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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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王得善的势力不断的壮大,他总感觉在五肼这巴掌大的地方折腾实在不过瘾,便有了逐步向县城寻找刺激的设想。他先是串掇他爹在县城买了家商号,算是有了个落脚之处。县城里有好几伙子地痞匪霸,都各有各的地盘。他这一杠子插进来就想施展拳脚,打开一片天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是有心机谋略的人,便寻思到:先别忙着挣地盘,先观察观察、听听动静再说。于是,他挑选了几名得力干将,便整日里跟着他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起来。

这县城与乡下就是不同。别的不说,寻欢作乐的地方比乡下既多又丰富。王得善是上半年来到县城的。这几个月里,虽然他经常回五肼处理些事务,但在县城的日子还是居多。他才二十岁出头,靠着无与伦比的拳脚功夫和手枪队,已经打开一些局面,起码五肼地界已在他的掌控之下。特别是为报那几年的瘫痪之仇,他一定要把五肼所有的尹记产业搞垮,方解他心头之恨。尽管是独生子,可他还不想娶妻生子。反正他不缺女人,女人对他来说就像穿衣服,天天换不重样,比皇帝老儿还自在。来县城的这几个月里,他几乎逛遍所有的红灯区、花街柳巷。有时玩妓玩腻了,就派人到街边路口绑个来,尽享野花馨香。

腊月十八这天,他的得力干将皮斗探得一个令人酥麻的消息,说的是怡春楼从省城弄来个洋气十足、气质不凡的歌妓,但只卖唱喝花酒不卖身。王得善一拍大腿,说道:“呵!越是不卖的越显得贵气,越才是花骨朵,玩起来越刺激,到了老子手上还由得你卖不卖!”说完,拿起家伙又说道:“皮斗,去叫上弟兄,咱们先到鲜味斋来几只大虾、鲍鱼的养养精气,晚上再说!”

那一晚上,崔胜套了驾带棚的马车,子夜时分,带着金翠玉先回到豹伏寨。跟大当家的金蛟龙汇报了他的劫人计策,又挑选五名精干的随从,并做好各项准备。于晌午时分,他骑马先行一步下山。金翠玉及五名随从备好三驾带棚马车在山寨待命,等他的飞鸽传书。崔胜下山来,天刚刚黑透。在尹记砖瓦场跟尹掌柜见面后,尹掌柜先把打探到的王得善的行踪以及城里的情况报告给他。然后,他把规划好的劫人计策跟尹掌柜和盘托出。两人又把每个细节详细研究了一遍,尽量做到万无一失。第二天一早,崔胜首先放鸽通知山里,然后长衫礼帽的乔装打扮成商人,飞马到城里布置一切。根据尹掌柜的草图他详细勘察了怡春楼的周围。正好怡春楼的后院是个车马店,还有上等的客房;他便去做登记要了两间上等客房。伙计过来送水,他掏出一块大洋给伙计说:“麻烦你到怡春楼把老鸨叫来,我要和她谈两笔生意。”说完,不经意地从皮包里拿出两张美女像片看。伙计瞟了一眼像片,收起大洋答应着去了。不多时,老鸨兴冲冲过来就要像片看,他把金翠玉的像片递过去,老鸨喜不自禁的惊呼道:“真俊,这可是上等的头牌啊!”说完,就拉住他的手,再用手帕盖了,那意思是手语摸价。他就说:“不急,傍晚人就送到了,等人来了再谈。这会儿你先拿着照片把牌子打出去,不过人家要求只陪花酒卖唱不卖身。”老鸨说:“我知道,初来乍到的都这么说!那先生,我去啦。”他看着已到门口的老鸨说:“傍晚过来领人,记住了?”老鸨答应着去了。果然,天色刚黑,三驾马车一行六人住进了车马店。也巧,六人刚集中到崔胜的客房里,老鸨就扭着秧歌步过来了。她一看来了这许多人,就感觉事情不妙,想转身走人。一随从伸臂挡住她,并插了门。她倒是一腚坐下,哭喊道:“好汉啊,咱们近日无怨远日无仇,不能……”崔胜过去边拉她边说道:“你只要照我说的做,不但不伤害你,还给十块大洋的赏钱,来,别哭啦,起来谈谈。”她就止住哭声,半信半疑的爬起来站好。五个彪形大汉故意把那乌亮的家伙露出些来。崔胜说:“老妈子,相比你已经把这位小姐的闺房安排好了不是?”老鸨点点头,崔胜又说道:“待会儿你领她过去,不可怠慢!另外,这三位大汉冒充你的伙计在大堂里当差,从今夜开始,也许一两日,也许三五天,只要我等办了事,便立马走人,你只要配合我等,按照我说的做保你平安无事,还赏你十块大洋。相反,你若坏了我等的大事,不但叫你店毁人亡,你家人的性命也不保!你家是住北关陡家庄不是?家里还有四口人不是?听明白了?”她抖着身子,一个劲的点头是。崔胜说:“别害怕了,镇定!领着她(他)们去吧,给她(他)们弄些吃的啊。”各人来的时候就妆扮好了,无需再添枝加叶的,便大模大样的跟着老鸨去了。一切安排妥当,饵儿抛出,只等鱼咬勾。

