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让一名警员载我到莱斯托夫以北,靠近桥梁的地方。这一区我不太熟悉。我念书的时候当然上过岛,也曾造访那片废墟,此后偶尔也有来,但我当年多半是在别处晃悠。糕饼店和小工坊外面钉有本地的指路牌,我依照其指示来到一座漂亮的广场,那里有个电车站。我在一家以沙漏为徽记的安老院和一家香料店之间等着,空气中弥漫着肉桂的气味。
电车伴随着叮当的铃声驶来,在轨道中左摇右晃,尽管车厢不太满,我却没有坐下。我知道,随着我们一路往北驶向贝歇尔市中心,乘客将陆陆续续上车。我站在窗边,望着城中陌生的街道。
我想起那女人凄惨地蜷缩在旧床垫底下的场景,周围还有来回嗅探的食腐动物。我用手机给诺斯丁打了个电话。
“那床垫有送去检测微量证物吗?”
“应该有吧,长官。”
“去核实一下。假如技术人员已经在检测,那就没问题,但布莱密夫和他的搭档有可能把证物弄得一团糟。”也许她才刚入行。我们若是再迟一星期发现,没准她的头发就是闪亮的金色了。
河边的区域错综复杂,许多建筑都有一百年,乃至数百年的历史。电车轨道穿梭于贝歇尔偏僻的小路中,沿途的房屋至少有半数看着仿佛要朝我们倾倒下来似的。电车摇摇摆摆,逐渐减速,跟随着本地与异地的车辆来到一片交错区域,此处的贝歇尔建筑全是古董店。近年来,这门生意颇为兴旺,可与城中任何行当媲美,当人们清空祖上留下的寓所时,往往将世传的物品擦拭一新,以换取若干贝歇尔马克。
有一部分社论撰写者持乐观态度。尽管政党首领们在城邦议会中互相无情地斥骂,但各党派的新一代成员却携手将贝歇尔的发展放在首位。每一笔外资注入——大家都很吃惊竟然真有外资投注——都带来一片喝彩。甚至有几家高科技公司最近也迁了进来,不过很难相信是由于贝歇尔自诩为“硅港”的缘故。
我在瓦尔王的雕像附近下车。市区非常繁忙:我停停走走,不时向市民和本地的游客道歉,小心翼翼地刻意无视另一些人,最后来到重案中心那方方正正的混凝土大楼跟前。两队游客正在贝歇尔导游的引领下观光。我站在台阶上,顺着尤洛巴街观望,试了好几次才接通信号。
“柯维?”
“长官?”
“你熟悉那地方:有可能涉及越界吗?”
片刻的沉默。
“似乎不太可能。那里基本上是全区域。整个波各斯特村住宅区肯定都是。”
“不过冈特街上有些地方……”
“对。但最近的交错区域也在数百米开外。他们不可能……”对凶手来说,风险实在太大。“我觉得可以假设没有越界行为。”她说。
“好吧。让我知道你的进展。我这就回总部。”
我手上还有其他未结的案子,需要处理相关的文案表格,它们就像盘旋的飞机,依次排队等候。一名女子被男友殴打致死,尽管我们已对凶手展开追踪,机场也张贴了肖像,他却依然在逃。老头司帖林伏击一名破门而入的嗜毒者,却被自己手中所持的扳手一击致命。这件案子难以了结。一名叫阿维德·阿维德的青年男子遭到种族主义者的袭击,头磕在路沿上,鲜血直流,而一旁的墙上则写着“伊布鲁垃圾”。这件事我跟特别调查组的同事申沃伊合作,他在阿维德遇害前,就已秘密潜入贝歇尔的极右翼组织。
我正在办公桌前吃午餐,拉米拉·雅泽克打来电话。“刚盘问完那群小家伙,长官。”
“怎么样?”
“你应该庆幸,他们不太了解自己的权利,不然的话,诺斯丁可能会面临起诉。”我揉了揉眼睛,咽下口中的食物。
“他干什么了?”
