么大脾气,伤了身子可就不划算了。”
随着殿外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说话的是一个头戴鹰顶金冠的女人,一身青绿冰丝细纱裙,恰如其分地将臀围及胸前紧裹,尽眼出女人前突后翘的动人曲线,此女子正是首领岩糥正妻——阏夫人。
“不防先听二弟说完再说,如何?”
“大嫂。”邓稼檐向后退去两步,鞠躬,双手合十举于头顶向阏夫人行礼。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哎呀……领主……今天人家本来是备了贺礼想献给领主的,这不巧,正好见到领主您生气便安慰了两句嘛!”
“什么礼?还不拿过来?”
“啪啪”两声,阏夫人伸手向空中击掌鸣示,马上,一个身着性感纱裙,身体半隐若现的女人,面戴青纱出现在岩糥的面前,看得他的眼睛都勾住了。
“好……好……哈哈哈……都下去吧!“
岩糥已经迫不及待了,可邓稼檐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仍旧微低着头,眉头紧锁。
“怎么还不下去?得了,得了,二弟你看着办好了,这事我也懒得再管,如果出什么乱子,定饶不了你。快下去吧!”
午后,雨林花园,邓稼檐与阏夫人从大殿出来后散步至此,半晌二人静静的谁都没说话,结果还是阏夫人先开了口。
“二弟,你放任老三和那个绥国人走近,不怕他真搞出什么事来?”
“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法子,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定是有什么缘故,换个人去说不定会有所帮助,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但听说那人至今什么也没交待,以后,不会真出什么乱子吧?”
“不急!不过,只是你,还有心情担心我?你真的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
阏夫人苦笑,“你当我们阏氏一族还是当年那个威风强盛的部族?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天的苟延残喘,只不过是为了族人还能有尊严的活着罢了。”
“尊严?隔三差五敬献美女就是你的尊严?”
“谁怪我不争气,至今也不能给领主生个一儿半女,他心中焦急才会如此。”
“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啊!要不是当年……”
“别说了,如果二弟没什么其它事,我先告辞了。”阏夫人转身离开,步伐极快,很快便消失在园中,只留一个人痴痴张望。
暴雨后的清晨,一个男人清扫完马厩,便将自己深埋进这发霉的、悉悉索索作响的稻草中,闭起双眼,倾听着马厩里马儿们的轻轻喷鼻声。
“无名,你会骑马吗?要不今天我们出去溜达一圈吧!”
自打在牢中被岩三救下之后,岩三就一直将厉中宵带在身边,唤他“无名”,知道他第一次出现就在是在马厩,岩三便给他安排了个马夫的活儿,专门为部落看马。
波涛澎湃的海边,阳光照得大海青蓝,只见二人骑着高头骏马,迎着潮风、向着朝阳,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边策马狂奔。
“无名,想不到你的马骑得这么好!你们绥国人都会骑马吗?”
厉中宵摇头。
“哦,我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的,对吧?”
厉中宵望向他,点头。
“无名,快看,那儿,养马岛!就在海的对面!”
顺着岩三指向的方向,厉中宵依稀望见海的对面有座小岛,被金色阳光的光晕笼罩着,茫茫一片绿意盎然,“养马岛?”
穿越回来厉中宵还第一次开口说话。
“是啊?那个小岛就是天启国的养马岛,据说天启国的宝马都是从那个岛上来的。”
“你没上去过?”
项三腼腆一笑,“还轮不到我,不过我哥他们都去过,说是那儿的马儿高大健硕,毛色均匀光亮,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这里又不是草原,如何养得好马?”