王得善吃了大虾、鲍鱼,心火上攻,按捺不住那阵阵躁动。他和弟兄们说道:“走!陪老子上怡春楼。”……到了怡春楼门口,他说道:“各位弟兄在这里等着,有异常人等立马给老子拿下。”各人齐声喊:“是!”他便大摇大摆地进去。时辰尚早,里面还堂空人稀。他大声喊道:“人呢?”下山来的仨随从都躲在角落里,对着画影头像,看进来的这个人极像,便准备着,其中一个高声喊道:“贵客驾到!”。这一喊主要给上面的发信号。老鸨刚想睡会儿,听到有人喊便开门出来,一看是常客,忙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小爷,您也太性急了吧,这太阳还有三杆高呐,嘻嘻!”王得善说:“你老鸨子做生意还看太阳高低咋的!这回儿老子要那个新来的头牌,快领老子去!”老鸨说:“吆!这位小爷,人家新来的可是只喝花酒陪唱不卖身的。”王得善就说:“先喝酒听曲,别的再说!他娘的,有银子不赚!”老鸨就领他去了。

金翠玉听到下面的喊声,知道上“鱼”了。她就故作不舒服的样子,玉手托腮、杏眼微迷地斜躺在床上。王得善进来,她只是微启眼睑,有气无力的说:“坐吧。”王得善没理会,喉里咽了口唾沫,眼直直的,但见床上那美人儿:面如满月口赛樱,云发难掩玉润颈,旗袍紧裹凹还凸,曲线柔美显分明。他总算回过神来。他想趴上去,还未及行动,她却起身坐起来,手不经意的碰了下他的臀部,他便迷了眼,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居然褪下了裤子。她便趁机道:“今儿小女子身子不爽,……”说着,一只手却拿来备好的白布口袋,趁他神魂颠倒、不加防备之际,一下子就从他头上套下去,她就大声喊道:“咬勾啦!”山上下来的那俩随从就急急的进来,把一个更大的黑布口袋套上去。突然被口袋束缚住双手,而退至膝盖的裤子又把双腿困住,这时刻再厉害的功夫也难以施展,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王得善在口袋里扭动着又喊又骂的,俩随从就用布条缠住他的嘴,顿时就只能呜呜的叫,另外又把他的手脚捆绑住,一随从扛起他来就下楼走后门来到后院里,扔到马车上,赶起马车就要走。

