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量与定性的关系

我知道这种问题不能回避，于是简要地回答说：“您的问题是一个高屋建瓴的问题。但人文学科和理工科的区别与联系很复杂，坦白说，目前我未必能给出特别系统的分析。

“不过，我认为人文学科更倾向定性的分析；而理工科，或者说自然科学，更倾向定量的分析。

“不知道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他思索片刻，反问：“这是不是意味着要分析清楚一件事，定性和定量的分析都需要？”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听我这么回答，他放松了。我知道，我的回答获得了他的认可，或者打消了他的顾虑。

“我们就拿您今天过来咨询的互联网转型的商业模式来说，对新的商业模式就需要定性和定量两种分析来确定。

“信息和数字技术的优势在于定量分析，而商业模式的交易结构设计，需要衡量不同利益相关者能否对整个交易贡献价值。如果一个相关者不能对整个交易贡献价值，那么他就不是这套商业模式的利益相关者了。

“那就更加没必要用定量的方法来分析他了。”

“我举个例子，我们公司是从事留学中介服务的。那么，一个根本不想留学的人，无论我们采取何种商业模式，他也很难跟公司产生关系。

“因此，我们就不需要用定量分析的方法来分析他了。

“反过来，如果一个人既想出去留学，又考虑其毕业之后是否留在国外，这类人就值得我们来定量分析。至少，我们可以分析这类客户在留学中介服务、海外房地产投资两个方面的需求产生的价值。”

“我明白了。定性分析可以作为定量分析的前提，如果定性分析排除了，就没必要对其进行定量分析了。”

“是的，不过定量分析对定性分析也有作用。”我提示了一句，还是留给对方思考。我要遵守咨询顾问的第一准则：自己说了什么不重要，对方能听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您是说，从定量分析里面发现定性的要素？”

“是的，互联网的商业模式设计，很多情况下就是通过对精准数字的分析测量，做出定性的决策。”

虽然我们的话题起自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差别与联系，但最终的落脚点还是互联网转型的商业模式设计。

这样聊天仿佛是兜了一圈，但为了让企业管理者能够进行自我分析，引导他寻找答案，兜了一圈还是有必要的。

听完我的话，他若有所思，沉默了一阵子。看得出，他在积极地思考。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通过对互联网上的相关数据，比如消费者的消费数据分析，我们就能知道消费者的潜在需求，从而满足相关的需求。这就像刚刚您说到的，留学中介服务背后，很可能有海外房地产投资的需求。”

“没错，这就是数据决策的精髓。本来我们不做海外地产的生意，专注做留学中介，但如果通过数据统计发现，有很大比例的留学生毕业之后想要留在目的地国家。同时，这部分人中有一部分在海外置业。

“通过这些相关数据，我们就可以知道，海外地产业务适不适合我们公司，还可以知道我们拓展新业务采取哪种商业模式。比如我们可以招海外地产的广告商，提供精准的广告渠道，也可以做海外地产的中介，甚至投资开发。

“这些都会给我们的经营带来新的、稳健的增长点。这些增长点能不能抓，以何种商业模式做，是定性的决策。真正开始做了之后，又会产生新的数据，供我们定量分析。”

“此外，就算是对互联网的理解，我们也可以做一些定性的考量。互联网技术本身是通信的一个分支，纯理工科，基于半导体、计算机等自然科学的发展。但互联网给商业和社会带来的影响，对环境的改变，则必须用人文学科的视角来理解。

“互联网、移动互联网、5G物联网等，这些新兴技术给商业带来的影响，可以用四个词来总结：连接、沟通、协同、共享。”

“连接、沟通、协同、共享。”他重复道，“有意思，颇有点大道至简的味道。”他笑容满面，真正地放松了。这是他熟悉的语言，用这种语言足以帮他应对高冷的通信技术。

“网络通过连接计算机，实际上是连接了计算机背后的人，同时连接在一起的人产生了信息的沟通，这些信息包括需求信息、供应信息及如今的位置信息等；通过信息的充分沟通，人们协同起来，一起做一些事情。这就是您公司主要业务的竞争对手，也就是那些海外高校在读生做的事情。之后，人们将协同工作所带来的全部或者部分成果拿出来共享。

“共享之后，这些成果会吸引和连接更多的人，产生更多的沟通和协同，带来更多的成果或者质量更高的成果，然后分享它们。

“如此循环往复，就塑造了互联网时代。将被连接的要素由人扩展到物，就将塑造物联网时代。”

说完这些，我暂停了谈话，给对方充分的思考时间。

他拿出笔，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了“连接、沟通、协同、共享”八个大字，并画了一个循环的闭环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