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情感忽视
童年情感忽视通常是(但并非总是)父母或主要照料者未能充分满足其子女情感需求的结果。不一定是身体虐待,它是微妙的,而且往往是无形的——有些父母在对子女进行身体虐待的同时还可能存在情感上的忽视。
身体虐待是有意为之,但童年情感忽视通常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我们看不到它,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直到生命的后期,童年情感忽视才会让我们感到迷失、困惑并想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空虚。
关于童年情感忽视,没有“一刀切”的说法。虽然我们都有不同的经历,每个人的故事都独一无二,但每个案例都有共同的主题、症状和特征。谢天谢地,无论虐待或忽视的程度如何,疗伤方式是共同的。不同于身体虐待,童年情感忽视很难被察觉。比如我的父母在情感上就没有能力和资格胜任养育孩子的工作,但他们并不是故意忽视我。虽然已为人父母,但他们却并不知道该如何扮演好父母的角色。
童年情感忽视是一种隐蔽的忽视形式,通常被健康专家称为良性情感忽视。毫无疑问,父母很爱他们的孩子,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等一切必需品,甚至一些父母在确保孩子基本物质需求的层面上还要做得更好。大多数父母也会确保他们的孩子能够准时上学,参加一切重要的约会或活动,但有些父母不注重提供情感支持、给予关爱和保持沟通。这无形中正是对孩子产生伤害的关键所在——父母通常并不知道他们的行为造成了难以言说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将持续到孩子成年以后。
如果你告诉一对父母他们没有给孩子提供足够的情感支持的行为正是情感忽视,他们要么会感到震惊,要么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更有可能性)。然而,我非常想强调的是,很少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大多数情况是,他们还无法胜任父母的角色。
另一种描述童年情感忽视的方法是,从父母为孩子已做和未做的事情来考虑。通常情况下,童年情感忽视是由于缺乏情感支持、纽带或沟通而产生的,而不是父母蓄意或故意施加有害行为。
当父母抑制情感支持和沟通时,孩子就会缺乏沉浸体验、表达情感以及用健康的方式处理情感的能力。由于这种忽视是隐性的而不是显性的,所以当孩子意识到有问题存在时,他们并不能准确地指出问题的本质。作为成年人,他们可能会寻求不健康的应对策略,例如成瘾,利用麻醉剂的原理来麻醉持续、无法解释的内部疼痛。
童年情感忽视就像一个幽灵,很少被人看到或谈论,它会一直困扰我们直至步入成年以后。值得庆幸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有意识地去厘清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意识是治愈带来的恩赐。意识给我们提供了清晰的视野,当我们了解了正在发生的事后,就能完全清楚地看到敌人。幽灵不再是隐形的或隐匿的,我们了解的信息越多,敌人的藏身之处就越少。
被父母情感忽视的孩子认为他们自身的感受并不重要,而且父母与他们的互动方式还会导致他们自我游说、自我谴责、自以为是坏人。儿童不具备成人般处理信息和控制行为的能力,但他们仍然需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如果育儿方式不正确,孩子始终会将一切错误归咎于自己。于是,他们会认为自身有缺陷或是“不好的”一方。这可能会导致自尊心和自我价值感产生严重问题。
孩子需要找到一种合适的方法来应对父母的忽视,所以他们通常会压抑不安的感觉,并把这些感觉埋藏在内心深处。孩子可能会竖起一堵情感的砖墙,阻止任何人和物的进出。当孩子与情感上不成熟的父母相处时,这种做法会很奏效。但随着孩子步入成年,阻碍情感联系的砖墙会导致他们的人际关系出现问题,影响他们与别人建立有意义、健康纽带的能力。
情绪防御障碍的设置会导致孩子转化被压抑的感觉和情绪,这反过来会造成更大的问题。例如,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排斥愤怒情绪的孩子可能会发现,长期压抑的愤怒情绪会转化为严重的焦虑,这种焦虑可能会贯穿他的一生。
童年情感忽视虽然主要是父母不当育儿行为的结果,但其他养育人、兄弟姐妹、老朋友和熟人、权威人物(如老师或团队领导)的行为也会造成类似的问题。当你阅读这本书的时候,请保持豁达的心态,并且留意当你回顾自己的经历时,你的脑海中会浮现什么。为了便于参考,我主要探讨父母行为导致的童年情感忽视问题。
在对童年情感忽视问题的早期探索中,我坚持用每天写日记的方式记录情绪、想法和情感的点点滴滴。这样做对我很有帮助,让我能够把事情从头脑中释放出来,写在纸上。我发现,当我写出留意的情绪、想法和情感后,我能够从不同的角度来审视我的不适。当字迹逐渐变干时,曾让我感到无比痛苦的想法或情绪似乎也会减弱。我鼓励你在这个过程中坚持写日记,它是通往治愈之路上强大的宣泄工具。