皮斗和那几个弟兄,在怡春楼门外闲溜达着。各人心里也总有些不平衡,认为都是一样的人,人家去寻欢作乐,而自己却在这里干熬受冻。其实,这只是各人的心里活动而已,谁也不敢表露出来。就在各自胡思乱想着,在心里表达怨言的时侯,好像从楼上传来王得善又喊又骂的声音。皮斗警觉起来。但又想,也许他大喊大骂的是对别人发威。可那个喊骂的声音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归于平静。皮斗还是不放心,便说道:“各位,都跟我进去看看!”说完,他就迈进门去,几个弟兄也随着进去。皮斗向里走了几步,正看见两男一女急急地向通往车马店的那个后门走去,其中一人还扛着一条黑布袋,看那形状黑布袋里面肯定是个人。正好有个伙计过来,皮斗就前去问道:“刚才那伙人是干什么的?”伙计回答:“绑人的!”“绑什么人?”“那会儿进来嚷嚷着要头牌的人!”皮斗一听坏了,他喊道:“弟兄们快跟我去追!”这些人别看流里痞气的,个个也都身手不凡,他们三步并作两步的追至后院,但见有三驾马车刚要出车马店的大门,还有一人蒙着面骑着高头大马断后。皮斗敏捷的甩出一枪,正打在后面马车的马腿上,马子惊跳起来带着马车卡在车马店大门口的墙墩上。崔胜一看大事不好,他先甩出几枪撂倒了皮斗的一个弟兄,暂时阻挡住皮斗他们的进攻。王得善正是在这辆卡住的马车上,崔胜大喊:“老九、程子,你们的人都下来,把王得善抢过去!”他边喊边跳下马找到个掩体跟皮斗那些弟兄们对射着。前面刚出大门的两辆马车上,老九和程子、金翠玉、还有个随从都跳下马车,被卡住那辆马车的俩随从也跳下来。有两人抬起布袋里的王得善向前面的马车上转移,其他的便找好掩体向那面射击。崔胜见已经把王得善弄到前面的马车上了,就大声喊:“老九、程子、金翠玉带着人快走!”老九也喊道:“崔二……”不能这么喊,就忙改口道:“崔爷,还是你带人走,我留下断后!”“别啰嗦了,快走!”崔胜边寻着目标点射着边大声催促道。金翠玉催着老九及随从们上了马车要他们快走,自己却没上去,而是借着那辆卡住马车的掩护,一步步向崔胜靠近,她边寻机射击着边喊道:“胜爸,我掩护你去牵过马来,咱们上马走人!”崔胜就猫着腰躲闪着靠近他的马,接着飞身上马跨到金翠玉的身边,就伸手去拉她的手。就在金翠玉跨腿上马的那瞬间,一颗飞弹打中她的左腿,令她滚落到马下。那边的皮斗眼瞅着王得善被抬到前面的马车上,他是以救出王得善为目的,他就喊道:“这里留俩人拖住那个蒙面的和女人,其他弟兄跟我去截住马车!”于是,他带着人穿过怡春楼来到大街上,刚要散开准备伏击行进过来的马车,却从侧面胡同里奔出来个骑马蒙面黑衣人,但见那人抬手“砰砰”两枪,皮斗的弟兄瞬时倒下两个。皮斗一看这架势,赶忙和剩下的弟兄退回到怡春楼里。几乎同时,两辆马车疾速奔过来,一路向西而去。骑马蒙面黑衣人见这边险情解除,便掉转马头奔至车马店院门处,俯身伸手抓住金翠玉,猛一聚劲就把她拉上马来,同时朝正在俯身射击的崔胜大喊道:“老胜快走!”崔胜会意,便提缰策马跟在黑衣人后面出院门,向西奔去。

老九和程子,还有那仨随从赶着两辆马车,带着黑布口袋里的王得善,一路狂奔出县城。程子勒缰停车和那辆车上的老九说:“老九,咱们是不是回去接应一下崔爷?”老九说:“有那个黑衣人相助,崔爷他们不会有事的,咱们这才刚出县城还没摆脱危险,你没看到警察和民团的人都行动开了,咱们得赶紧走!”两辆马便又向前跑起来。

崔胜这仨人两匹马向西跑了也就一里的路程,马头就转向南出了县城。黑衣人问道:“老胜,怎么走到这里了?”崔胜说:“咱们走这条道,到孙家小埠最近。”“去那里干嘛?”黑衣人不解地问。崔胜说:“你有所不知,孙家小埠就是那年给咱山寨捐粮捐绸缎的那个村庄,咱们先到那里落脚给翠玉处理下伤口,然后再请大夫把子弹取出来。去那里比去五肼安全。”崔胜看了看黑衣人胸前的金翠玉,见她有气无力的,脸色苍白,左腿下半部的裤腿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就赶紧说:“珠妹,咱们稍停一下,给翠玉包扎包扎,尽量少出血。再说,你也把黑衣脱了把蒙面摘下来,不然,你这大侠的行装会吓着村民的!”

