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正月初二,走姥爷家看舅舅,闺女回爹家,女婿看丈人,孙文源这一家四口全占着。吃过了早饭,孙文源他娘孙刘氏就跟儿子、儿媳说:“让你贵叔到后场院里套辆马车去吧?”尹秀娟说:“娘,不用!三五里的路走着,一会儿就到。”孙文源也说:“跑跑步还暖和,是不是士勋?”三岁多的士勋就跑起来,还吆喝道:“爹,咱俩比比,看我跑的快不!”孙文源就笑着鼓励道:“咱士勋是跑步健将!”“啊噢……当跑步健将了噢!”小士勋满院里跑着、跳着。尹秀娟亲了口士仁的脸蛋,说:“士仁、士仁快快长,长大咱也当健将!”那孩童“嘎嘎”地笑着,小手去抓挠娘的嘴。
尹秀娟怀抱着士仁,士勋跟着爹一会儿前、一半会儿后的跑着,一家四口走在去五肼集的路上。孙文源带着他们没走宽敞的车马道,而走的是载有他童年趣事的山间小路。好像,他有意要把自己的童年趣事传承下去似的,让自己的儿子从小尽可能多的接触自然,积累起属于他们自己的、丰富多彩的童年趣事。寒冬季节,山只是岩石和枯枝败叶的构成体。只有那些远的、近的或松或柏的树,还有簇簇墨染的生机。成年人满目的枯燥和萧条,而在孩童的眼里却能挖掘出众多的诗意,路边一颗或圆或方或有角有棱的小石子,一段还挂着残花枯叶的小树枝,甚至是细细的一根草棒,都会招惹起孩童的兴趣和喜爱。童真无邪,每人多留一分童真,世界可能就多一分精彩。尽管寒冷,刮起一阵风像钢针般扎人,可士勋的红脸蛋上还冒着汗,他在前头跑跑停停,小手上握着一大把他认为有趣的东西,比如小石子、草棒之类的。孙文源和尹秀娟被儿子亲近自然的热情感染着,既给他鼓励也给他提示的,山野里时不时的响起片片温馨的笑声。
尹家宽敞的客厅里,已是宾客满堂、气氛热烈。尹秀娟怀抱里的婴儿士仁,成了众女眷们亲热、逗乐的宝儿。大姐尹秀婷从她怀里接过士仁,轻轻地颠着,夸奖道:“你看咱士仁,长得多像他爹啊,双眼包皮的眼睛,挺直的小鼻梁,还有咕嘟着的小嘴,好可爱、好可爱呀!”说着,俯下头在那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二姐尹秀媛迫不及待地伸手想抱,尹秀婷没亲够似的:“士仁是俺的啊噢,俺谁也不给!”说着,嘟起嘴逗惹着,引得士仁“嘎嘎”地笑起来,也惹出女眷们的阵阵笑声。……
大姐夫白旭加入了国民政府的阵营,尽管孙文源心存芥蒂有些不喜欢他了,但他为了尽可能多的探听、掌握些省城及济南乡村师范的情况,他还是耐心地陪着笑脸,和大姐夫白旭、二姐夫杨洪春以及大舅子、小舅子们热情的交谈。
二姐夫杨洪春高等小学毕业后,接着就读省立第十中学,毕业后又上了个师范培训班,然后就被聘省立第十中学任教。他理了个很简洁的寸发,戴着金丝眼镜,站领的学生装很得体,一条浅灰色的长围巾对折着挂在脖颈上,整个人看上去既精神又斯文。他还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问:“大姐夫,你现在省党部当差,对省党部韩主席怎么看?他堂堂一省主席,真像坊间传闻的那样粗俗不堪?像什么‘我是大老粗,连中国的英文都不懂。’‘行人靠右走,那左边留给谁。’还有‘十个人穿着裤衩抢一个篮球……’”没等他说完,孙文源捂着嘴笑得流眼泪,就打断说:“二姐夫,你别说了,笑死人了!我感觉不至于吧,好像是有人故意编造出来丑画他!呵呵!”