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雪赴寿宴 双喜又临门
眼看着日子到了，德胜着人装车，又找妻去哄蕙娘同行。周妻知其意，转到后院，见蕙娘坐于火炉旁纫鞋，心里喜欢，就坐下道：你这好巧的手艺，弄的花样连我都没见过。
蕙娘笑道：这是我小姐妹南方带来的样子，出门时我藏在包裹里几个，念着娘的好，给你和小娘各做一双。周妻听了喜欢，捧着花鞋赞不绝口。待到晚饭时，花红推说胃中不适，德胜让厨房熬些小米粥送去，刚吃上饭，就有外边来报，言城中有商户被流民洗劫，慌忙跑去处理。这边周妻同蕙娘坐下吃饭，周妻才道：明日个你爹爹要去老军营堡子给人家拜寿，恰巧的明日约的去庙里还愿，花红那贱货又病了，你就随你爹爹跑一趟，跟着看看景散散心罢。
蕙娘应了，周妻又道：不去个女眷显得冷清，过去认识几个姐们平日里也好有个人说话，又回屋取了些首饰和衣服，待吃了饭就让蕙娘试试，蕙娘私奔出来倒也带的几件花哨，只不过都是妓家的妖艳，平常人家是穿不出来的，试了几件周妻的花色，就数梅花丝的好看，又修了眉毛戴上钗子，活脱脱的一个从月宫里走出的玉人，周妻惊叹不绝，倒给蕙娘弄的不好意思，晚上早早睡了，半夜听的门外乱叫，知是德胜回来了，走到院子里看，见衙役拴了十几个人回来，都让跪在地上，德胜穿着官服坐在马上鞭打，点上火见是一群流民，心里不紧凄测，只听德胜骂道：你们饿了去抢吃的就行了，糟蹋人家姑娘做什么，好端端的给折磨死。刘三在下面站着道：饱暖思淫欲，就该给这群贱怂饿死丢沟里去。又等了一刻，见街上跑来几个兵，德胜下马朝领头的拜了，请到屋里去坐，外面留了四人，手起刀落，将十几个流民杀死，又一一的将头割下，装进个竹笼里，衙役提着去了，蕙娘见十几具尸体倒在地上喷血，心里害怕就跑了回去，又听着来了辆车子，吱呀吱呀的来回几趟，想是都拉走了。
翌日天没亮周妻就走了过来，见蕙娘还在睡，就趁着热被窝钻进来说话，嬉闹了一会，洗了脸帮着打扮，施粉涂红，更觉得好看。德胜见了一惊，果是个美玉胚子，二人吃了饭收拾好赶车往老军营走，出了城刘三让轿子里的蕙娘回头看，见城门前挂了个高杆，上面用绳子吊着一筐人头，想来就是昨天割的，又见一路来的流丐不息，望着轿子乞讨，就从怀里摸出几个小钱递给刘三，让刘三施舍，刘三放慢步子，将铜板递给了一个背孩子的老妇。走了半个时辰，刚进堡子就听到远处的寿乐吹得彻天响，德胜先下马送了寿礼，单将一个木匣子抱在怀里就进去了，这边有老妈子来接着将轿子领到后院，蕙娘下轿就有个女孩接着领进屋里，见这院子格外不同，虽在营堡，却建的如南方式样，各种琉璃砖瓦，屋门画墙，屋里坐了一群太太小姐，见蕙娘来了都站起来接着，蕙娘先一一磕了头，当中的贵妇问道：这是谁家女子，可不曾想我们东三镇还有这般绝色佳人。蕙娘回道：我乃县知周德胜大女，给夫人磕头了。说完又跪下磕了一个，旁边有个小婢说道：这是我家胡奶奶。妇人忙拉起来让坐在旁手，看着蕙娘笑道：都说县知大人并无儿女，哪里蹦出来你这么个小玩意，简直就是个画里的西施娘子。