傍晚,孙文源从小学堂里出来,刚走至古槐树下,但见村东头走来一对骑马人。他站住像是等那骑马人过来。那对骑马的越来越近,他才看清一匹马上坐着两女人,而另一匹马上的男人有些面熟。倒是那男人从马上跳下来,牵着马靠近他说:“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就是孙文源吧,几年不见,成大小伙子了!”他虽然看着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问:“请问,您是?”那男人说道:“咱们到家里再说。”说着指了指那马上的女人,说道:“那马上还有个受伤的呢,请你帮把手把她们扶下来,到家里再说行吗?”他听说有人受了伤,就不管什么来路了,先救人要紧。他就过去,见那女人是腿部受伤,便和那个男人说:“咱俩把她扶下来,我背她进去。”

孙文源背着金翠玉,那一男一女在两侧搀扶着进到家里,那男人说:“最好把翠玉背到你妹妹的屋里,那样处理伤口方便些。”他就说:“还是到我娘的屋里去吧。”那男人说:“这样更好!”他就直奔娘的屋而去。他娘正在等子女们到齐后去饭堂吃饭,冷不丁的见儿子背着个年青女子进来,先是惊呆,接着纳闷,待她仔细端详一下后,一同进来的那个男人居然是几年前来家里干活的宋宝,她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她就说:“把人先放到里屋床上。”孙文源按着娘的吩咐做了,他娘就说:“你们男人都出去吧,我和这位妹妹先给她处理处理,我这里还正好有上好的创伤药。”孙文源和那男人出屋后,就说:“我记起来了,你是宋宝,就是……”崔胜赶忙说:“以前的事就先别提啦,咱到老太爷屋里说说话,一切你就明白了。”

到了老太爷的屋里,孙贵新也在这儿。俩人打量着孙文源身后的男人,几乎同时喊道:“崔胜!”老太爷先说道:“这回到家里来,事出突然,不过,老朽我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你这位贵人!贵新呀,快到厨房里安排,多做几样好菜。”崔胜急忙说:“老太爷不必麻烦,我这里还有焦心的事要办呢!”老太爷咳了两声说道:“那贵新,你先沏壶茶,让崔胜喝点水慢慢说。”孙贵新答应着去了。崔胜说道:“这次下山是为绑王得善来的,……”

老太爷听完了崔胜的叙述,就说:“把王得善绑成了,这就不容易,那个女孩子受了枪伤,你们把她放到文源他娘那里,简直是做对啦,文源他娘处理这些事很有门道。另外,取子弹的事咱们待会儿套辆马车去五肼慈医堂,那个洋大夫也有两下子,取完子弹包扎好再回家来养伤,不能留在五肼。眼看就大黑天了,吃完饭去正好。”……这一切都做的很隐密。

崔胜就把金翠玉安置在宅院里养伤,自己和妻子金明珠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山里。路上,崔胜说:“珠妹,这回儿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最后结果就很难预料了。我说那晚你没再坚决阻拦,原来你是打了想去的谱。“金明珠说:”我就是担心翠玉才去的,我怕她吃亏,这不还是挨了一枪,幸好没把命给丢了,这回是个教训,以后犯险的事决不能叫她去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王得善被虏走,下落不明。还有三位受伤的弟兄,幸好子弹都没打中要害处,好歹保住了性命。皮斗生怕受伤弟兄的家人纠缠他,便偷偷地躲藏起来。那帮乌合之众,群龙无首,又没了财路,便各顾各的散去。五肼集地界上不见了那帮痞子,街面上平静下来。有人碰见尹掌柜,要他尹记杂货铺开门营业,尹掌柜便故作无奈地摇摇头说:“不敢呀!谁知道那帮人哪时会回来?”虽说是临近年关正是经营旺季,可也不差这几天了,等年后再说吧。尹掌柜寻思:王得善刚消失,他就开门营业,这不是自个把自个扯进王得善的案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