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午后,蒸腾的水汽,留下的醉话
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诅咒,不要随便给你收留的生灵起名字,你甚至不知道何时会面对永别。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孤身一人,不会热爱一切,不会放不下一切。但我从未享受过孤独的感觉…或许吧。
那份感情,会将人㓎透的感情…我怎能无动于衷。这份感情该如何安放,只能为那无法到流的时光而叹息。————旅人笔记
“喂,小子”园丁先生打开厨房的窗子,在一片油烟中冒出脑袋,用手中的锅铲敲打着铁锅。“饭做好了。”
“嗯,我也弄完了。”
刚处理完的那株茂盛的朴树突然不受控制的疯长,扭曲的枝叶瞬间挤碎了花盆,吓了我一跳。
“按初学者的阶段这水平算是中流。”园丁先生说“先吃饭吧,吃完在收拾。”
“今天吃什么。”我用残缺的手好不容易抓住筷子。
“青椒炒肉丝。”
园丁先生把盘子放下后随手打开电视。
“我说师父啊。”
“嗯。”
“这只是炒青椒吧。”
园丁先生扒开一层青椒,展示出了那几根可怜的肉丝。“钱都买药了,委屈下吧。”
“你不是靠那玩意儿就行了么。”我指向背后的怪树。
“我是就靠它行了,但其他不行啊。”园丁先生说“大家湊的钱不够,搭了我这半年所有收入进去药厂才答应给药。”
“有这么贵么…”
“他们已经算便宜的了。”园丁先生夹起一筷子炒青椒。“再忍几天,等下个月就行了。”
“但愿吧。”我也夹起一筷子炒青椒。
“哦,对了,这是早上煮的,你今天起太晚了都没吃上。”
“这是…芝麻糊?”
“嗯,算是吧。”
我用勺子捞起了一点碗中的黑色糊状物,送到鼻子前闻了闻,试探性的尝了一口。
绵密的口感,恰到好处的滋味儿,芝麻的香醇弥漫住了整个口腔。
我可以为这碗芝麻糊愿谅炒青椒。“上一回吃芝麻糊,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煮给我吃的。”我说“不知道为什么,这和记忆中的味道相似的有些诡异,不过我享受这种感觉。”
“重慈也会因为沉迷电视节目而把芝麻汤圆煮烂么。”
“啥?”
“煮烂了又不是不能吃,现在的人就是条件太好了,换我以前那个时候做梦都想吃口细粮。”
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人正在灶台旁边喝烂汤圆边说教着。
陌生人并不在意我的目光,抬起锅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的把一锅烂汤圆都喝下了肚,随后用袖子擦了擦络腮胡子上的芝麻,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我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方面大耳,虎背熊腰,戴着顶有护耳的大皮帽子,露脸后脑勺上扎着的那短短的小辫子。粗糙的背心底下可以看见身上缠着链子,身后背了一长一短两杆枪,腰上还别了把小的。那把小的旁边还别了把匕首,别一边的腰上是一把九环大刀,刀上的铁环正随着他的动作森森作响。给人的第一映像无非土匪二字。
从园丁先生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他的熟人,而且他应该已经对此人的不请自来和擅自吃喝见惯不怪了。
“我不是说不让你来,但你能不能先通知我一声。”园丁先生边扒拉饭粒边说“怎么突然想起上我这儿了。”
“我打算去东边的,路上有一家人搭便车正好来这儿附近,想起你住这儿就临时起意来了一趟。”
“所以呢,你去东边打算干啥。”
“我把北边老家能变现的都变现了,打算搬到没人认识我的太平点的地方过日子。”
“怎么,北边不太平了?”
