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拒绝令（2）
黄天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雪茄盒，递给对面的潮汕帮一号人物，南越集团董事长曹九歌，说：“九哥，你是行家，品鉴一下。”曹九歌一看，说：“天沙，有品位啊。”黄天沙呵呵一笑，说：“九哥见笑了，一个英国朋友从古巴给我捎回来的，我给你准备了一点。”
曹九歌在潮汕帮一言九鼎，跟珠江银行的董事长邱国栋一样，为潮汕帮三老之一。南越集团跟李嘉诚家族、洛克菲勒家族、JP摩根家族、高盛等国际巨头都有生意往来。曹九歌有一个爱好就是抽雪茄，他将黄天沙递过来的雪茄在鼻子上嗅了嗅，说：“这是纯正的古巴货高巴斯，古巴革命斗士格瓦拉的最爱，哥伦布航海到古巴时，这个品牌的烟草就已经在古巴种植了。”
黄天沙给曹九歌点上，问：“口感如何？”
曹九歌抚摸着雪茄，说：“你看，整根雪茄烟皮精纯，质感滑手，口感顺畅干净，这是经过222道工序做出来的极致精品。”曹九歌吸了一口，吐出一环接一环颇有层次感的烟雾圈，闻起来有一种香水的味道。曹九歌又吸了一口，脸上现出非常享受的表情，头头是道地说：“高巴斯的烟草从种植开始就极为挑剔，堪称极品中的极品。因为中国跟古巴的气候差异，这种雪茄在国内只有插进极品龙井茶中，才能保持它独一无二的贵族气质。”
黄天沙在曹九歌进入龙腾大厦时，已经派人将高巴斯雪茄送到了曹府。曹九歌跟黄天沙在同一个村里长大，曹九歌年长黄天沙10岁，黄天沙每次见面都称呼曹九歌为九哥，黄天沙当年跟邱国栋相识，就是曹九歌介绍的。黄天沙从无公害蔬菜转向房地产业务后，曹九歌开始将黄天沙带进潮汕帮的圈子。黄天沙买入盘古股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曹九歌夹着雪茄，拍了拍黄天沙的肩膀，说：“天沙，只要你看好的，老哥跟潮汕的兄弟们都支持你。”
黄天沙将一份报纸递给曹九歌，说：“九哥，你看看这个乔志远，口口声声说我是一个不讲规矩的人，我跟他在密室里的谈话，乔志远居然在公司内部公布！就算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也没有什么，但他盘古就真的高人一等？民营企业做大了就是不讲规矩？法律准则是法无禁止即可为，没有任何一条法律禁止我举牌优质上市公司。我们龙腾好歹也是盘古的大股东了，对股东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他这是对民营资本赤裸裸地歧视。”
曹九歌站起来走到窗前，指着远方的琵琶岛，说：“天沙，知道远处那个小岛吗？”
黄天沙说：“不是琵琶岛吗？”
曹九歌点点头，又指着脚下，说：“民众可以忘记琵琶岛的历史，我们商人不能忘记。别看琵琶岛就是一个小岛，这个岛可是见证了中国的兴衰。我们脚下曾经就是通商全球的贸易港口黄埔港，琵琶岛是国际商船进入港口的最后一道关口，我泱泱中华，可以容纳五千年的文明，却容不下平等、互利的国际商业贸易，视西洋为蛮夷，歧视最终将整个国家推向战火，推向坠落的深渊。”曹九歌吸了一口，吐出烟雾，说：“坏人不可怕，他们的坏都写在脸上了，可怕的是聪明人意识不到自己的自以为是。”
“乔志远是一个傲慢的聪明人，我多次约见他，最终在远东证券董事长方清平的邀约下，才在北京相见。”尽管乔志远将两人的密室谈话公之于众，黄天沙对盘古还是情有独钟，“什么是生意？协力同心，谈得来才能生财，盘古最值钱的不是账面上3000多亿元的流动资金，也不是盘古股票价格在历史低位，如果我们只是盯上这些，最多只能是个买卖。我要的是生意，所以向他承诺，龙腾集团当上第一大股东，也会像远大集团那样一如既往地支持和信任乔志远的团队。乔志远是一面旗帜，我们还是要全面维护的。”
曹九歌抬了抬眉毛，额头上爬满了皱纹，他顿了顿，说：“天沙，你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干？”