“巴里奇的伙伴塞尔吉夫嘴硬,诺斯丁抽了他一嘴巴,还说他是主要怀疑对象。”我不禁咒骂一句。“还好不算太重,至少让我更容易扮‘好警察’。”我们吸取了英语中“好警察,坏警察”的说法,并予以活用。诺斯丁属于太容易转向粗暴盘问的类型。有些嫌疑人需要特殊的方法来对付,比如在审问过程中让其滚落楼梯,但爱顶嘴的少年不在此列。
“总之,没什么大碍,”雅泽克说,“他们的叙述都说得通。他们四个躲在树丛里。或许有那么一点不守规矩。他们在那儿呆了至少几个小时。在此过程中——别问得太细,你最多能得到一句‘天还黑着’——其中一个女孩看到那辆面包车从草地上开进滑板场。她也没多想,因为不管白天黑夜,总有人去那儿交割生意,丢弃物品,等等,干什么的都有。那辆车绕了个圈子,经过滑板场,然后又开回来。过了一会儿,就飞快地离开了。”
“飞快地?”
我在记事本上草草涂鸦,并尝试单手调出电脑里的邮件。连线断了好几次。附件太大,系统的性能也不够强。
“对。匆匆忙忙,减震器负荷很重。所以她才注意到那辆车离开。”
“关于车辆的描述?”
“‘灰色。’她对面包车的型号不太在行。”
“给她看图片,看看是否能鉴别出制造商。”
“好的,长官。我会让你知道结果。后来,至少又有两辆车来过,不知干什么的,据巴里奇说,是来交易的。”
“那可能会扰乱轮胎痕迹。”
“那女孩犹豫不决,大约一小时后,才向其他人提起那辆面包车,于是他们过去查看,没准它是来扔东西的。据说有时候能捡到杂七杂八的旧货,音响、鞋子、书籍之类的。”
“然后他们发现了她。”有些邮件已传送进来。其中一封来自拍摄照片的现场勘察员,我点开邮件,开始浏览相片。
“他们发现了她。”
嘉德勒姆警长把我唤进办公室。他通常语声轻细,故作亲切,矫饰的成分太过明显,但他总会放手让我按自己的意思行事。他一边敲打键盘,一边咒骂,而我就坐在一旁。我看到他的显示屏边框上贴着纸条,多半是数据库密码。
“是吗?”他说,“住宅区?”
“是的。”
“在哪儿?”
“南部,郊区。年轻女子,身上有刺伤。舒克曼已经在检验。”
“妓女?”
“有可能。”
“有可能,”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耳边作聆听状,“但是。我能听出来。好吧,继续,跟着感觉走。你要什么时候乐意,就跟我说说那个‘但是’的原因吧?谁是你下属?”
“诺斯丁。我还找了个巡警来帮忙。柯维。一级警员。她熟悉那一片。”
“是她的巡区?”我点点头。差不多。
“还有什么没结的案子?”
“我手上?”我告诉了他。警长点点头。即使还有其他案子,他仍允许我抽出时间继续调查“佚名女”。
“你有看整个过程吗?”
现在时间是晚上不到十点,距离我们发现被害人已有四十多小时。柯维驾车——虽然我们的车没有警徽,但她并不掩饰自己的制服——在冈特街附近转圈。昨晚我归家很迟,早晨也曾独自来此,但此刻我再次回到这一街区。
交错区域主要存在于较为宽阔的街道,当然其他地方也有,但在如此偏远之处,基本上是大片的全整区域。古老的贝歇尔式建筑,窗格繁密,屋顶倾斜陡峭:这些破旧工厂和仓库至少有数十年历史,窗玻璃往往早已碎裂,即使它们仍在运作,也只发挥了一半的效能。有些建筑的门窗被封死,而杂货店门前也拉起了铁丝网。还有一些更为老旧破落的门面,也都是典型的贝歇尔风格。一部分房屋被改造成礼拜堂和药店,另一些则毁于火灾,残存的焦炭间,原本的样式隐约可辨。
此处不太拥挤,但远远算不上空旷。户外的人群仿佛永久存在的布景。今天早晨人比往常少,但并非十分显著。
“你有看舒克曼验尸吗?”