“无名,你这就孤陋寡闻了。我们这南荒之地热是热了些,但好在阳光充沛,雨水充足,植被繁茂,更不缺草了,要不然天启国的战马怎么会匹匹都那么利害?不过,要不是这养马岛啊……诶……算了不说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上去的。”
厉中宵看着项三略带婉惜且又十分笃定的神情,暗暗觉得他年级虽小,却有种说不出的韧劲。
夜星满空,如星瀑倾泄而下,躺在空旷的马厩,厉中宵的眼底除了灿灿繁星,还有挥之不去的养马岛的身影,也不知为何,整宿难以入眠。
直到第二天,他被人带到了大殿之上。
“啊……啊……”一阵阵惨叫刺声入耳,他扭头一看,发现岩三被绑在一张竹凳上,一根粗壮的生荆正一下下抽打着他的屁股。
“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厉中宵急道。
岩糥瞪眼刚要发怒,被邓稼檐拦了下来,幽幽道:“杖刑。对了,这是绥国的刑法,你不会不知道吧?”
“住手!”厉中宵上前一把抓住施刑人的手。
“放肆!”岩糥拍案即起,“给我拿下!”
厉中宵马上被人控制住按倒在地,但他还在不住挣扎,目光凶狠,睥睨着眼前的人,那是种不怕死的倔强,仿似在质问眼前人,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
邓稼檐走到他跟前,“傣诃伊部落建立时就定下的规矩,奴不与主同窗、同食、同骑,你既被三殿下收留,就应该知道,做奴要有做奴的规矩,昨日擅离职守,已是重罪,还同三殿下策马撒欢,更是犯了大忌。”
“放了他,这不关他的事,责罚由我一人承担!”岩三忍着巨痛叫嚷着。
“听见了吗?到这时候三殿下还护着你,你还想害他害到什么时候?”
厉中宵立马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擅离职守的是我,策马撒欢的也是我,要打,就打我一人!”
“好啊!和他们废他妈什么话,来啊,两个都给我拖出去打!”岩糥怒吼道,邓稼檐刚想上前一步劝解,岩糥手一挥,他便收回了脚,此时岩糥不打是绝不会消气的。
岩糥一走,邓稼檐立即面上放轻松下来,嘴角轻扬,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终归是有进展了,也不枉费他在中间一顿操作。
三日后,厉中宵拖着腿一瘸一瘸地来到岩三的寝殿看望他,见厉中宵来了,他哭得泣不成声。
“三殿下,还痛吗?”
“无名,对不起,你没事了吧?”
“多谢三殿下差人送药,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你不用骗我,都怪我无能,护不了你。”
“三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真的没事,三殿下不必伤心自责。”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不会放过对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哼……走着瞧!”
“天下之大,那些你恨的人报复的完吗?为什么不想想那些对你好的人呢?”
“我躺了这么多天,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自从我母亲死后,就没人像你这样关心我了。”
看着眼前的岩三,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可怜的孩子,厉中宵不免心生怜悯,他轻轻抚摸起岩三的头,“怎么会呢?你还有朋友,他们肯定会关心你的。”
“没有,他们都瞧不起我,特别是我哥,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一看我哥这么对我,躲我都来不及,还会有谁关心我?”
“我不是来了吗?”厉中宵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那药膏清凉解毒,消炎止痛,听说是你亲自调的?”
“嗯嗯嗯……”岩三听到此话连连点头,立马就来精神了,“平日里都只有我一人,我最喜欢研究医书、捣鼓草药了,我的药真的有效吗?”
“有奇效。”厉中宵意味深长,加予肯定。
“真的?太好了!”岩三的脸上立即由阴转晴。
…….
南荒的气候捉摸不定,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瞬息风云变幻,雷电交加。一天夜里还下着狂风暴雨,一位不速之客守在了邓稼檐的寝殿。
邓稼檐推门而入,看见一袭黑衣戴着黑斗篷的人,半遮住脸站在屋内,他的侍从准备拔刀相迎,他手一伸,侍从马上停住,“都下去吧!把门守好了!”
他这才慢步踱到此人跟前,“看来孝霍侯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我这府上什么时候成了侯爷来去自如的地方了?”