黄天沙指着远处的琵琶岛，非常笃定地说：“不管乔志远他们怎么说，我们就想跟优质的蓝筹上市公司共同成长，现在远大集团分身乏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黄天沙按下了可视系统的按钮，屏幕立即出现一个详细的计划。黄天沙接着说：“现在我们持有盘古股权还不到15%，我们准备继续增持，超过第一大股东远大集团15%的份额。盘古的股权相当分散，我们争取快速拿到20%，获得在盘古董事会的话语权。”
“远大集团一旦丢掉盘古控股权，黄国胜会不会遭遇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追溯？超过远大集团股权之后，是跟远大集团站在一起，还是将黄国胜也逼到死角？”曹九歌轻轻地吸了口雪茄，若有所思地说，“格局决定未来，意气用事只是蠢材最无能的行为。能够将对手变成自己的盟友的人，勇气和智慧足以让他在竞争中所向披靡。”
黄天沙在跟乔志远见面之前，已经反复进行了沙盘推演，远大集团进行中华啤酒股权回收给了龙腾集团机会，但龙腾集团绝不能与远大集团成为势不两立的敌人，如果龙腾集团跟远大集团修好结盟，那么乔志远团队将被两大股东孤立。黄天沙说：“我们看好盘古的发展，更愿意维护乔志远这一面旗帜，我们希望跟远大集团做友好相处的股东，共同为盘古的发展提供更多支持，盘古不是我黄天沙的盘古，我们希望未来的盘古是股东、管理层、社会的盘古。”
能够得到李嘉诚、摩根、洛克菲勒家族的认可，曹九歌在潮汕帮一言九鼎的江湖地位绝非浪得虚名。曹九歌指着报纸说：“现在乔志远拒绝你们成为第一大股东，这是他管理层的傲慢，做大股东一定要有胸怀，如果连一个优秀的管理团队都不能容忍，那么自然难以跟其他的股东相处。”曹九歌看着黄天沙从一个村里放牛娃一步步发展成为千亿级规模的集团老板，内心希望黄天沙越走越远，格局越来越大。曹九歌语重心长地说：“大股东应该是全体股东的大股东，维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利益，应该是所有股东的利益，一个无私的大股东，才能给客户和社会提供值得信赖的服务。”
黄天沙视曹九歌为大哥，不仅因为他年长几岁，更重要的是曹九歌的胸襟气魄、视野格局。当年历经数次创业失败后，曹九歌反而赢得越来越多人的尊重，现在他的客户不只分布在国内天南地北，在东南亚、欧洲、北美都有大量的客户。曹九歌在潮汕帮中从来都是仗义疏财，只要是走正道，曹九歌都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黄天沙微笑着说：“九哥说得对，在获得盘古控股权方面，还希望得到九哥的支持。”
曹九歌点了点头，说：“我对你们龙腾集团跟盘古也算知根知底，现在你们的交锋已经公开化了，我们潮汕帮就是你的后盾。你现在有什么需求，资金？资源？”
黄天沙抖了抖报纸，说：“乔志远已将我拒之门外，跟盘古管理层和远大集团合作共赢是我期待的局面，但就目前的局势看，我们只有按照我们的计划，进一步增持盘古股权，才能跟他们进行更为平等的对话。在随后的增持过程中，盘古的股价肯定会随着我们增持额度的不断提升而拉升，资金我们已经有了途径，当然也需要有预备方案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数。我是想跟九哥探讨，我们潮汕帮是不是可以成立一个潮汕基金，在潮汕企业进行并购时可以联合起来发力，当然如果潮汕帮兄弟们能够在我们并购盘古的过程中提供支持，天沙自然铭记在心。”
“你这个提议很好，红头船记录的是我们潮汕人的苦难，更体现了我们的一种坚韧文化，我们的祖辈为了生活，结伴出海谋生，现在进入商业文明时代，我们潮汕人确实应该携手共进。”曹九歌当即提出一个计划：“由潮汕商会成立一个资产管理公司，根据不同的并购需求，发行多元化的基金，第一期基金如果参与龙腾集团收购盘古股权，可以由几大潮汕家族共同出钱出任LP，相信整个潮汕商团的信用足够征服乔志远。”