“没有,”我正对照着地图观察经过的区域,“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收工了。”
“怕呕吐?”她说道。
“不是。”
“嗯……”她一边微笑,一边驾着车拐过一个弯,“就算是你也不会承认。”
“对。”我说道,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她指给我看各处地标。我没告诉她,我今天已经来考德维纳查看过了。
柯维并未试图掩饰她的警服,如此一来,见到我们的人不会以为我们意图施行诱捕;同时,我们也没驾驶蓝白相间的警车,这意味着,我们不是来骚扰的。多么微妙的默契!
周围大多数人都在贝歇尔,因此我们可以观察他们。长久以来,贝歇尔服装的样式与色泽单调又呆板——被称为没有时尚的时尚——而贫穷更剥夺了美感。另一部分人的着装则不同,但我们意识到他们身处异地,因此必须视而不见,然而贝歇尔年轻人的服饰与父辈们相比,却较为鲜艳有型。
贝歇尔的男男女女基本上只是从一处走去另一处(这还用说吗?),有些人刚下夜班,有些人出外串门,有些人则去商店。尽管如此,这里仍有不少鬼鬼祟祟的家伙,我们沿途察看,对他们构成了威胁,而他们的疑虑也不能说是纯粹的无中生有。
“今天早晨,我找到几个曾经有联络的本地人,”柯维说,“询问他们是否听到什么风声。”她驶过一片较为阴暗的地区,交错区域的平衡比例有所变化,我们保持沉默,直到周围高耸的街灯再次变得熟悉起来。灯光下——我们所在的街道循着透视的角度弯曲延伸——有一群依墙而立的妓女。她们警惕地看着我们接近。“我运气不佳。”柯维说。
在调查中,她甚至没能收获一张照片。她去得太早,只能找到一些台面上的线人:烟酒店职员,或者本地的牧师。那些牧师任职于低矮的教堂内,属于最后的工人教士[1],他们都是勇敢的长者,胳膊上文有镰刀十字,身后的书架上则搁着古铁雷斯[2],饶申布士[3],卡南·巴纳纳[4]等人的贝歇尔语译著。柯维别无他计,唯有向闲坐在门口的人们询问波各斯特村的状况。他们听说了谋杀案,但一无所知。
如今,我们有了一张照片。是舒克曼给我的。我们从车里钻出来,我挥了挥照片:动作很明显,故意让那些女人看见,这样她们就会明白,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而不是来抓人。
柯维认识其中一些人。她们一边抽烟,一边注视着我们。天气很冷,我跟所有人一样,诧异于她们套着丝袜的腿。当然,我们影响了生意——许多路过的本地人抬头看到我们,便又望向别处。我见到一辆警车缓缓驶过,使得车流减慢下来——一定是发现了易于拘捕的目标——但司机和客座上的人看到了柯维的制服,于是一边重新加速,一边行了个礼。我朝他们的车尾灯挥手回礼。
“你们想干什么?”一个女人问道。她穿着廉价长筒靴。我给她看照片。
他们已将“佚名女”的脸清理干净。脸上仍留有痕迹——化妆底下看得出擦伤。他们有能力把相片中的伤口完全消除,但这些伤口带来的震撼对盘问很有帮助。这是她头发被剃光之前拍的照。她看上去并不安详,反而很焦躁。
“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我没察觉有谁认出她来却迅速加以掩饰的。她们聚集在昏黄的灯光下,三三两两的嫖客在周围的黑暗角落里徘徊。照片在她们手中传递,有些人发出同情的慨叹,但没人认得“佚名女”。
“怎么回事?”有个女人向我要名片,于是我给了她。她肤色黝黑,祖辈是闪米特人或土耳其人。她的贝歇尔语带有口音。
“我们正在调查。”
“我们需要担心吗?”