众人都笑了，蕙娘也笑道:想是我爹爹觉得我生的愚笨，自小跟着姥姥家上私塾学针线，这几年不曾到的此处，就谎称不认了罢。妇人听着她说话乖巧，更是喜欢，取了果子给她吃，又问她叫个什么，蕙娘答道：不曾取得大名，家里就叫蕙娘。胡夫人喜得抓着手不松，又听的说上过私塾，底下皆是贵妇女子，也有识得几个字的，但长的实在不好与她争艳，又都闷闷不吭声，自然就比了下去。听着外面一阵喧闹，左边椅子上坐的吴娘子道：可不知这群人又见了什么宝贝，唤个小婢去看看，小婢走了过去探清楚回来道：是县知大人献的一把宝刀，说是个什么什么对错家的，听的众人都笑，胡夫人道：这孩子也长了俩耳朵，跟挂着俩装饰一样的，哪有个人叫对错的。有个妈子报说外面开席了，老爷得了宝刀，正跟众人耍武呢。妇人们听了都要去看，胡夫人拉着蕙娘也走过去隔着帘子看，见胡参军手挥宝刀，站在雪地里耍了一套七星刀法，惹得众人拍手叫好，吹寿乐的更是闹兴，扯着脖子吹得震天响，胡参将更是得意，夫人在里间看着，见雪地里滑，就拉开帘子喊道：可别滑倒了摔了身子。胡参军听见就回头招手，见夫人旁边站着个女子，惊的心头一颤，只见蕙娘顾盼成欢，绿丝花钗，一袭梅花裙，见有美人捧场，更是耍的欢乐，胡夫人觉得失态，就带着人走回来让开席，当厅摆了七张大桌子，胡妇人拉着蕙娘坐在头桌，陪吃的除了亲戚朋欢，其余人皆是一方商贵内室，又唤了个女子坐在门里弹唱，都是些平常小调，略做消遣。吃的酒上头，吴夫人道：昨夜城里流民闹事，听说杀了十几个。胡夫人一听说杀了人嘴里不停的念“阿弥陀佛”。
说是给个卖冬枣的家里抢了，吃饱喝足十几个人又按着他家媳妇强奸，他家媳妇身子弱，刚上来四个就晕死过去，又从里屋的缸里拉出个姑娘，弄到半夜才给抓了去。坐在门口的一个娘子说道。
实在该杀，按我说就应该不让进城，在外面冻死了去干净。吴夫人道。
胡夫人让吃酒吃菜，满桌子都是肉鱼瓜果，弄的香满四溢，蕙娘放肆吃了几口又觉得失礼，就停下筷子陪众人喝酒。听的唱词的又唱起了老调子，胡夫人不悦，偏偏又笑着说道：我说从迪化请几个唱的好的来，好容易闹了一场大寿，本地的几个唱来唱曲，不是西厢就是长生，好没趣味，听说迪化有个苟先生写的一手艳词，几个小娘们学着唱的好，偏偏雪大人家不愿意来。
蕙娘听了笑道：那好容易的，我上月在家还听了几回，有几句学的几句，那个姐姐见我喜欢就给唱本抄了几曲给我，今日让这个姐姐学着唱唱。
那你可曾带在身上？一个娘子见她出风头，甚是不开心，要给她吃瘪。
带是不曾带的，只不过还记的几句。蕙娘回道。胡夫人忙叫人取了纸笔来，蕙娘写的一手好字，就着台子写了两首，递于众人看，又给唱曲的送去，唱曲的拨弄了几回，总是不对。弄的胡夫人不耐烦了，就喊道：罢了罢了，听不得括噪就不听了。
蕙娘笑道：奶奶要是想听，我试着弹唱几句给奶奶助助乐罢。胡夫人听了大喜，忙拉着手道：快快快，我的好儿，没想到长的美人胚子，还有弹唱的本事，你这个样的搁在京城是要进宫嫁给皇上的。众人听了都笑。蕙娘取了琵琶，坐在下手唱道：只言东风懒相随，片点小红，哪个摘去了，偏偏剩了一朵，说留于咱家做头花，昨夜事，玉簪儿撅了，扔进这园中，去寻时又被海棠迷了眼，唤小童扑蝶，待取得网子，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凭咋个游园咋个转，小亭空杯，还留的昨日冷茶盏，莫念念，心里想个没完，只恨冷雨前，落日死绵绵，风儿摇云去，还能过南山，烟柳停大雁，河里睡花莲，多少无情事，难抵一日闲，唤门童儿去找你吧，刚跨过门槛你就来了，又洗杯换茶，恰双双蜜蜂，围着个海棠树嗡嗡嗡。
