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暑假的后半段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开学了。要是以往，那肯定是个痛不欲生的日子，这次我却有些期待。我不愿每天围在父母的周围了，两个月的假期让我想换个环境，我想自由的呼吸；我怀念和同学们一起学习玩闹的时光，毕竟同龄人才有正真共同的语言，那个氛围里才是真实的我；而且我还想见到那个男生，原因不知道，反正？好吧，看着舒坦。

他叫张健，很俗气的名字，我们这一届就有和他重名的，所以根据个头高低，人们叫他“大张健”。他就坐在我的侧后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我回头时，大多能看到他盯着我的呆滞目光，也不知道他是一直看呢，还是看到我回头才看的，只是有了这种发现之后，我也有些留意他了。

他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皙，浓眉大眼，鼻梁高还很直，是那种丢进人群当中很容易被注意到的那种人。日常一脸冷峻，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只是一张嘴说话，冷酷感就瞬间坍塌。他会先习惯性的满脸推笑，然后才开口说话，而且尽管有些口齿不清吧，但还是滔滔不绝，尽管絮絮叨叨，也还条理清晰。大多数课间，他哪也不去，就坐在课桌上，单腿支地不停抖动，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前后左右的同时开聊，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不同的话题，各样的探讨，反应机敏，对答如流，大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架势。但凡有人较真想要和他争论点什么吧，大多还说不过他。对女生呢，他无脑的恭维迎合，故意的唯唯诺诺，会为了维护女生利益和其他男生吵得不可开交；而单独对待男生时，又会显现出一副真诚正直，侠肝义胆的姿态。虽然大家都在说他“重色轻友”，但是其实这种看似表面油滑，舍男求女的做派，在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中学生时代，是被广为接受的主流价值观，是相当有人缘的，为此他还给自己定下基调“以风骚惊天下，凭忠义动世人”，一副雌雄兼顾，男女通吃的模样。总而言之吧，他英俊正义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贱贱的”、“欠欠的”灵魂，加上巧舌如簧的善变，是那种男不烦、女不厌的少有“物种”。

不知从何时起，张健对我变得相当客气，就算找我借“半块橡皮”也特别注意礼貌用语，还曾经有意无意的提到“喜欢和我在一起”。这反倒让我感觉怪怪的，从小到大，我没有过这种经历，也不知该怎么应对，所以也就没有做任何应对。

俞新是我的同桌，皮肤嫩白，堪比小姑娘。只是每天都像睡不醒似的，眼睛不小却不愿睁开，或许是真的太困了吧，每天懒洋洋的“蜷伏”在课桌上，对我的美貌指定是视而不见的，不然也不至于目光常年黯淡无神吧。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始，后座的张健对他颇感兴趣，总是时不时的向他请教游戏攻略，而俞新却多是召之即来，来之能答，答之必全，顺便收割张健的崇拜与赞叹，不久两人便熟的能够穿一条裤子了，没错是真的穿一条裤子。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课外活动时，张健和俞新大概率是中午吃的太多了，在室外拿着水壶和脸盆相互泼水，同学们远远地躲着，生怕水溅到自己身上。你有来，我有往的几个回合下来，突然同学们开始骚动了，原来俞新当天穿的是一条纯白色的薄裤子，大概是他觉得这样才能更加衬托自己的嫩白吧。只是里面的红色内裤在湿透了的白裤子下无处可藏，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他涨红着脸，用手中的脸盆遮挡着相关部位，冲进了厕所。张健是笑的最投入的，毕竟他是这个惊喜制造者，似乎是感觉现在的置身事外不够过瘾或是于心不忍？他也跟着俞新冲进了厕所。

不嫌事大的同学们越聚越多，都想看看事情到底如何结束。也就是三五分钟吧，俞新出来了，下身显然穿着张健的裤子，虽然稍显点长，但至少不漏“点”啊，手里还举着那条水洗似的白裤子，看到这么多人，他倒是像个获胜的英雄，不断地向着人群挥手致意。随后出来的就是张健，一阵哄笑声中，我才发现他穿的应该是条“军叉儿”，又方又长，也是满脸的洋洋得意，一副救世主的嘴脸。当他玩世不恭的眼神碰到了我满含嘲弄的目光，竟然略显脸红，用脸盆和水壶遮挡着跑开了。