为了让你对童年情感忽视有更深入的了解和更清晰的认识,以下将列举一些童年情感忽视问题的案例。这些例子将会帮助你了解未能满足孩子情感需求的父母的具体表现。这些列举远不全面,但我希望这些案例能让你清楚地了解,什么样的父母会造成孩子的情感缺失问题。
缺乏认知
凯莉(Kelly)的母亲不认可她在学校取得的任何成就,尽管她成绩优异并入选了学校运动队。无论凯莉怎么做都得不到母亲的重视:她的母亲错过了家长会以及和老师的见面、学校的戏剧表演,甚至会缺席凯莉参加的体育赛事。即使鲜有的几次露面,她的母亲仍会羞辱她、批评她或者让她难堪。
尽管凯莉一直在努力向人们证明自己的能力,但她永远都觉得自己不够优秀。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她成年后,她成了一名成功的律师,但在人际关系中却饱受自尊和亲密关系的困扰。
戏剧的一幕
梅西(Maisie)在屋外骑车时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当她大声哭闹时,她的父亲对她喊道:“自己站起来,不要大惊小怪的。”梅西跑回家去,她的父亲站在门口对她喊道:“别哭了,别哭了。摔得又不是那么厉害。”随后,她的父亲检查了自行车的损坏情况,并试图迅速把这一幕转移到家里,以免引起邻居的注意。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梅西胳膊和腿上的伤痕和淤青。
随着年龄的增长,梅西逐渐意识到自己不值得被爱。她觉得与人相处十分痛苦,她更偏向于独自一人生活。即使没有做错什么,她也会不断地道歉,并与缺乏自我价值感做斗争。
情感否认
有一天上午,理查德(Richard)因为在课堂上讲话而被老师训斥了一顿,他为此感到伤心难过。而事实上是他的朋友在说话,他是被殃及的。他对老师不相信他的说法感到不安,尤其是他的朋友拒绝说出事实真相。当理查德回到家,把自己的感受告诉母亲时,母亲却说:“别犯傻了,没什么好伤心的,那都不是事儿,忘了它吧。”母亲否认了他的感受,没有深入地了解真实情况就中断了谈话。在理查德的童年时代,类似的轻视事件发生过无数次。
随着时间的流逝,理查德在自我表达时缺乏自信,尤其是在女性面前。他与上瘾行为做斗争,无法正视他多年来一直压抑的情绪。他觉得内心十分空虚。
不被重视
一天,玛丽(Mary)在学校被欺负了,回到家,她感到心烦意乱,伤心欲绝。尽管她的肢体语言和闷闷不乐的举止清楚地传达了这个信息,但是她的父亲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相反,他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玛丽独自在卧室里平复情绪,这种模式周而复始地出现在她的整个童年时期。
随着时间的推移,玛丽慢慢地拒绝与他人分享自己的感受,并且产生了退缩心理。她在自我消化情绪的时候经历了严重的人际交往焦虑,后来在人际关系上陷入挣扎。人们说她冷漠,缺乏同情心。
不公正的待遇
在人潮涌动的百货公司里,7岁的保罗(Paul)被陈列架绊倒并摔在地上。他开始哭泣,其他购物者驻足围观。保罗的母亲非但没有安抚儿子,反而拽着他的胳膊,斥责他在公共场合引起了骚乱。保罗因为意外摔倒而感到羞耻。
和许多类似的场合一样,他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情绪。日复一日,他产生了焦虑的心理。他深深地感觉到,无论他做什么,总是会受到指责。
有条件的爱
杰克(Jack)在父亲的支持和鼓励下效力于学校足球队。当他在足球场上表现出色时,父亲会给他爱慕和赞美,但当他不再比赛时,父亲就会疏远他。这令他在情感上没有归属感。杰克担心,如果他决定不再踢足球,父亲会强烈反对。他觉得父亲给他的爱和赞扬是有条件的,前提条件是他在足球场上表现出色。
随着杰克慢慢长大,他逐渐相信爱是有条件的。这种想法影响了他的人际关系,使他始终在亲密关系、相互信任和情感联系中挣扎。杰克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没有人单纯地会因为他的本色而爱他。他妄自菲薄,试图不断地通过超量工作来获得他童年时从未得到过的认可,并证明自我。
永远不够好
凯瑟琳(Catherine)将她获得七个A和两个B的成绩单带回了家。大多数父母都会为如此优异的成绩感到高兴,但凯瑟琳很清楚,父母肯定会认为她的成绩还不够好,因为他们相信她还可以做得更好。凯瑟琳的一些朋友取得了比她差得多的成绩,但她仍能听到朋友们在谈论父母是如何奖励他们的,其中一个朋友被父母带出去吃大餐以作为奖励。
成年后的凯瑟琳从不满足于现状。她发现自己一直在不断地寻求被认可和被承认。这种心理导致交友和日常交际出现问题。凯瑟琳自己也常常感到内心孤独和空虚。
独自成长
由于工作繁忙,安妮(Annie)的父母缺席了她的大部分成长过程。安妮很小的时候就能够自立,自己做饭,照顾妹妹,操持家务。她清醒地意识到,如果她想生存下去,大部分时间她都得靠自己,因为没有人会来照料她。