白旭客观的说道:“文源说的对,这些都是不实之辞,我见过他几次,在我的印象里,其接人待物的各种姿态,其谈吐表白,其心态流露,有些不凡的感觉,有些儒将风范。再说省主席都是由蒋主席亲自任命,蒋主席再不及,也不会看走眼吧。”杨洪春笑着说:“我也觉着不可能,不过,坊间传言不可信,可有些文章上也这么传,就叫人不得不信似的,再有韩主席的那些诗,联系他的这些言论,又叫人不得不信,我念两首各人听听:”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养荷花,荷花上面有哈蟆,一戳一蹦达。再一首:豹突泉、泉豹突,三个眼子一般粗,咕嘟、咕嘟……哈哈,哈哈!”孙文源笑得前合后仰的,其他人也是笑得肚子疼。白旭就说:“真是以讹传讹,越传越神了,谣言止于智者,在家里只当笑话说说而已,出去可不能乱说,要维护韩主席的形象。”各人都没有吱声的,就等菜肴上桌,端酒开席啦。
士勋来到姥爷家,有好几个伙伴玩,有小哥哥还有小姐姐。一来到就合了群,叫不到屋里去了。跟着小哥哥们放鞭炮、打转栮,跟着小姐姐们跳绳、踢毽子,玩得不亦乐乎。中午饭时,小玩伴们根本就没有吃饭的概念,依然在那座假山前后左右的捉迷藏。他娘尹秀娟好不容易在一个石凳的后面找到他,抱起他就走,他却踢着腿硬是从娘的胳膀弯里挣脱下来,又跑到石凳后面藏起来。他娘无奈,便回屋里拿了个馒头给他,他接着喘着粗气啃了一口,鼻尖、耳朵上挂了些泥土,两腮上的汗遛一道一道的,头发上冒着蒸汽。他娘就说:“再不听话,下晌就把你留在姥爷家里,不让你回家了。”都说小孩子记事。还别说,士勋还真是记住了娘的这句话。下晌,他爹孙文源去叫他回家时,他抱住那棵拳头粗的杏树,很严肃的跟爹说:“俺娘说啦,把我留在姥爷家,不叫我回家了。”嗨!记得一字不差,他还杠上啦!他爹就问:“士勋,真的不回家?”他点点头,他爹会激将法,就转身向回走着说:“士勋住在姥爷家正好,明日爹就抱着士仁到北沟里逮小鱼去,啊噢!”他一听还有更好玩的,便一蹦三跳的去追爹。
金翠玉留在宅院里养伤已是俩月有余。孙文源他娘孙刘氏的屋里既宽敞又是她自个独住,金翠玉养伤住这儿正合适。一者,和她作个伴,正是年前年后天寒地冻的日子,日夜待在屋里不出门,如果没个说话的岂不太孤独。二者,给金翠玉处理伤口和调养身体,她最合适。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两人好成了亲娘俩。其实,金翠玉受伤来的那天夜里,她含泪为金翠玉剪开裤腿轻轻擦拭伤口的那会儿,她亲切地说:“闺女,你忍着点,会很疼的!”没想到,金翠玉颤着声音说:“娘!您尽管弄,闺女忍得住!”打那开始,娘俩儿就这么称呼。正月十五那天夜里,吃了元宵、赏完月睡下后,已经能下地活动的金翠玉,冷不防地钻进了她的被窝,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不害臊,这么大的闺女啦!”她把脸贴在她的脸上说道:“娘,闺女就是要找回娘的感觉,亲自尝尝娘搂着睡觉的滋味!”她擦了把眼泪接着说:“小时候的事,我只记得家里有爹、有嫲嫲,住的屋很破。再就是记得我被人贩子拐走,是金爷爷救了我。在山寨里就跟着明妈,她教我读书练武,待我像亲女儿一样,但不管怎么说,她才比我大八岁,那时我五、六岁,她才十三、四岁,她和我说叫她明妈,不能叫娘。我自小就没叫过娘。娘,您是我叫的第一声娘,娘!”“哎!我苦命的闺女!”