我一时闭口不言,柯维说:“如果我们认为有必要,会告诉你的,塞拉。”
我们造访了一群在弹球房外喝烈酒的年轻人。柯维跟他们开了几句低俗玩笑,然后让他们传阅照片。
“为什么找他们?”我压低嗓音问道。
“这些是刚入道的帮派成员,长官,”她告诉我,“注意看他们的反应。”但他们没有流露出任何知情的迹象。他们还回照片,冷淡地接过我的名片。
我们在其他聚会场所重复这一过程,每次过后都远远地躲在车里,等上几分钟,以便让有困扰的成员溜出来找我们,诉说零星的异状,如此或可间接地帮助我们寻找女死者的具体身份与家庭。没人来找我们。我给许多人发了名片,对于少数据柯维说较为重要的人物,则在记事本中写下名字与详情。
“我认识的人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她说。有一部分人认出了她,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们对待她的态度。等到我们一致同意收工,已是凌晨两点多钟。半盈的月亮已然消失:最后一轮调查过后,我们驻足于街头,路上空荡荡的,连最迟的夜游客也已离去。
“她依然是个问号。”柯维很惊讶。
“我去安排在这片区域张贴海报。”
“真的吗,长官?警长会同意?”我们压低声音。我用手指勾住一道铁丝网,其内部的空地中只有水泥块和灌木。
“对,”我说,“他最终会接受。那不算太过分。”
“需要数名制服警员花上几个小时,而且他也不会……不会为了……”
“我们得设法鉴定出死者的身份。该死,我自己来贴。”我打算把海报送到全市各个分局。假如“佚名女”的情况与我们的直觉相符,等到查出她的名字,仅有的一点点线索也将消失殆尽。我们的时间在流逝。
“你说了算,长官。”
“不是那么回事,不过这件事我的确有一点点发言权。”
“我们回去吧?”她指了指车。
“我坐有轨电车。”
“当真?不是吧,那得要好久呢。”但我挥挥手表示无所谓。我独自离开,唯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小巷中癫狂的狗吠一路相伴,而昏暗的街灯也逐渐被异邦的橙光所掩盖。
与在外面相比,舒克曼在实验室里较为沉静自制。我正跟雅泽克通电话,向他索取昨天盘问年轻人的录像,这时舒克曼联系我,要我过去一趟。当然,实验室里很冷,充斥着化学药品的气味。巨大无窗的房间里布满了黑乎乎,沾满污渍的家具,有木制的,也有铁制的。墙上挂着几块留言板,密密麻麻地贴满纸片,仿佛是从上面长出来似的。
房间的角落和工作台边缘似乎隐藏着尘埃,但我用手指划过突起的防溢闸旁一条看似污秽的凹槽,手指却是干净的。那都是陈年的旧污渍。舒克曼站在铁制解剖台的尽头,“佚名女”躺在解剖台上,盖着一块略微肮脏的布,脸部暴露在外,双目圆睁,而我们正在谈论她。
我望向哈姆辛内奇。他也许只比女死者略为年长。他双手相扣,恭敬地站在一旁。不知是否巧合,他刚好站在一块钉纸板旁边,那上面除了明信片与备忘录,还有一块小巧华丽的真言书匾。对于杀害阿维德·阿维德的凶手来说,哈穆德·哈姆辛内奇也是“伊布鲁”。如今使用这一称谓的,主要是老派守旧人士和种族主义者,也有人将它当作自取的名号,以彰显其愤世嫉俗:贝歇尔最著名的嘻哈乐团之一就叫“伊布鲁WA”。
当然,理论上讲,被赋予这一称谓者,至少有一半并不确切,甚至是荒谬可笑的。然而两百多年来,寻求庇护的巴尔干难民使得城中穆斯林人口迅速增长,“伊布鲁”在古贝歇尔语中指犹太人,现在却也被安到了新移民身上,成为对这两种族群的通称。新来的穆斯林的定居之处正是以前的犹太人街区。
即使在难民到来之前,贝歇尔的这两个少数族群就已结成传统上的联盟,有时是为了互娱互乐,有时则出于惧怕,取决于当时的政治气氛。在我们的老笑话中,常常嘲讽排行中间的孩子愚蠢,但鲜少有市民知道,它源自数百年前贝歇尔首席拉比与大阿訇的一段诙谐对话,讥讽贝歇尔东正教会缺乏节制。他们一致认定,古老的亚伯拉罕信仰具备智慧,新兴的亚伯拉罕信仰充满活力,而贝歇尔东正教会两样都欠奉。