安妮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在随后的生活中,她也是出人意料的自立。虽然这可能是一个优势,但也会导致她在情感联系和亲密关系中有所不适。安妮自己也发现她很难信任别人,所以在别人面前她总是保持警惕。
被遗弃
安迪(Andy)晚上和朋友去看电影。电影很晚才结束,安迪让父亲开车来接他回家。和朋友们告别后,安迪独自在黑暗空旷的停车场等父亲,但父亲始终没有出现。他一个人站在黑暗的停车场里,不时地感到害怕。父亲忘记了去电影院接他回家这件事。他不得不自己回家。
诸如此类忽略孩子的事情,对于父母来说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如果类似安迪的经历只发生一次,那么它就是微乎其微的。但是,当类似的事情反复出现在童年时期时,它们就会给被遗忘的孩子带来真的被遗弃的错觉。事实上,在日后的生活中,安迪时常面对被遗弃或遗忘的困扰。
被拒绝
金伯利(Kimberley)还在蹒跚学步时,她的父母就离婚了。她和母亲住在一起,她的父亲离开了家。随着岁月的流逝,金伯利很少见到她的父亲。在为数不多的探视时间里,父亲不是迟到,就是根本不出现。这让金伯利感到失望和不安。但金伯利的母亲依然给予了这个似乎对女儿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高度评价。金伯利也依然把他描绘成完美的父亲。
金伯利的母亲并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定期、不稳定的探望会对女儿造成一定的危害。她没有对这个男人设定任何限制,以保护女儿免受因他的随意探视而造成的伤害。
在金伯利后来的生活中,她努力试图与男性建立健康、平衡的关系,但总是在价值感方面遇到问题。她总是对任何事物不抱希望,这导致她对生活持消极态度并且情绪低落。
其他案例
情感忽视有多种形式,以上只是一些最常见的例子。以下提供了更多可能导致童年情感忽视的养育方式:
• 没有原则和界限——未能制定和执行适当的规则。
• 偏袒——不能对兄弟姐妹或其他家庭成员一视同仁。
• 害怕愤怒——不能对表达愤怒的孩子表示理解和包容。
• 回避——避免谈论可能引起冲突或情绪激动的不舒服话题。
• 忽视——无视孩子的错误,让他们自生自灭。
• 给孩子树立不正确的观念——让他们相信父母更重要,父母的需求优先于子女的需求。
微妙的童年情感忽视
以上都是童年情感忽视的常见案例。然而,它们并没有完全涵盖可能导致儿童日后出现严重问题的普遍行为。造成童年情感忽视的因素可能比这里给出的例子更微妙,父母可能会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压力或负面情绪施加到孩子身上,甚至连外部观察者都难以觉察到。
例如,一位工作繁忙的父亲下班回家后可能脑海中还在想着生意上的事情;当女儿试图和他说话时,她发现父亲没有给她任何关注,而是和她的母亲谈论工作中的烦恼。女儿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是个无人倾听、不受欢迎的人。如果这种被忽视的印象被不断重复和强化,在以后的生活中,她就会逐渐发展成一种强烈希望被别人注意、需要和接受的心理,同时也会影响她的价值感和自尊感等。
另一个例子,一位有三个年幼孩子的忙碌母亲,因为整天照料孩子都没有了自己的时间,她感到压力很大。当她终于有机会放松几分钟时,5岁大的儿子走进房间,让她陪他一起玩游戏。她没有以清晰、冷静和恰当的方式回应他,而是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沮丧地对他厉声斥责。“你没看见我在休息吗?”她呵责道。她年幼的儿子无法理解母亲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应该受到责备。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行为所产生的影响转化为了他成年后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的错觉以及想要获得他人认可的强烈愿望。这种行为也可能导致他表达情感和感受的障碍以及处理人际关系的问题。
你可能已经为人父母,因此你在阅读这些案例时可能会发现你自己对亲子关系感到担忧。如果是这样,请不要惊慌,随着你自己理解力和意识力的提升,你接受任何缺陷并随之调整养育方式的能力也会增强。你可以利用在本书中学到的理论来帮助自己更好地为人父母。
我还认为有必要明确指出,按照以上这些案例中描述的行为所产生的结果推断,那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真正造成问题的是父母长时间重复的忽略行为模式。
现在你已经了解了什么是童年情感忽视。在我们探索判断你是否受到童年情感忽视的影响之前,让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创伤和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