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惊喜的聚会
事实上我没有完全错过亲眼目睹医生回家后所受欢迎的情景。当马修和我走进厨房的时候,我们感到屋里有一种神秘气氛。不用说,我们本以为里面会吵得不可开交——又是问好又是问问题什么的。可是,事实上,除了医生本人之外,还有呷呷——它马上责备我买香肠的时间太久,此外就谁也看不见了。
“嘎布嘎布哪里去了?”我们进去时医生在问。
“我怎么知道啊,医生,”呷呷说,“它很快会出现的——还有其他几个,准没错。你洗洗手准备吃晚饭吧!不要到临吃的时候才洗手。食物五分钟之后就会摆到桌子上。我正要请你帮忙切香肠呢,汤米。再说,医生,晚饭我们在餐厅吃。”
“在餐厅吃?”约翰·杜利特喊起来,“干吗在餐厅吃?为什么不照常在厨房吃?”
“厨房不够大。”呷呷嘟囔了一句。
我从管家眼睛里的奇怪神情,猜想会给医生来个什么惊喜。一点儿不错,当餐厅的门一打开,好家伙,一大家子——嘎布嘎布、吐吐、斯威兹尔、托比、小白鼠,全都穿得整整齐齐站在那里,这着实给了医生一个大大的惊喜。
餐厅是个既活泼又严肃的房间,医生已经把它关闭了好多年——说实在的,自从他的姐姐萨拉离开这里之后,这餐厅就再没用过。可今天晚上这里用彩纸、缎带和常绿树枝装饰起来了,动物们全都穿上了它们演哑剧时穿过的旧衣服,连小白鼠也穿上了小背心和裤子,过去它在著名的杜利特马戏团总是穿着它们上场。
嘎布嘎布朗诵了一首自己创作的食物之歌
医生在门口一出现,我们原先没有听到的吵闹声现在一下子响起来了。汪汪的表示欢迎的叫声,其他动物叽里呱啦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可是一点儿也不乱,因为这些节目事先已经一个一个安排好了。这一顿饭是经过呷呷精心设计的,桌子上各种水果和美食堆得高高的,在上每一道菜之前,动物们都要表演一些节目。嘎布嘎布朗诵了一首自己创作的食物之歌,题目叫《枯萎的花菜》。小白鼠给我们表演的是它所谓的“酒碗马戏团”,是在一个大玻璃碗里演出的,这是我见过的最刺激的节目。小白鼠是马戏团主持人,它头戴纸做的小高帽,用后腿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它那个马戏团里有一个马术女郎、一个小丑和一个驯狮的。马术女郎是只老鼠(用带皱的纸圈当舞裙),把松鼠当马骑,我从来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驯狮的也是只老鼠,狮子是只大老鼠装扮的。
我认为酒碗马戏团是这个晚会最成功的节目。小白鼠还化了妆。在杜利特马戏团里演小丑的斯威兹尔慷慨地把自己的私人化妆盒里的黑油彩借给它,它用黑油彩将一根根小胡子粘抹在一起,看上去很像正规马戏团主持人的八字胡。马术女郎骑马跳过纸圈,老鼠小丑(脸上也涂得又红又白)翻跟头,老鼠装扮的狮子大吼大叫。
酒碗马戏团主持人
“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把这些节目排练出来的,”医生看了老鼠小丑的滑稽表演,泪水都笑出来了,“你们的节目比我原来马戏团的节目还要好。在我到达之前半小时你们才知道我回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你上楼就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了,医生,”呷呷狠狠地说,“这是嘎布嘎布的主意。它们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找出过去的戏装和缎带;又把花园翻了个底朝天,弄来那些常绿树枝。哼!我简直傻透了!那时候我正好让它们帮我快把房子收拾好等你回来呢。”
“噢,不要紧,呷呷,”医生笑着说,“很值得,我这辈子还没这样快活过。我们很快就能把房子重新收拾好的。你知道,现在你有斯塔宾斯、蹦波和我可以帮助你了。”
“对,可我还不知道该让蹦波睡在什么地方,”呷呷说,“没有一张床可以让他睡,他太高了。”
“得了,会对付过去的,”医生说,“我们可以在地板上把两张垫子拼在一起让他睡。”
“现在,医生,”嘎布嘎布说,“你的节目开始了。我们要听你讲离开家以后的全部旅行故事。”
“对,对,”大家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从头讲起。”
“可是我的天啊!”约翰·杜利特叫道,“整整三年的事,我可不能一个晚上原原本本全讲给你们听啊!”
