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动物园

就这样，约翰·杜利特开始给他的一家子讲他的航海故事，一直讲到深夜。嘎布嘎布老是迷迷糊糊地睡觉，醒来之后又大生自己的气，因为怕把最好听的地方漏掉。

到大约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医生的故事虽然还没讲到一半，但他坚持说大家该去睡觉了，剩下的冒险故事第二天晚上他再接着讲下去。

第二天，这是我见过的医生最忙碌的一天，各种各样的动物一下子都拥到这里来找他。当然首先是那些生病的，它们一早就等在门诊室：有伤了爪子的松鼠，有脱了毛的兔子，有眼睛痛的狐狸。

接下来就是医生那个心爱的花园了，它实在是荒芜得不成样子了——三年的野草野树，三年的缺少照料。他一走出厨房门，看到在明亮的晨光中显露出来的种种惨状，几乎要哭了。幸亏有那些等候了一夜准备欢迎他的小鸟们暂时分散了他的一点儿注意力。他一出现，那些椋鸟、乌鸦、旅鸫和黑鸟便成群地朝他飞来，这让我想起了圣方济各和鸽子的画。

蹦波和我很理解医生看到他花园的那种惨状后所受到的刺激，决定想办法帮助他好好整理一下花园。奇奇也自告奋勇来帮忙。来帮忙的还有许多小动物，例如田鼠、家鼠、松鼠和獾。尽管它们个子小，可是看到它们能做那么多工作，确实也很叫人吃惊。

上午十点左右，会计吐吐要和医生谈谈钱的事，好让管家呷呷知道现在还有多少钱可以用来维持这个家。幸亏有我们从白峡岛带回来的西班牙银币（主要来自蹦波的那次打赌，这件事医生到现在还一点儿都不知道），把它们兑换成英镑以后，至少可以让我们大家舒舒服服地过上几个月。这虽然让呷呷大大松了口气，但是它照旧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医生，怕他会生出什么新花样。依过去的经验，当医生有钱的时候，他就会大手大脚。

看到医生一转过身，那些万事通——吐吐、波利尼西亚、呷呷——就交头接耳议论起医生对待钱的有关问题来，那个场面是很好玩儿的。

“听我说，”波利尼西亚说道，“医生从长箭给他带回来的那些贵重的新药草里，应该能够挣到许多钱。”

“噢，这绝对办不到，”我说，“你应该想到，他根本不肯拿它们来赚钱，在他的眼里，它们只是为人治病的药，而不是出卖和牟利的东西。”

在医生这奇怪的家业中，除了他的宠物和花园外，还加上一个动物园。那天早晨，马修·马格一早就跟他到动物园去了。动物园中原来的住户现在已经不多了——医生出门以前，有不少动物已经被送走，因为医生感到，他走了以后马修一个人肯定会照顾不过来。不过有几只动物苦苦请求医生让它们留下来，它们都是些北方动物，像加拿大旱獭和水貂。

“你知道，斯塔宾斯，”当我们在动物园那干净的空屋子之间穿过花园时（我们不在的时候，马修把这地方收拾得井井有条），医生说，“我有一个想法，我要把我办这个动物园的总体思路重新调整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这个嘛，”他说，“到现在为止，我办这个动物园的意图主要是供外面人参观的……这里都是些稀有动物……而且你知道，我总是避免养那些猎食的大动物。可我现在的想法变了，我要养我们的本土动物。有许多动物要求和我住在一起，我们的房子现在也能容纳很多的动物。你看，我们这里地方很大，加起来的面积有一英亩多。在几百年前，也就是我们现在盖房子的地方曾经矗立着一座古堡的时候，这地方曾是个私人草地滚木球场，它用围墙与外界隔开，非常僻静。我们现在可以把这地方变成一座理想的动物城。这可是我一种新的打算，你可以帮我设计一下。在动物城里，我想可以有几个俱乐部，其中之一是早已在我考虑之中的‘老鼠俱乐部’。已经有几只老鼠请我快点儿把俱乐部办起来。还有就是‘杂种狗之家’。许多不是纯种的狗常来看我，问它们是不是能住到我这里来。这件事汪汪会告诉你的。我不愿把它们打发走，因为我知道它们当中有许多无家可归——人们不要它们，因为它们不是所谓的纯种狗。这真是太愚蠢了。我常常发现杂种狗比那些获奖的名牌狗更有性格更有头脑。你认为我的主意怎么样？”

“我认为这是个非常棒的主意，医生，”我叫起来，“这一定能让可怜的老呷呷从无数担心的事中解脱出来。它一直抱怨老鼠在衣柜里吃枕头套，咬下浴巾的穗子做它们的窝。”

“对，”医生说，“我们也一直找不出是谁干的。我去问它们，它们都说没干，可是衣物照旧不见……好了，斯塔宾斯，等到把这里一些生病的老果树修整好，你就替我把新动物园设计出来，叫波利尼西亚帮帮你。你也知道，它很有主意。不幸的是，我现在正忙于看病和整理我们带回来的笔记本（这件事也会让你帮忙的），更不要说长箭采集的那些药草了。要不我们这样吧，我先和你一起制订出动物园的第一步规划。不过你和波利尼西亚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做好的。还有，有关‘老鼠俱乐部’的事，你可以去请教一下小白鼠，好吗？”

噢，这就是杜利特新动物园的开始。我对这件事当然大感兴趣，同时，医生把这样一个重任交给我，我也感到非常自豪。不过在开头的时候，我对动物园的规模究竟有多大，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其实它应该叫作“动物城”或者“动物俱乐部区”，而不是动物园。可是花园的这一部分我们一直叫作动物园，这个名称叫惯了，也就沿用下来了。

虽然它不是常人想象的那种普通动物园，但确实是杜利特医生理想中的一种动物园。照他的想法，一个动物园应该是一个动物之家，而不是一个动物监狱。我们这个动物园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医生早已讲给我听的第一个细节）都是从这个原则出发的，即要让动物过得舒舒服服快快活活。这个动物园原来的许多老办法依然保存，例如房子的锁是装在里面的，这样动物就能随意进出。当一所房子、一个房间或者一个洞穴出租的时候，一定要把钥匙交给房客（如果房客要）。另外，还有一些规则，尽管医生不喜欢规则，不过那些规则是用来保护动物，而不是用来奴役或者剥夺它们的自由的。例如，谁想要开个晚会，一定要先考虑一下会不会影响到隔壁邻居（它们当然离得很近），而且不允许任何一个房客在半夜三更大唱滑稽小调。

[1] 都是宗教画。