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张牧

吐鲁番有好醉者张牧，建室藏酒万石，每日醉饮，以此为名，秋，有挖坎儿井者破一深墓，官令清出，取碎骨破棺，另有密封土罐，以为金，揭之，得酒半罐，存于官衙，牧听之喜，欲购酒，官素知其好，高价售之，牧抱酒归，晚煮羊杀鸡，令妻作陪，二人饮酒，醉，牧抱酒出，言千年陈酿，欲饮之，妻劝说道：死尸烂墓之酒，陈则有毒尔。牧不听，独饮，味酸臭难咽，复吃新酒，至夜，大醉，妻扶之回屋，晨时，听街中喧闹，仆报城乱，匪兵趁夜击破，沿街乱杀，劝说躲之，妻回看张牧，见醉吐一床，欲扶之出，外匪挂火箭四射，院中堆有喂马干垛，顿时火起，又有匪破院，妻将牧塞进床底，恐身被辱，跳窗而去，匪兵搜刮，引火烧屋，牧觉闷热，起身寻水，见满院火光，大叫冲出，匪听之惊，回身来杀，街中骚乱，为首者呼匪御之，舍牧而去，张牧见乱，至后院酒窖藏身，晚，爬上高树，见城四火，远近惨叫，知不能守也，趁夜出门，望北而走，刚过中市，忽听有声，寻着看去，见一男子中伤，靠墙而坐，二妇缠绵哭泣，男子劝之，不时死也，二妇相视，忽拔刀漏牙，褪去脸皮，身肤化蛇，满身闪鳞，开腔食肉，张牧受吓，知怪也，绕巷而逃，走至城根，见守兵死尸过千，堆于城后，犹如土山，匪点火烧之，漫烟恶臭，皮烂油流，城门外有匪把守，不好逃逸，又回城至外院，见门尚锁，知匪未破，心头大喜，翻墙而过，外室藏酒数千，奴仆皆逃，虽不抵饿，好过饥渴，痛饮一番，躲于屋后而睡。至晨，雾气腾腾，腹中饥苦，只好开门寻食，走至一处，见一妇背一烂儿，腿脚皆无，小儿尚活，口中痛叫，妇抱于前身，掀衣食奶，惨不忍睹，正欲去，听小儿声落，知死也，老妇将儿放于地上，扯破面目，乃一青蛇，獠牙口齿，扒儿心肺食之，如昨夜怪同，忙逃，路遇强匪，钻一巷避之，见巷中有一男子，身中乱箭，尚有一气，唤牧名，牧向前看之，乃邻人胡兰州也，问其遭遇，知被兵杀，心中怅然，胡兰州拉其手道：我子年幼，方在书堂，今日跑散了，再无命见也，可将我尸用烂席掩盖，等匪乱后，告知我儿，令下葬祭扫。牧应之，又说闲话，忽见雾中跑过一人，慌忙拉住，见是兰州之儿也，大惊失色，兰州却喜，问之避乱事，言母已死，躲淤沟得活，见父重伤，慌不迭的跪地痛哭，兰州将其揽于怀中，不舍而死。小儿见状，忽变颜色，目视牧道：汝速去也，我族人只食尸肉，不杀活人。牧知是怪，落荒而逃，躲于巷壁窥之，见小儿已露蛇头，将兰州之首咬断，扯咽喉而食，去，走至一处，已无力也，欲回偏宅，见四处火起，藏于街中树下，至晚，正睡，忽有匪伏击，劫杀逃兵，有一兵躲于树后，见牧强壮，将其推向街中，牧恐死，抱臂投降，匪兵将其捆绑，带至城下，锁入一笼，吊于树上，又扯火把，见满街杨树，吊满人笼，伸缩不能，有死者，乱鸟啄之，夜深，城已失，匪将一石挂于牧脚，渐渐困倦，腿又酸痛，匪睡也，听旁树有一笼中女子与人说话，转过看之，见一男子趴于树枝，拉女手亲语，女力尽而死，男子身融，褪皮成鳞，缠于树上，乃一大蟒也，缓缓落于笼下，张嘴待之，有一小儿灵活，爬上树干，将笼绳割断，女落蟒口，又见远处，有一笼钻满蛇虫，互相争抢，片刻只剩血骨也。牧将死，想妻怜爱，不舍人间，正困蒙，忽听耳边说话，睁眼看时，见是妻也，又恐是怪，问其家中小事，妻皆答之，让松笼绳，妻欲攀树，力弱不能上也，而坠腿石重如百斤，令妻松之，妻只抚摸其身，轻声安慰，牧知将死也，见妻眼中有泪，告知钱财埋处，妻抚其发道：汝死，我也去也。牧更伤情，让妻近前，见楚楚愁凝眉，更可怜见的，一阵清风，笼子随动，忽见妻脖颈皆鳞，大惊，慌忙叫人，匪醒，再视妻，已奔逃而去，匪追之，见夜色光远，已入荒原，无影无踪，匪回，将牧鞭之，至晨，命丝尽也，忽声啸盖天，城外厮杀一片，官兵进城，匪势落而逃，有民见状，将人笼放下，灌以温水，牧才得活，半月，死尸清尽，一日有老道过街，卖蛇鼠药，牧奇问之，道言：此乃红龙也，太平之日藏于人家，听记家中平常事，乱世得出，见其主遭难，将死时化成目想，安慰死身，主死食其尸也，乱后冒其身而活。牧惊，去寻胡兰州，其儿开门，问其父事，小儿告知：我父重伤，昏迷多日，前几天醒了，昨日又睡去。牧进门探视，见兰州睡于床上，抚其脉，手臂冰凉也，知是怪，不敢言，每日过街，有熟人招呼，向前握手，有手热者是人，手凉者皆是怪变也。与妻搬离，至鄯善开铺，一日，有一妇拜见，牧出见之，见妇人背一袋售卖，问是何物，妇言乃酒也，牧令开袋视之，妇忽丢于其手而去，追上街时，妇已无踪，回屋察看，见是一头，慌忙丢掉，跑去报官，官至，将血污洗尽，露出面目，见是此前所见之老道，知泄天机，遭其报复，也不敢言，花钱平事，又五年，生一病，每日消瘦，薄减成人干也，晚，妻至，抚其背，夜死，有邻人王摄恐牧病亡，翌日来拜，问询丧事帮手，见牧坐于堂上，虽瘦弱如常，却精神奕奕，招手让座，言昨日发烧，出了一夜汗，病也退去，王摄忙拜，又几日，渐渐恢复，犹如常人，一夜惊雷，隔墙倒塌，王摄穿衣看之，见牧房中亮灯，越墟墙而过，欲告其事，听屋中嘶叫，隔缝窥之，见有黑蛇挂于梁上，与一牧妇交媾，大惊，趁雨而回，恐遭祸，不敢言，月余，托言生意搬迁，回喀什噶尔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