“那就先讲一点儿吧,”小白鼠吱吱叫道,“其他的明天晚上讲。”
于是,医生点起了烟斗(烟草罐是奇奇从壁炉台上拿下来的),开始从头讲他的旅行故事。这是一个奇特的场面——餐厅的长桌子周围全是竖起了耳朵谛听的脸——动物的脸和人的脸。据我所知,医生的一大家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齐过:蹦波、马修·马格、我、呷呷、嘎布嘎布、奇奇、波利尼西亚、汪汪、吐吐、托比、斯威兹尔、小白鼠。在他正要开口讲话的时候,窗户上响起了笃笃声,一个声音说:
“让我进去,我也要听。”
那是马厩里的瘸腿老马。它听到喧闹声,知道医生终于回来了,就来参加晚会。
让呷呷大伤脑筋的是,对着花园的落地长窗没有关上,这就等于是欢迎瘸腿老马来参加晚会。不过这位好管家却坚持让我先得把它蹄子上的泥刷干净,才肯让它踏到地毯上来。看到老马在这不寻常的地方显得那么悠然自得,实在让人惊奇。它穿过房间时没有碰翻任何东西,而是慢慢地在医生的椅子和餐具柜之间找了一个位子。它说它要靠近讲故事的人一些,因为它的听觉已经不如过去了。医生看到老马之后高兴得不得了。
“我本来要到你的马厩去看你,”他说,“可是叫吃晚饭了,你知道呷呷有多么认真。我走了以后,你定时吃到燕麦和大麦了吗?”
“是的,谢谢你,”老马说,“样样都挺好……只是,你和汪汪不在,有点儿寂寞……除此之外都挺好。”
当医生再一次要开始讲他的故事时,却又被窗户上的笃笃声打断了。
“天啊!这一回又是谁呢?”嘎布嘎布难过地叫道。我打开窗户,三只鸟立刻飞进来——“市场街”、它的太太贝基和大名鼎鼎的飞箭。
“哎呀!”伦敦麻雀“市场街”飞到桌子上叽叽叫着,“如果有谁能闯进这屋里,真该让它想要什么就给它什么。这话是我说的。我和贝基在门窗周围想找一个地方进来,已经找了几个钟头了。这恐怕就跟要进打烊以后的英格兰银行一样难。噢,医生,我们来了!老搭档!很高兴看到你回来了。我和我太太正在圣保罗教堂上面睡觉,听到鸽子们在底下聊天说,传闻你已经回来了。于是我对贝基说:‘我们上泥潭镇去看看吧。’她说:‘你说得对。’我们就来了。没有谁能……”
“噢,请安静!”吐吐打断它的话,“医生这就要跟我们讲他的航海故事了,我们不想听你说一个晚上。”
“噢,请安静!”
“好吧,斗鸡眼,好吧,”“市场街”从桌子上啄起一些面包屑,尽管嘴里都是食物,仍在那里说道,“别那么凶巴巴的。这间屋子你当了多长时间的家啦?喂,飞箭,到这里来,这里暖和些。”
这只大名鼎鼎的燕子——欧洲、非洲、美洲的飞行冠军,很谦虚地走到枝形蜡烛台底下温暖点儿的地方。今年它回英国比往年早了一点儿,可是引诱它往北飞的气候却是这么冷。在靠近桌子中央那明亮的烛光里,我清楚地看见它在打哆嗦。
“很高兴看到你,医生,”它沉静地说,“请原谅我们这样打扰你说话。请开始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