这次金翠玉因他而受伤,尹掌柜心里很内疚。于是,他就这回提只鸡,下回提两条鱼的,隔三差五的来探望金翠玉。这天辰时,橙色的阳光刚挂满古槐树的枝条,尹掌柜就赶着马车来到了古槐树下。他停下车、栓好马,正看见孙贵新从宅院里出来。孙贵新低着头想心事的样子,并没有看到他,他就吆喝道:“这不是贵新老弟吗?”孙贵新先是一惊,接着抬起头来见是尹掌柜,忙说:“尹哥早来啦!”接着过去帮尹掌柜抬下一个大柳筐。尹掌柜说:“连夜杀了两只黑山羊,特意来跟老爷子开羊荤。”说完,俩人直接把柳筐抬进大厨房里,然后来到老太爷的屋。老太爷闷闷的吸着烟袋锅,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见俩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他只是欠了欠身,“咳嗽”着说了声:“坐吧。”尹掌柜察颜观色,总感觉这次来宅院里气氛有些不对劲,先是孙贵新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会儿又是老太爷心事重重的。他想:先不管你们的情绪如何了,先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再说吧。他就说:“老爷子,昨日山里来信,如果翠玉的身体恢复了后,可把她送回山里。”老太爷吸口烟咳、咳着说:“依我看啊,这闺女八成不愿意走,在家里和文源他娘、秀娟和文绣姐妹们处的可好啦,这冷不丁的接着走,难舍难分呐!”尹掌柜感叹地说:“这人呢,心善就是粘合剂,它能把人和人的感情越粘越牢,而恶意就是一把刀,再深的感情也被它割裂了。”他吸口烟,接着说:“这翠玉可也是崔二当家的和二夫人的掌上明珠啊!要翠玉回去,完全是二夫人的意思。”老太爷喝了口茶水,说道:“那倒也是,不过还得看翠玉自个的意思,她这会儿想走呢就跟着你走,不想走呢就再住些日子也无妨。”他磕了磕烟袋锅,接着吩咐道:“贵新,你去叫翠玉过来。”孙贵新答应着去了。尹掌柜是敞亮人,他直接问:“老爷子,心里有事?”老太爷咳了两声,接着叹了口气,说道:“从昨夜到这会儿,我也反复考问我自个,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正好,亲家侄你给琢磨琢磨、分析分析,文源是到省城念书好呢还是留在家里好?”尹掌柜全明白了,他说:“老爷子,就看您老是站在哪个角度上看这个问题,大道理咱就不说了,只从家庭和文源的前途这个层面来说,这第一,文源这孩子是有远大志向的人,他只有走出去才能施展开,您要硬留他在家里,其结果只能是您老的翻板,守着这几十亩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就这么个出息,再说,当年您不也老想着考上举人出去做官吗!这其二,生逢乱世,您是担心年青人出去闯荡不安全,您老想啊,国家太平,在哪里都是平安的,国家不太平、兵慌马乱,哪里都不是法外之地,哪里都有性命之忧!这几年里,咱眼前不也常常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
孙贵新带着金翠玉进屋里来,打断了尹掌柜的话语。后面,孙文源他娘和尹秀娟抱着孩子也跟进来。老太爷和尹掌柜忙掐灭了烟火。尹掌柜笑着说:“看翠玉的气色和身架,应该是好利索啦!你胜爸和明妈都想你啦,来信要我送你回去,你看看咱们什么时候走啊?”金翠玉跑到娘的身旁,抱住娘的右手臂晃了几下,还看了看秀娟。她娘就说:“翠玉啊,娘也舍不得你走,可你胜爸和明妈也想你啊,你回去看看他们,等想娘了再来就是。”尹秀娟也向她点点头,尹掌柜“呵呵”笑着说:“羊肉飘香,肚里乱响,快去品尝,万事顺畅。老爷子,请移步饭堂,来上一碗羊汤、二两小酒,一切烦恼没有!”老太爷“哈哈”笑了两声说:“你尹掌柜就是没有愁事,乐观派!”
孙文清和孙文泽刚从前门进来,闻到羊肉香味,情不自禁地同声说:“好香啊噢!”北边的孙福常正看到他俩儿子都在前面,就喊道:“文清、文泽去叫爷爷和二婶家的过来吃羊肉。”孙文清和孙文泽正转身过去,而爷爷、尹掌柜和二婶她们也都出门过来。孙文泽大声说:“不用叫,这不都来了!”