一天放学，我火急火燎的骑着自行车向家冲去，倒不是说我饿疯了着急吃饭，只是因为那当年足以令所有中小学生“万人空巷”的《圣斗士星矢》要播出了，虽然爸妈日常是绝对不允许我看电视的，但是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晚饭期间破例会让我看上一会儿，我总是“细嚼慢咽”的在动画片结束时吃完饭，才心满意足的关上电视，去自己的房间学习。

今天也不例外，我火急火燎的蹬着自行车，为了让速度更快一些，我更是置淑女形象于不顾，屁股离开车座，站立着猛踩脚蹬，以我的经验，也就是五分钟，我就能坐在饭桌前，而星矢“大人”这会儿通常是刚结束序幕，正在啰里啰嗦的进行上集回顾。

“狮子座的黄金圣斗士艾欧里亚是否能将星矢彻底击败呢？”这个问题从昨天那集结束以后就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

“噗呲”一声，后车轱辘生硬的磨地感传到到了我的屁股上，而那声刺耳的泄气声，将我的气门芯不知“发射”到了哪里，而与后车胎一起泄气的还有我本人。

“这下完蛋了”，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遇到类似的问题，所以虽然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将要面临什么。

越来越黑的街道上，同学们风风火火的从我身边掠过，我推着瘪了气的自行车，悲戚的走在归家的路上，夕阳拉长了我的身影，让我显得更加瘦弱，而艾欧里亚——我星座的守护神和星矢——我的男神之间的终极对决，终将与我无缘，我甚至可以想象到明天课间，张健那翻着吐沫星子，得意的复述着那巅峰之战的嘴脸……”

“周姜楠！”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小子真的不禁念叨，刚想起他就出现了。”我恨恨的想，没好气的说“干嘛？”

“车胎没气了？我可以帮你！”他一脸真诚的说，我看不出他本应该有的幸灾乐祸。

“怎么帮？”反正我也跑不快，边走边没好气的问着。

“把车把给我，”他坚定的说着，同时右手按住了我的车把。

我疑惑的看着他，还没来及开口问。

“上车！”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我。

立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圣斗士的召唤下，我想都没想，就跳上了他的后车座。

张健挺了挺胸膛，或许他认为英雄应该有一个这样的亮相吧？

“快走，”我不耐烦的催促他，如果有条马鞭子，估计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抽到他身上。于是，他左手扶稳自己的车把，右手连拎带拽的扶着我的车把，左脚一点地，躬身、发力、走起，我们出发了。

“你在看《圣斗士》吗？今天好像是狮子座的黄金圣斗士和星矢决斗，昨天结束时星矢都爬不起来了……”张健真是个人才，两车两人还能聊天？

“以往星矢都可以化险为夷的，只是艾欧里亚是我的星座守护神，真希望他们可以做朋友……”这是我最关注的话题，我们很自然的聊了起来。

有了张健的护送，我很快的到了院门前，跳下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推着车就往院里跑，随口甩出一句“谢了，咳咳……”头也不回的咳嗽着向家里跑去。我也没细想，没有我的提示，这小子怎么就直接能把我送回家呢？

张健并没有着急走，他望着我越来越远的背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的“小阴谋”实现了。

自此以后，张健我俩越来越熟了，他会向我请教功课，他会与我结伴放学，他会邀我一起去玩。当然为数不多的开销是由他解决的，而那个年代家庭普遍拮据，同学们之间有固定零花钱的简直是屈指可数。一贫如洗的他在其他男生的指导下，从家里“拿出”一些粮票，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粮票在任何摊贩那里都能换钱，印象里好像是一斤三毛吧，这也是那个时代特殊的记忆了。他并没像大多数男生去玩街机游戏，而是时不时的给我买点冰糕之类的小零食，现在想想，两个感慨：1、冰糕很甜。2、粮票偷的太少，因为没过两年，粮票就取消了。

汴城是一座古城，面积不大的城中点缀着多处湖泊，令这座城市充满了活力，但是每年都会传来有人溺水的消息，让恐水的我，总是离这些水面远远地，尤其是夜晚。

可是延绵十多公里的城墙在我看来简直是无处不在的，它时刻提醒着人们这座城市的古老，它就在我的生活里，成了我儿时不可抹去的记忆。它的神秘，我的好奇，成就了我许多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