“嘿嘿…..”黑衣人撩开斗篷,面见邓稼檐脸色不悦,也并不畏缩,“二殿下不必介怀,不是事出从急,也不会大半夜冒雨前来。”
“侯府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谈不上,只是陛下他近来古怪,我是担心他尚未成年,若是受了奸人蛊惑,天启国怕是……唉……”
“听侯爷这意思,莫不是怕……那邆郯小儿又要整什么事出来?”
“我们南夷霍氏,有什么是怕的?只不过,这次来的人,不仅陛下亲自看护,就连隐归多年的督灵教都惊动了,那都灵教的洁教主近来频繁在宫内走动,怕不是…..”
“侯爷知道是谁?”
“一个女人,”孝霍侯摇了摇头,“可惜,其它就一无所获了,他们的行踪十分隐密,派去的探子也是无功而返啊!”
“女人?”邓稼檐双眼微缩,若有所思,“若不是……侯爷是担心…….”
孝霍侯双手背后慢步踱上前,视线对上眼前人,沉沉点下了头,“知我者,莫若二殿下你呀!”
“诶……侯爷太看得起邓某了,不知要如何为侯爷效力才是啊?”
“听说部落来了个绥国人,和三殿下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不愧是孝霍侯,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侯爷的佛耳法眼。”
“嘿嘿……二殿下这不也正是为了天启国与傣诃伊部落的长久和平,布局长远吗?不过,布局者万不可身在局中,棋子终归是要放出去试探试探的,否则怎知是否派得上用场?”
“嘿嘿…..侯爷下棋如神,邓某又怎能与侯爷您同日而语。不过,这事出蹊跷,不得不防,待我向领主商议后再作定夺,如何?”
“也好,相信二殿下定不会让本侯失望的。告辞!”
“请!”
话音刚落,隐藏在四面的夜行人忽然闪现出来,带着孝霍侯飞身从窗外上到屋顶,很快便消失在这电闪雷鸣的夜幕中。邓稼檐垂下手,背脊不免一阵发凉,他预感的事终于要来了。
第二日,岩三被叫到大殿之上,岩糥坐在高高的首领乌腾椅上,岩三竟有些不敢抬眼看他,唯恐自己又做出欠妥之事连累无名,行完拜礼后不敢吱声,畏畏缩缩站在一旁。
“三弟,派你去趟天启国,明日就起程。”岩糥嗓门大,说话像吵架。
“什么?去……去……为什么?”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来不是同你商量的,明白了吗?”
岩三一听,小脸立马涨得通红,刚要出言顶撞,邓稼檐一把将他拉住。
“三弟,听探子来报,天启国国君邆郯四处张贴告示,说是宫内有至亲之人身患重病,凡能医治者可得千金重赏,并能实现医者的一个愿望。你大哥知道你从小喜欢研读医术,再则你从未在天启国露过面,身份隐秘,派你去最合适不过。”
“可知宫内患病的是何人?”
邓稼檐摇了摇头,“事有蹊跷,所以要打探清楚才是。此行任务艰巨,三弟若不是有什么难处?或是有什么想法?”
“那我要无名陪我一起去!”岩三突如其来的底气,把岩糥气得从椅子上腾空而起。好不容易有了逞能的机会,岩三怎可放弃。
“放肆!一个奴隶,信不信现在我就把他拖出去喂狗?”
“他不能去,我也不去!”
岩糥上前一脚将岩三踹倒在地,接着还想再来上两脚,却被一旁的邓稼檐拦住,看着岩三喷火的怒眼,此时他虽是敢怒不敢言,心底却已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大哥,犯不着和一个奴隶置气,谅他也翻不出个什么浪来。况且他是绥国人,天启国与绥国大战在即,我们看热闹便是。”
对岩糥来说,邓稼檐的话总能一针见血,多半还是劝得住的。于是次日,岩三带上厉中宵,踏上了去天启国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