黄天沙跟曹九歌抽雪茄时，王曦若正同珠江银行、华南证券的高管们就成立龙珠基金的具体事宜进行对接。130亿元的资产管理计划成为华南证券有史以来单笔额度最大的交易，王曦若跟总裁卢天佑谈判后，卢天佑亲自出马，组建了一个项目小组，三方在珠江银行总部开会讨论细节。珠江银行跟华南证券的法务部都提出，要在多方合同中明确资金的用途，一旦出现挪用，将由龙腾集团承担连带责任。
会议正在进行，珠江银行资产管理部负责人王长勇示意离开一下。王长勇拿着一份报纸，敲开了隔壁董事长邱国栋的办公室，邱国栋刚刚放下一个电话，示意王长勇进来说话。王长勇将当天的一份财经报纸递给邱国栋，说：“董事长，乔志远拒绝龙腾集团成为盘古大股东，我们这个时候成立龙珠基金，应该重新考量一下项目的风险。”
邱国栋接过报纸看了看，嘴里憋出一句话：“瞎扯，一个公司的管理层居然对股东说三道四，他们有权利选择股东吗？现在那些P2P打着互联网金融的幌子，已经把理财市场搞得一地鸡毛，我们银行拿到客户的理财资金总要给客户赚钱吧，怎么赚钱？业绩好、未来发展潜力巨大的蓝筹上市公司我们都不能买，那我们喝西北风去？”
王长勇毕业于英国伦敦政经学院，对金融领域的穿透式监管很谨慎。中国经济改革30多年，对金融的穿透式监管还是一片空白，无论是当年明目张胆坐庄的证券公司，还是风云一时的德隆系，他们在资本市场中的资金都是穿着层层马甲，一旦资金链断裂，身后就会冒出成千上万控诉的老百姓，这样的金融风潮很容易引发蝴蝶效应，导致中国金融出现致命的危机。
“龙珠基金以机构的名义向龙腾实业增资，这一部分钱再增资君安保险，君安保险再用这部分钱买入盘古股份，就相当于龙腾集团在层层加杠杆，2015年股灾之后市场对杠杆资金畏之如虎。”王长勇不无忧虑地说，“杠杆可以提振经济，但是容易产生泡沫，如果有一天监管规则发生变化，保险公司投资人需要逐级披露股权结构至最终权益持有人，每一级的自然人要披露工作单位、身份证复印件等信息，甚至还要本人签字，那我们的理财资金怎么办？”
邱国栋立即给财富管理部门打电话，说：“给我拿一份理财计划的合同。”
一会儿，理财部门送来了理财合同，邱国栋认真阅读了一下合同条款，指着上面的权责利，说：“长勇，你们业务部门要精读公司内部各部门的法律文书，你看看，客户授权银行进行各种法律法规之内的投资。现在保险法律法规没有禁止银行理财资金投资保险，意味着我们的理财资金是可以投资保险的。为了规避对保险股东的业绩要求，我们选择增资龙腾实业，就是为了避免与法律法规的冲突。”
王长勇对邱国栋的解释很不以为然，说：“董事长，您这样的解释是不充分的。如果保险股东进行穿透式监管，我们的理财用户是无法满足股东的业绩需求的，这意味着龙珠基金增资龙腾实业，再转而增资君安保险是不合法律法规的。”
邱国栋被王长勇这么一说，也愣了一下，问：“是不是说只有企业的自有资金才能投资保险公司？如果说要追溯实业公司的股东，层层穿透的话，那么现在的绝大多数保险公司的股东都存在资质问题。”邱国栋大手一挥，说：“好啦，在改革的过程之中，法无禁止即可为已经不再是一句口号，这个问题交由法务部处理，他们会保证程序上的合法合规。”
王长勇悻悻地离开了邱国栋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邱国栋突然叫住王长勇说：“长勇，事关银行客户的利益，我们应该从客户的利益最大化考虑，如果我们不能替客户赚钱，那么我们在跟互联网金融竞争时会一败涂地。现在，我们应该齐心协力，为客户赚钱，为珠江银行的业务寻求新的突破方向，目前龙珠基金的项目要在法务部的配合下加速推进。”
王曦若看到王长勇进门的表情，不禁猜测，难道邱国栋变卦了？突然，黄天沙的电话打了进来，王曦若起身示意要接听一个重要电话。从黄天沙的语气能够听得出他心情不错，没有因为乔志远对他的公开拒绝而生气甚至发怒。黄天沙开门见山地说：“王总，我刚跟南越集团曹九歌董事长谈好了，潮汕商会将成立潮汕基金，第一期由潮汕几大家族出资40亿元投资我们的龙珠基金。”王曦若顿时眉头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