大饭堂里,坐满了三张饭桌。老太爷、尹掌柜、孙福常、孙寿常、孙贵新等,这些长辈们坐正桌。尹掌柜反复扫了几眼各桌没看到孙文源,正好士勋跑到他身边玩耍,他就问:“士勋,好孩子,你爹咋去了?”士勋刚顾了自己玩没搭理他,倒是孙文泽大声说:“二哥在学堂那个屋里锁着,我吃完饭后给他带饭过去。”各人沉默了一会儿,老太爷说:“是我把他骗到那屋里锁起来的,这霎我也想通了,文泽,这会儿你去把二哥叫回来吧。”说完,从腰间掏出钥匙给孙文泽。不一会儿,孙文源和孙文泽哥俩回到饭桌。
吃过晌午饭后,尹掌柜又在老太爷屋抽烟喝茶的坐了些时候。金翠玉收拾妥当,由她娘孙刘氏、尹秀娟陪伴着来到老太爷屋里,孙文绣、孙文菊、孙文娴、孙文清和妻子等也都跟过来。尹掌柜起身告辞说道:“老爷子,侄子我带着翠玉今晚在五肼住一晚,明早再去山里。您老还有吩咐没有?”老太爷“咳、咳”两声说:“也没啥说的,就是路上当心!翠玉呀,到了那边家里,觉着冷清了就来这家里,这家里有娘还有这么多姐妹们,热热闹闹的是吧!”翠玉就向老太爷俯身鞠躬后,答应道:“爷爷,孙女儿记住了!”孙贵新帮着尹掌柜套好马车,各人簇拥着金翠玉到了古槐树下。金翠玉临上车前和娘、尹秀娟及姐妹们拥抱了一下,然后抹着眼泪由孙贵新扶上车。尹掌柜甩了个响鞭驾车而去。
公历一九三四年(民国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二日。这天一早,赵阁庄高齐民托人给孙文源送来一封书信,信上的大体内容是:省城济南乡村师范于三月份招生,考试时间定为三月一日、二日两天。
离考试的日子,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孙文源就开始着手准备,他首先要把小学堂的事情安排妥当,必须通过村保长孙厚把沈同福正式老师的身份确定下来;然后,就是做通娘和秀娟的工作,他认为娘和秀娟这里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因为这几年来他不止一次的跟娘和秀娟提起报考济南乡师的事,而娘和秀娟从来没有坚决反对过。主要阻力在爷爷这里,他决定考试前先瞒着爷爷,等考完试后看情况再说。
这天夜里,尹秀娟安顿好士仁睡下后,又到婆婆孙刘氏的屋里看了看,见士勋已经睡下,问了问婆婆没有什么事情了,就回到自个的屋里来,也准备宽衣而睡。丈夫孙文源还在拿着那几本讲义,不是看就是写的,像是很急迫的样子。尹秀娟见此不便再打搅他,便洗漱后也悄悄的上床睡下。孙文源要尽快地把这些讲义,再加以补充完善,以利于沈同福使用。他写完最后一行字,拿起水杯喝了几口,又伸了伸懒腰,拿出怀表看了看,已十一时一刻。他想该睡了,明日要跟沈同福好好的交接一下,这件事情很重要。他看了看妻子和士仁,娘俩睡得很熟、很香。他就悄悄地倒了点水抹了抹脸,而后就轻轻的上床睡下。尽管他轻手轻脚的没弄出响声来,妻子尹秀娟还是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他,问道:“怎么才睡啊,几时啦?”他说:“不到十二时,快睡吧!”她说:“被吵醒了,再睡就难了,还是说说话吧。”他说:“明日再说吧,还是睡吧!”她在下面用脚勾了勾他的脚,说道:“你心里有事,不说出来能睡着?”他伸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你真是个鬼精灵哎!这可是你叫我说的,我说了,可不许恼、不许发脾气!”她说:“你真是小心眼,倒不像以前那个敢当敢为的孙文源啦!这几年里,你说得我耳朵里都起茧子了,我哪时恼过、哪时发过脾气?”“是我——冤枉娘子了,请娘子恕罪!”她说:“哪天去省城考试?要我做些什么?说吧。”他看着她眼睛,“嘿嘿”地傻笑了几声,说道:“你都知道啦。”她在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他“哎呦”一声,又说:“你轻点,别把士仁吵醒了。”他接着说:“去考考试试,也许考不上呢!”她指了指他的心口窝说道:“别装怂了,考不上就不是你孙文源啦!你只要把心里那根风筝线给我牵着,你就飞吧!”夜已深深。男人的身后,有个善解人意的妻子,男人的腰就直,站着就壮,就有担当!