胡夫人听了忙斟了杯递给蕙娘喝了，又去取了个金锞子送给她。闹到下午，外面院子散了，胡参军吃的大醉，从前厅跑进来说道：上午那个小美人是谁家的，长的这般可爱。
胡娘子见他吃的醉了，让妈子把他扶出去，胡参军倒不是真的醉了，有几分却是装的，见蕙娘还抱着琵琶，心里爱的痒痒，就坐过来要说话，唬的一群老娘们小女子鸡飞狗跳，急急攘攘都跑出去了，蕙娘是见过世面的，就起来见了个礼，胡夫人平日里倒也管不住他，小妾也娶了七八个，见要上手，忙拉着袖子道：这是县知大人家的，可不能失了礼。胡参军这才收拾起来，问了年岁，蕙娘回道：小女今年十七岁。参军见她水灵灵的眼睛直冒气，伸手要拉蕙娘的裙子，蕙娘躲了一下，正巧外面家里来接，胡夫人正好省事，就送到外面，又从袖子里摸出个金穗子送给她，蕙娘谢了上轿子回去。
却说德胜今日也出了彩，心里高兴，一路与刘三胡扯，又吃的醉了，扶不住马，刘三就爬上马在后头坐着，一路进了城，堡子里来了些许官兵，两街的流民都坐在雪里打抖子，蕙娘见得可怜，走到个馒头铺让停下，唤着老板过来，将袖子里的金锞摸出来给他道：今日就可着做，把馍馍都散给他们吃，明日也够了，后日就不做了，有多的就赏给你。老板应承下来谢了，这才回家。
刚进门就听的屋里骂人，德胜一听是妻在闹，酒就醒了一半，和蕙娘俩人进屋子，见周妻给个花盆砸了，问是什么事。周妻就坐在床上哭，蕙娘挨着她坐了。德胜冲着小婢骂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回头给你送出去卖了，一天到晚惹得你娘不开心。周妻听了上来就给了德胜一巴掌道：谁是她娘，我这不长草的地死了也罢，我可不让谁叫我娘。听的蕙娘尴尬，周妻回过神来，又拉着她的手道：我不是说你，是花红那个贱货竟然怀孕了，气的我五门三道的。德胜听了大喜，起来就往后院走，周妻要抓住再打，给蕙娘拦了，坐着抚慰一番，说道：爹爹一直无子，不说产业大小，好歹到老了有个指望，花红小娘这肚子里有的，还不是咱家的种，生出来按说是要喊你喊个妈妈，倒是喊她喊个姨姨的。又给袖子里的金穗子摸出来插在周妻头上，周妻才哀伤悲叹的喝起了茶。
德胜推门见花红坐在床上，就上前亲了个嘴，问是谁看的，花红道是南街上的梁大夫把的脉。德胜笑道：那是准了的，又去柜子里取了酒喝上几杯，走在院子里念起诗来，走的冷了进来又抚慰一番，想着妻怪罪，就又跑来看，见蕙娘伺候着睡下了，让蕙娘回屋歇息，自己脱个精光爬上来，周妻红了脸朝着里面睡，又噗嗤一声笑了，道：呸！谁就稀罕你了。
德胜还是摸上来，一夜无话，就亮着灯折腾，弄的小婢躲在后墙不敢说话，憋了一晚上的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