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悲天悯人
我逃离了这个家，这个时候离开最适合不过了。哥哥开始变的不正常，大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听不夜侯说现在朝廷斗得你死我活，有人拼命上书，有人以死相谏，有人左右逢源。他说，从我们在这儿开始，就己经卷进去了…
…有朝廷的人找到我，希望我效忠。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跟着那群旅人也开始觉得无聊，于是我打算下个月和他们道别，这样也不会连累他们。
和他们的这几年里，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从海角到山巅，从大漠到北地，留下了很多足迹。
但我发现了一些更震撼我的东西。
原来人间也可以同地狱一般，我看见了无数百姓沿街乞讨，卖儿卖女，只为了能吃上口饭，多活一天。
我从小到现在虽有多种不快，但从来不缺吃的，不过大多数时候我只要吸天地灵气就行了。
如果一个地方没有粮食，那里的人就没有食物，他们就会卖掉他们有的一切，土地，房子，自己的孩子。没有东西卖了，他们就会去吃老鼠和野菜。吃完了老鼠野菜，就会去扒树皮，树皮扒完了，人就会去吃其他人，有些人只吃死人，有些人会和别人交换自己的孩子。不愿意吃人的会吃观音土，吃观音土的人不久就会死，死的时候肚子很大。
我还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喜欢喝茶晒太阳看书打电动。也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他们喜欢等价交易物，黄色的金属，发光的石头…或者一碗大米饭。
看到那些倒毙在街头的大肚子尸体的时候，我就想，这些人以前应该也有过妻子或丈夫，子女，父母，兄弟姐妹，挚友，袍泽。有过欢声笑语，理想与希望，幸福的生活，温暖的家…——《白龙笔记》
“原来这人间也可以同仙境一般”那位面目模糊的人说“那些人天赋异禀，法术高强，手眼通天。在很多年前那场推翻王朝的战争之后，自封为神明有了封地，有信徒香火供奉，本来这一切还算不错…”
“但现在，他们走了王朝的老路，这世间又一次进入了痛苦的轮回。”即使看不清这人的面孔，但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那些不知道第几代神明，他们出生便有着强大的力量，无上的权力。他们丰衣足食，他们的财富与力量来自凡人的供奉。但他们不知足，永远要求更多来支撑他们潇洒的生活。”
“我当神侍的时候，经常奉命去驱赶在金碧辉煌的仙府门口那些奄奄一息的饥民、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模糊的面孔叫喊着“高高在上的神仙听不见众生的悲鸣。”
这人间同时存在着天堂与地狱，这就是众神时代的真相。无家可归的饥民在贫瘠的大地上流浪时，神仙们正在考虑下一座奇观建在哪儿，下一处楼阁要怎么修。
“仙人，我听过你的事迹，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良心”模糊的面孔上前了一步“我离开了那该死的仙府，告别了那种生话…幸好我离开了，讨伐神明的战争不久之后就开始了，那地方被义军烧的渣都不剩。”
“我一路走过来，找到徊鸟山，这地方真破啊，界碑上徊字的双人旁都掉了…可惜我到的时候你已经下任了，看来改天换地的大潮不会为你的良心讲情面，我不行了，我太累了，我和其他饿殍们躺在一起等待着我的命运，好在命运怜悯我，终于让我在最后一刻见到了你。”
“当时的你交付了封地与权力，打算不告而别，你在满地尸体中发现了和尸体没什么区别的我。那时你告诉我，你并不是如同我想象那样，神也不会永远顺心如意，面对所发生的一切也会无能为力，并且会厌弃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你说神也会有痛苦和悲伤，现在的你只想逃避，回到北方的故乡，把自己关进荒废了不知多久的老房子里，把门堵上，先天昏地暗的大哭一场，然后睡到想起来为止。”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我问你，我为什么会降生在这人间。”
“你说你不知道，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之后拋下我走了，说我已经救不活了。”
不知道多久后神明又折了回来，扛走了冰冷的尸体，说着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不用来做个分身太可惜了之类的话。
仙人读了尸体的记忆，看见他生前顶着战乱与灾荒行走在无垠的大地上，心中满是对人间失望…及愤怒。
“你太极端了。”仙人叹道“还是有很多人深爱着人间的”心中不禁回忆起了曾经那些与同伴们载歌载舞，把酒言欢的那些日子。“唉，有过这些日子，感觉活过一次也不错，这人间…可以的话再来一回吧。”
一时没控制住，无数不属于仙人的回忆从分身之中灌进了他的脑子，对他的灵魂造成了重击。
仙人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读取记忆总会造成这样的情况，要不是内功深厚早被这灵魂冲击打成傻子了。
“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啊。”多年之后，仙人看着面前，黑龙那如山丘般巨大的龙骨如同还活着时那样盘旋在他的面前。那黑血树裹挟着龙骨，如同皮肉一般。
那株用龙涎养大的奇树，太美丽了。
“护着它到现在么。”仙人收了法力，周围的气息瞬间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一切早该结束了。”
“不可救药的可怜人类”龙形的植物发出不自然的声音“你们流浪了如此长的岁月，周游四方，目睹过如此残酷的屠杀与疯狂的破坏，为何还是选择了希望。”
“不是，你怎么说话的态度跟黑龙一模一样，你把自己当成它了么？你是它养的盆栽啊。”
“你不过是可怜这人间，不过是感情用事的悲悯。”龙形植物不理会仙人自顾自说到。
“这龙的创造物，怎么样会如此令人不悦。”仙人动了神力，顿时风声四起，两道天雷降下直击那妖邪。
龙无知的创造物不会理解，知晓世界的黑暗与绝望仍未动摇，以悲天悯人之心来拯救世人。
仙人之所以会成为仙人，是因为他有超越人类的崇高道德与感情。
他本可以作一个安分守已的官僚，沉浮于那名利场，他本可以在离开后永远隐居，不入尘世。但为了他深爱的，让他失望透顶的人间，他回来了。
在黑暗之中，他成了又一个举起光的人。即使这世间十分黑暗，十分险恶，让他痛不欲生，但他仍然做出如此选择。
相信，希望是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