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狠心
沉水碧的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了一个身如皎月的公子。
秀玦长公主独子，逸光。
饶是如今想起他的姿容，沉水碧也不由心中猛然一动。
秀玦长公主艳绝六国，又是这样千尊万贵的身份，得前晋国国君这个亲哥哥多年疼爱，嫁的人自然也是万里挑一。
而二人产下的独子逸光公子也的确争气，容貌完美地继承了秀玦长公主这个母亲，俊逸灼灼，美不似凡尘之人。
晋国皇族皆身死，秀玦长公主被抢入宫中，自然是万念俱灰，若非一心求死也不会短短三年便香消玉殒，若此刻知晓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活在这世上，她自然会开怀。
然而脑中只短短浮起这个可能又很快地自己否认。
逸光公子的确聪慧过人，可前世化名霍遗光与她初识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今生算起来此刻也不过十三四，再如何聪慧也是掀不起风浪来。
且单看此人小小年纪便能忍辱负重蛰伏七年集结晋国残军，自然是不会做出为了见母亲一面而潜入燕国皇城这等冒险之事的。
更何况即便他有本事潜入宫中，也不可能只是大费周章地同母亲见一面。
因此沉水碧便只当是自己想的太多，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心中对秀玦长公主之事便更是有了几分想法。
她道：“弱柳，你对丽妃宫中之事了解，记得在丽妃宫中多安插几个人，若是丽妃宫中有什么异样，及时回禀。”
弱柳道：“奴婢明白。”
沉水碧虽是稚童，但对如弱柳这般聪慧能干的宫女出手倒是格外大方，又深谙赏罚分明之道，除月朗外新来的众宫婢便对沉水碧越发俯首帖耳，也越发觉得这位承贤帝姬不像一个稚童，反而从内而外透出一股子气质，便是旁的帝姬身上所没有的。
而如今一行事下来，弱柳等人便更是知晓沉水碧的每一步举措都并非心血来潮。
总归都是有用的。
吩咐完了此事，沉水碧便觉得一身轻松，她道：“阿蛮，多注意着点我那位四姐姐的动向，若我没猜测，待我出宫那日，可有一出好戏看了。”
弱柳闻言微微蹙起眉尖，道：“殿下，您刻意让百衣殿下对您恨之入骨，这个节骨眼上又要出宫，摆明了是要让百衣殿下对您不利，可是即便她对您出手被陛下知道了也断断不会真的惩戒嫡出的帝姬，说不定反而会对殿下不利，此事殿下不妨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沉水碧眯着眼，道：“我这位四姐姐骄纵惯了，我自然不会蠢到自己吃亏反而令她不痛不痒。
“更何况她又没有能够偷天换日悄无声息将我了结的本事，且凭她那个脑子，也想不到这一层。
“想要钓大鱼，自然需要饵不知自己是饵才能不知不觉地让大鱼上钩。
“这两日有什么动静，让春莺好生注意些也就是了，先回宫，如今我得了个好差事，可不能办砸了让我这位母后抓住把柄。”
说话间，余光却好似扫见了什么，周围的气息都仿佛变了，心中隐约升腾起不安。
不由自主的，沉水碧便想起了那日举止轻佻的不速之客。
前世并未在宫中遇到过如他这般之人，交锋之中，最忌讳的便是我在明，敌在暗。
因此对于这个不速之客，沉水碧心中终归是有几分忌惮的。
她下意识掀开车帘细看，长街上却是空空如也，唯有出墙的细柳枝条微微颤动，却是躲不了人的。
沉水碧皱了皱眉。
“快些回宫吧。”
走过宫巷，沉水碧抚了抚耳朵。
为了安抚她，燕兴帝倒是赏赐了不少把玩之物给她，其中金银玉器自然是数不胜数，只是这些日子为了打点上下换人心，几乎都给送了出去，每月发放的月银倒是留下了不少。
宫里的东西样式倒是别致，只是沉水碧总觉得上头沾着些血腥气，看着总归是有几分不舒服，赏给旁人，总归还有其用处。
此次出宫，看来也该为自己置办些耳环珠饰了。
既有人看不得她绚烂，那她偏要绚烂，绚烂的轰轰烈烈，绚烂的声势浩荡。
重生一遭，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将自己踩在脚下。
至于那不速之客，既不是皇后的人，那便任由他去。
只是若再敢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就别怪她心狠手毒了。
软轿消失于长街之上，铃声清灵，清风拂面，熏人醉眼。
恍惚间，好似身如梦境。
而她，在这个梦中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
……
春意漫上枝头，阿蛮蹦跳着入门来。
因着沉水碧担下了宴席之事，便是得了个美差，连着三日，礼部官员的家眷便是前脚后脚地登门拜访，对沉水碧是赞不绝口，几乎要将人捧上天去。
送来的礼沉水碧照收不误，拐弯抹角的话也是打哈哈，人一走，转头便回了分量相当的回去，总归是一问三不知，事不做，却也不落人把柄口实。
然而这明面和暗地里的，看在旁人眼中便是大不相同了。
一国帝姬，当以仁政爱民才是拉拢人心的上上策。
而眼下阿蛮进门来时，沉水碧正摆弄着一只白玉禁步，雕刻精巧，显然出自大家之手，成色亦是近乎顶峰。
这样的好东西，送来的倒是一件又一件，却又显然不是宫中所有。
见阿蛮心情不错地入门来，沉水碧头也没抬，道：“欢天喜地的，可是有什么好事？”
阿蛮笑呵呵道：“果真如殿下所料，百衣帝姬果真有所动作了。”
她细细道来：“这两日因着各位命妇巴结殿下，百衣帝姬在宫里可是气坏了，到处砸东西，春莺特意多留意了几次，果真今日，护国将军夫妇那个独子便登门来了。”
沉水碧带着笑意地“啧”了一声。
护国将军，便是扈皇后的亲哥哥扈仁兆，他的独子便是扈皇后的亲侄子，常常入宫，待沉水依这个表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几乎比亲皇兄还要亲上三分。
他在这个节骨眼入宫，又是沉水依亲自下帖子请的，自然不会是来宫中叙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