“可不是么,白十字并入教团,边境局势紧张,将领拥兵自重,随时都可能打仗。”像土匪的人转身关上了窗子。“虽然我那儿离边境很远,但我现在已经不敢赌了。”
“这点上我也一样。”园丁先生说“这人间不缺一无所有的赌徒,但当他们的筹码只剩自己时,他们便会无所畏惧。”
“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他们又在笑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搞不懂?”我边低头喝烂汤圆边看他们“为什么我最近身边都是这种人。”
又开始头疼了,身上好难受,又痒又热,断肢处的幻痛又隐约出现。
“哦对了,我在你家旁边的废墟那儿捡到了好东西。”土匪模样的人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一只猫?怎么都硬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猫,是行家都看的出来,成精了,起码都是能说人话的那种级别。不知怎么会交代在那儿,便宜我了。”
“啊?小咪?”我有些蒙了。
“信啊,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不吃肉了么。”
“所以我才带来给你了啊。”土匪信说“不然这好事哪轮的到你。”
“我看看昂,皮子可以做法器,骨头磨了粉可以入药…应该还有颗内丹。”园丁先生接过小咪“我不白拿你的,我屋里有啥用的上的拿去便是,除了那位大人,还有我徒弟。”
“拉倒吧你,那俩东西我都不稀罕。”土匪信径直向屋里走去“这一路上给我累的,你家浴室先借我用下。”
“我家没浴室。”园丁先生把小咪放进冰箱“走吧,我带你去澡堂子,我正好也该洗洗了。”说着一手拿起钥匙,一手拎起了我“你也一块去,你来之后就没贝过你洗澡。”
我被他们二人扛似的搬出院子,进入了街道深处。巷子很窄,两边的建筑又高又密集,感觉像走在峡谷底下,偶尔能在建筑物的间隙中看到那座山小小的一角。
在这样的地方记忆总是会变模糊的,等我在次记忆清晰并回过神来时已经泡在池子里了。隐约记得像个工厂的澡堂子,铁塔似的大烟囱和灰蒙蒙的玻璃拉门,还有坐在柜台后边打瞌睡的老阿婆。
浴池里的水不是很清澈,被天花板的灯光一照显得更浑浊。墙上画了一幅风景画,有山和大海。透过水面上那层氤氲的雾气,一切又开始模糊。
或许天底下的澡堂都是这样,比起清洁身体,人们更多的是享受。往往一泡就是大半天,年纪越大泡的越久。不同的是这儿的人身上都有颜色异常的皮肤,年级越大颜色越深。
园丁先生把肩膀靠在池壁上脖子后仰,双目紧闭,似乎在思考什么。
“和我们这种人泡一个池子里你不怕传染么。”他突然问。
“恶疾的传播途径只有三种,血缘传播,在恶地感染,以及人工主动感染。”我说“想要染上恶疾最好的方法,就是跑到最近的恶地,给自己身上拉道口子,或者直接多待个几天就行。”
“嗯,看来你有看我给你的书。”
“信先生他一个人泡的那个池子是隔离池么。”
“这哪来的隔离池,那是高温池,是给大池䃼充热水用的,正常人都受不了。就那个呆子皮厚,真不知道他怎么泡进去的。”
“我可听到了昂。”
“行行行,就你耳朵好行了吧。”园丁先生换了个姿势。“怎么,这就不泡了,果然还是年轻。”
“嗯,我先回去了。”
“回去干啥呀,今天晚上住这儿。”
“住这儿干嘛?”
“刚才和他打赌,我说你肯定泡不到十分钟,现在我赢了,一切费用他包。”
“真是有够无聊的。”
“别生气嘛,一会请你喝汽水。”
“明明是花我的钱还说你请。”土匪信坐不住了“别用我的钱装阔了行吗,我还没发财呢。”
我不理会那二人的吵闹,到了二楼独自找了个空位躺下,困意顿时爬上全身。
“不行,现在睡了的话晚上就睡不着了。”尽管这样想着,我仍是敌不过瞌睡虫,两片眼皮越来越重…
我就这样在这个寻常的午后睡了过去。
阳光拨开这座小城上空的层云缓缓的降下,掠过水面折射出刺眼的金光,刺眼的金光抚过了被城市包围的小山。有些光被洒进了田间地里,有些洒进了阳台上晾晒的衣裳被褥上,洒在了打瞌睡的残疾少年的发稍上。
“嘘,睡着了,别去吵他。”园丁先生说“我带了酒,我们去后面.喝几杯。”
“我戒酒了。”
“真的假的,你现在肉也不吃酒也不渴,真打算当和尚了。”
“主要是烦透了喝酒那一套,有的人逼人喝酒来彰显权威和控制力,有的人自虐一样的主动喝酒来表示忠诚和服从,这样的事见多了,自然不爱喝了。”
“那行,跟我去听醉鬼唠嗑呗,老有意思了。”
“你什么有这奇怪的爱好。”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主要我平时都去茶馆听。”
“……”
“你看这墙上贴的纸条,都是这里的人喝醉写的。”
“看来带酒来的不少。”
“对了,喝醉了可别下池子啊。”
二人打打闹闹的离开了,园丁临走前在墙上又添了一张纸条。
——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慢慢来。
花花绿绿的纸条还有不少。
——或许没了生命宇宙毫无意义,不要放弃这宝贵的礼物。
——人生要为一切热爱的而奋斗,仅仅活着是不够的。
——在宇宙面前,一切都如此的渺小,但一只虫子都在努力的活着。
新的纸条还在不停的贴到墙上。
——贪婪毒害了人的灵魂,憎恨阻隔了世界,我们一步步走向灭亡。
——我们建设城市,我们封闭自己,城市给了我们欲望,知识让我们愤世嫉俗。我们越来越冷酷无情,我们想要的太多又得到的太少。
——我们需要人性,需要仁慈和善良。人间不应该如此,先辈们所描述的美好世界应当存在。
——呼唤人性,呼唤全世界的手足情谊,让我们团结在一起。
——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意义。希望是伟大的,燕雀有燕雀的希望,鸿雁有鸿雁的希望。
——我们有力量去建设城市,有力量去开辟天地,有力量去创造自由美好的生活。为实现这个诺言而奋斗吧,为自由的世界而斗争,为消除不公而斗争,为美好的明天而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