在贝歇尔历史上,很久以前便产生了一种叫作“联营咖啡座”的店铺:穆斯林和犹太咖啡馆相邻而设,各有各的柜台与厨房,分别提供清真食品与犹太洁食,但卸除隔墙,共用同一个店名,同一块招牌,同一批餐桌。不同种族的人们结伴而来,向两边的店主致意,然后便坐到一起,只有各自去点餐时才短暂地分开,而无信仰者则炫耀似的从两边同时购买。至于“联营咖啡座”究竟是一家店还是两家店,要看提问者是谁:假如是房产税征收员问的,那肯定是同一家。
如今,贝歇尔的族群聚居区只是建筑上的概念,而非官方的政区划分,无论是摇摇欲坠的旧屋,还是新建的中产住宅,都与风格迥异的异地建筑挤在一起,呈犬牙交错状。然而,这毕竟是城市的现实,而不仅仅是隐喻,哈穆德·哈姆辛内奇在研究过程中也会面对种种不快。我对舒克曼的看法略有改善:以他的年纪与性格,哈姆辛内奇在他面前仍能自由地展示信仰,这或许让我稍稍有点惊讶。
舒克曼没有掀开“佚名女”身上的布。她躺在我们之间。他们作了一些处理,使得她看上去仿佛宁静地沉睡着。
“我已经把报告发到你的电邮,”舒克曼说,“二十四五岁,女性。除了已经死亡之外,整体健康良好。死亡时间是前天半夜,当然,会有少许出入。死因是胸前的穿刺伤。共四处,其中之一戳入心脏。像是锥子或长钉之类的,不是刀具。她的头部也有一处重伤,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擦痕。”我抬起头。“在头发底下。她的头部侧面曾遭到重击。”他缓缓地挥动手臂,模仿击打动作。“颅骨左侧。我猜那一下把她打晕了,至少让她跌倒在地,晕眩无力,然后才是致命的刺伤。”
“被什么东西打的?头上那一下?”
“沉重的钝物。有可能是拳头,但我觉得不像。”他娴熟地掀开布的一角,展示出死者的头部侧面。该处的皮肤呈现出丑陋而毫无生气的瘀青色。“你瞧!”他示意我凑近她剃光的头皮。
我一靠近便嗅到了防腐剂的气味。深褐色发根间有若干结疤的细小刺痕。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说,“并不太深。我想应该是她倒下时碰到的。”这些伤口的大小类似于笔尖刺入皮肤,杂乱地覆盖了大约一掌宽的面积。其中有的呈细线状,长约几毫米,中间较深,两头逐渐变浅,直至消失。
“有没有性交的迹象?”
“最近没有。因此,假如她是妓女,有可能是因为拒绝某种服务而导致如此悲惨的下场。”我点点头。他等待着。“我们已把她清洗干净,”他最后说道,“她浑身覆盖着泥尘与草渍,但考虑到她躺卧的地方,这应该在意料之中。另外,还有铁锈。”
“铁锈?”
“到处都是。有许多轻微的擦伤与割伤,大多是死后造成的,再加上许多铁锈。”
我再次点点头,皱起眉头。
“防御性伤口?”
“没有。是出其不意或者从背后袭击的。尸体上还有若干类似刮痕的印迹。”舒克曼指向一片磨损的皮肤。“说明她曾遭到拖拽。凶案过程中造成的损害。”
哈姆辛内奇欲言又止。我抬头瞥了他一眼。他悲哀地摇摇头:没什么。
[1]译注:以传教为目的参与世俗职业,体验工人生活的牧师。20世纪40年代出现在法国,但也传播至许多其他国家。
[2]译注:古斯塔沃·古铁雷斯·梅里诺,1928年生,秘鲁神学家,多明我会教士,为《解放神学》一书的作者与解放神学的代表人物。
[3]译注:沃特·饶申布士(1861—1918),德裔美国神学家,在纽约担任牧职时,接触到都市低下阶层,感受到劳工阶层所面对的剥削及社会罪恶,随着到欧洲深造,研究经济及劳工问题,逐渐形成了他的“社会福音”理论。
[4]译注:卡南·巴纳纳(1936—2003),津巴布韦第一任总统,也是卫理公会牧师,曾参与了“黑人虔诚理念解放运动”,成为非洲联盟议会的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