第二天清早,孙文源来到小学堂,沈同福也早早地过来。今天沈同福要登台讲课,而孙文源坐在课堂里,要认真听完这一天的课程,以便找出沈同福讲课中的不足加以改进。强烈的责任心驱使他必须这么做,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缺席而耽误孩子们的学业。入夜,孙文源约着沈同福回到家里,要尹秀娟到厨房里弄了两个菜,便倒上酒,俩人对酌起来。孙文源说:“老沈,咱俩都是高老师的学生,高老师讲课从来都不会照本宣科,而是启发、引导、发挥综合运用,咱们要好好领会、学习高老师的教学方法。”沈同福端起酒盅和孙文源碰了一下,俩人干了。沈同福说:“文源,虽然我比你大,但是好多事情,我老大还要向老弟学习。你就要到省城啦,我提议:你逢年过节或假期回来,办个假期培训班,把咱们十几同学都聚成块听你讲课,我们这些出不去的人不也上了回乡师嘛!”孙文源捣了沈同福肩膀一拳说道:“呵!老沈有你的哈!你想的这个办法好,以后就这么办!来,再喝一个。”俩人越拉越投机,不知不觉中,半瓶小烧喝完了,直到尹秀娟抱着睡熟了的士仁回屋,俩人才止住散去。
孙文源送走沈同福后,见他娘孙刘氏的屋里还开着门、亮着灯,就走进去。孙文绣和孙文娴也在,娘刚哄着士勋睡下。孙文绣说:“二哥,没喝醉吧?”他就说:“太小看你二哥了吧,二两小烧就醉了?!你俩没有事就快回去睡觉吧!我要和娘说点事。”孙文娴伸伸舌头,说道:“四姐,以后咱俩要看事着点,只要二哥进来咱俩就得赶紧走,不然,被赶着走多没面子。”“嗨!你这小六子,还伶牙俐齿啦!”孙文源挥起右手佯装要打的样子,姐妹俩就手拉手跑出去了。他娘从里屋出来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又指了指那边的椅子要他坐。他娘就说:“娘都知道了。反正娘是一贯支持你!你自个只要能狠下心撇下秀娟娘仨,秀娟不拦着你就行,你爷爷那里先瞞着,不然你肯定走不了!”既然娘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也渴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也很想为弱妻幼子撑起一片天,为她们遮风挡雨;也很想为年迈的爷爷和孤苦的娘亲竭尽孝道;可是,他心中的那个远大志向,告诉他不舍小家何以为大家!燕雀只在屋檐下筑巢,而雄鹰肯定在蓝天翱翔!
那天傍晌,孙老太爷闲逛到小学堂,正赶上孩子们下课,他走进课堂见沈同福在讲台上收拾东西,他有些纳闷,就问道:“同福啊!怎么你在这里给孩子们上课,文源他咋去啦?”沈同福不清楚孙文源考学的事会背着爷爷,便实话实说道:“文源过两天就到省城考学不是,他今日去了赵阁庄,以后就由我给孩子们上课了。”老太爷一听愣了一愣,心想:又想背着我到省城去,你这老婆孩子不管啦!他看了看课堂里面那个屋,原来是高先生住着,自从高先生走后,这间屋一直闲着,门上还锁着那把锁,孙文源曾来给高先生收拾过东西,钥匙肯定还在孙文源的手里。老太爷看着、寻思着,他就不动声色的向回走。走到古槐树下,正见二孙子孙文源回来,他就吆喝道:“文源啊,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刚到小学堂看了看,想再看看高先生住的那间屋,钥匙不是在你身上吗?”孙文源就说:“是啊,爷爷,昨日我还进去看了看。”老太爷就说:“这会儿,你再和我去看看吧。”孙文源愉快的答应着,把钥匙递给爷爷后,便跟着走进课堂。老太爷去开了锁进屋里转着看着,就吆喝道:“文源,你进来把高先生的铺盖拾掇拾掇,把屋打扫打扫,住个人还很好呢。”孙文源就进去了,老太爷赶紧出来就把孙文源锁到了里面。老太爷向里吆喝道:“文源,这几天你就住在里面,我要文泽给你送饭。”任孙文源怎样哀求,老太爷悠哉乐哉的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